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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照水樓修好了,下面的地道已經被堵死,鬧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關于都督府密道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這條密道也就失去了作用。不如堵住,讓人別想動歪心思。
廊前朱紅的柱子和廊上坊梁上的彩繪鮮亮動人,和周圍有了數百年歷史房子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雖然醉臥居也幾經裝飾重漆,但還是能一眼看出不同來,屋子里仍然殘余著漆味和木屑的味道,雖然開著窗子已經散了多日,鼻子靈敏的涵因仍然能感覺出來。
涵因摸了摸新的黃花梨大榻雕的纏枝葡萄紋,按了按秋香色提花云紋緞面墊子,試了試柔軟度,扶著李湛坐下,又拉過絳色底百蝶穿花蜀錦引枕讓他靠著。
李湛笑道:“都兩個月了,已經沒事了,你別把我當病人。”
“傷筋動骨一百天,不休息好,會落下病根的。”涵因堅持。
“主要是夏稅要收了,我要盯著…”李湛說道。
“有賈先生和竹心先生盯著呢,你就放心吧,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做這些事情,早就駕輕就熟了。何況今年稅也沒有加。”涵因說道。
李湛笑道:“還是不放心…”
“我知道,你整天悶在屋子里,覺得太無聊了。”涵因笑道。
李湛“嘿嘿”一笑:“習慣了忙忙碌碌的,閑下來的確沒意思,也不能總是下棋、打葉子牌吧,你們女人平時是怎么過日子的。”
“還不就是這樣過,看看書,寫寫字,彈彈琴。時間就這么過去了。沒嫁之前要學東西,嫁了之后要管家,照顧孩子。直到孩子們娶妻、嫁人,之后就是含飴弄孫,大部分女人就這樣過了一輩子。”涵因在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也很不適應,沒有電腦,沒有各種娛樂設施,讓她待的想要抓狂,不過比起后世那些被關在繡樓里的女孩子們,穿到隋代也算是幸運了。后來才漸漸的適應了這里的生活,每天早早的睡覺,早早的起床鍛煉身體。努力學習,融入這個時代。
李湛見涵因怔在那里,以為她是覺得日子無聊。笑道:“以后我會多抽出時間來陪你。”
涵因忽然想起來,說道:“令嫻已經十八了,之前的事情也算是過去了,趕緊給她說一門親事要緊。”
李湛嘆了口氣:“她還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她做的那點事,涼州世家都傳遍了。”
“就說之前病了。現在病好了,看看能找到什么人家吧。我知道她因為她生母的事情心里怨我,只希望她別再鬧了,要不然唐國公府還有都督府的名聲就毀了。”涵因說道。
“都是我之前慣壞了,讓她們做什么事沒有分寸。”李湛想起賀蘭氏收下的長公主的杯子,心里一陣后怕。曲惜柔那個女人很危險,讓她抓住了把柄,還不知道會被拖進什么境地呢。他自然是不知道涵因跟曲惜柔之間的合作關系。
李湛現在也不敢讓李令嫻去跟重要的家族聯姻。因為天知道她又會弄出什么幺蛾子,親沒結成,倒成了仇,只希望她安安生生的嫁了便好。
“找找看吧。”涵因說道,“憑你在隴右的身份。應該還是能找個不錯的人家的。”
“希望如此吧。”李湛卻并不看好。
果然,李令紋在親事上成了老大難。這個時代最重名聲,娶了名聲差的妻子,家里也會被笑話,尤其是李湛是一方大員,娶他名聲不佳的女兒,難免攀附之嫌,更重要的是李令紋跟家里的主母關系不好。熟知內情的知道這位夫人不簡單,娶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因此,那些真正的大族,根本不愿意要這樣一個兒媳婦,那些門第清貴,詩書傳家的人家,也避之不及。
最后,李湛決定把李令嫻嫁給自己軍中的下屬吳凱做續弦。吳凱便是上一次吐蕃來攻打姑臧城時候,受重傷被涵因所救的守城之官,是吳郡陸氏的旁支子弟,原先在南方平蠻人的叛亂,后來因為調兵而到了這里。
他二十七八歲年紀,已經積累了不少戰功,他之前的官銜是從五品下的歸德郎將,這幾場大仗下來已經升為從五品上的游騎將軍了,在江南調過來的那些軍官和士兵之中很有些威名。上一次傷的雖重,到底年輕,如今又恢復了過來,上一次朝廷選人去天武軍,他也沒有去,還是決定跟著李湛。
他妻子早死,如今還未續弦,也沒有子嗣,于是李湛便動了這個心思,想跟他結上這個親家。李湛跟涵因一提,涵因便笑道:“你最好還是先跟令嫻商量一下,若是她還不滿意,又鬧出事來,往后你跟吳將軍如何相處呢。”
李湛嘆了一口氣,笑道:“倒也是啊,之前陰家那事,我們差點成了笑話,還好,令紋來了,這件事這么過去了,她要是還鬧,以后我們家真是沒法見人了。”
涵因吩咐紫鳶:“把三姑娘請過來吧。”
過了一會兒,李令嫻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對著李湛和涵因行了個禮。
李湛說道:“你也大了,之前的事情也過了,該議親事了,我跟你母親商議過了,想要把你嫁給吳將軍。這人你應該也聽說過,就是上一次吐蕃人來襲,守城的吳郎將,如今已經升了將軍,是軍中一員猛將,前途無量…”
李湛話還沒有說完,李令嫻忽然對涵因怒目而視,嚷道:“又是你出的餿主意,我知道,你一直就想算計我,害了我娘親,讓我做這么個武夫的續弦!你安的什么心!”
涵因冷冷的看著她,又看了一眼李湛,表情明顯就是:“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李湛大怒,上去就是一巴掌:“武夫怎么了?你自己的爹就是這幫武夫的頭!你這個孽障,這門婚事是我選的,跟你母親一點關系都沒有!”
李令嫻摔在地上,捂著半邊腫起的腮幫子,說道:“如果父親不是受了她的迷惑,怎么會對我和娘親這樣!”
“你還不給我住口!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不知道自省!陰慶那門婚事可是你自己拒絕的。”李湛罵道。
“我如果嫁給陰慶就是庶女身份!李令紋嫁給陰慶卻是嫡女身份,連陰慶也跟著成了嫡子,憑什么!還不就是她這個女人存心針對我們母女!”李令嫻自從賀蘭氏被李湛冷落,心里便存著怨氣,她拒絕出嫁陰慶,之后看到李令紋風光大嫁,心里更加不平衡,不僅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更加怨恨涵因。尤其是被關了這么多年,她的怨氣越來越大,當她聽見自己會嫁給一個門第還不如陰家的人,心里的怨氣怎么擋也擋不住,一下子便爆發了出來。
李湛聽她這么說更為惱怒,罵道:“如果不是你拒絕這門婚事,讓我在涼州世家中丟盡了臉,我們犯得上出此下策嗎。”
“你要是還把我當你女兒,就不會要把我嫁到涼州來!自從她來了,您就不把我當您的女兒了。”李令嫻哭了起來。
李湛氣的手直抖,罵道:“你自己做了下賤的事情,整個唐國公府都受了你的連累,你還敢說這種話!來啊,請家法!我今天就打死你算了,就當我沒生你這個女兒!”
涵因見李湛胸口起伏,怕他氣憤之下,傷勢復發,忙扶李湛坐下,說道:“莫氣,孩子總有些拗脾氣。”又沖外面叫道:“姑娘病又發了,還不把姑娘帶回去。”
李令嫻身邊都是身強力壯的婆子,跑進來,架著她就往外走,她一邊走還一邊罵涵因:“你迷惑我父親,你不會有好報的!令彥小,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早晚他知道真相,不會放過你的!”
李湛看著涵因,嚷道:“你干嘛攔著,我今天打死她也算是除了這個禍害!免得我家再受她的連累。”
涵因忙安撫他說道:“你肋骨斷了兩根,做這么大動作,萬一再斷了,你豈不是又要多歇幾個月,不能處理公務,消消氣吧。”
李湛也覺得自己胸口的傷處有些悶疼,深吸了兩口氣,嘆道:“我怎么就生了這么個不孝女!”
“我看算了吧,她這樣子,給她找什么人家她都會不滿意的。”涵因笑道,從前李令嫻還是很會討好李湛的,如今連撒嬌都不會了。她從前受李湛的寵愛,不把別人放在眼里,而她終歸是一個庶女,受不了這樣的落差,于是怨氣越來越大。涵因不在乎錢,甚至對李令彥,她也沒什么偏見,但是她絕不會喂一只反過來咬自己的狗。她愛嫁不嫁,一輩子被關起來嫁不出去也是她自找的。
李湛無奈的點點頭:“還能怎樣呢,的虧聽你的,事先問了她,要是定下來,她鬧來鬧去的,我在軍中也沒法做人了。”
李湛在為自己的女兒發愁,整個河北卻在為另一個人發愁:之前將河北攪得不得安寧,兇名甚至能止小兒夜啼的安祿山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