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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抓周宴來的都是縣衙的官吏、縣里的士紳們,成州的州治也在同谷,刺史府離縣衙不遠,因涵因來了,成州刺史帶著夫人特地過來了一趟,刺史是京兆杜氏,夫人是弘農楊氏。這位刺史是去年六月上任的。夫人則是過了上元節,從長安趕過來的,四十多歲的樣子,面目和善,眼角帶著些笑紋,說話語調輕快,聲音溫柔。他們來參加鄭欽孩子的抓周宴,也是有盡快熟悉當地世家的目的。
“早在長安便聽說夫人大名了,只可惜無緣相見。”楊氏在長安時很少參加貴婦人們的宴席,一直在家恭謹的侍奉婆婆,因為婆婆喜歡小兒子,想讓小兒媳婦主持中饋才放她來了成州,跟丈夫在一起。
涵因笑道:“如今在遠隔千里之外的成州相見,還真是緣分。”
“我聽說去年鄭縣令治瘟疫的法子是夫人給的?”楊氏問道。
涵因笑道:“哪是什么治瘟疫,不過是防著疫病過給別人的法子。”
“不管怎么說,都是大功德。若不是鄭縣令,我家老爺初來乍到就要面對那樣的情況,真是措手不及。”楊氏笑道。
皓華笑道:“法子雖好,卻并不是一下子能顯出效果來,還是杜刺史當機立斷,讓成州下各縣都推行這個法子,才保全了成州三個縣的百姓。”
幾個人又彼此吹捧客氣了一番。
孩子抓了一塊玉佩,又抓了一只梳子,每抓一樣,一個婆子就高聲說一句應景的吉利話。各家夫人便送上給孩子的禮物。
楊氏送給孩子一塊玉佩,用一個很豪華的雕漆盒子珍而重之的裝著,說道:“玉佩不值什么,卻是沖玄真人親自開光的。就送給大姐兒。討個吉利。”
皓華聽楊氏說的這么鄭重,覺得必然是十分難得的,忙道謝收下。涵因聽見沖玄真人這個名字,眉頭一挑,問道:“這位沖玄真人可是原來太平教的盧時盧教主?”
楊氏說道:“夫人果然消息靈通,這位道長繼任教主之位后就投效了朝廷,還協助官軍搗毀了河北一個大匪的山寨,皇上念其功績,就在長安賜了他一座道觀,叫太平觀。”
“原來還立了這么大的功啊。”涵因說道。
“可不是嗎。其實不僅僅是有功,這位沖玄真人是真的有神通,長安不少百姓得了病。吃藥不見好,喝了他的符水就好了呢。現在他煉的丹藥在長安世家之中也是千金難求。”楊氏說道。
“哦?真有這么神奇嗎?”涵因衣一副很好奇的樣子 “那當然了,這些事都是真的,很多人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嗎,還不止這些。之前天圣教那個妖道就是太平教的叛徒,在臨死前念了太平教的口號,據說就是受到沖玄真人的法力感召,改邪歸正了。”楊氏說起這些秘信法術就很是興奮。
涵因笑道:“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涵因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不過如果黃道人臨行前的表現真的跟盧時有關系,那么必定盧時用了什么法子跟黃道人聯系上了。并且達成了一些交易,除非盧時真的會神通法術,否則必然是有中間人暗中幫忙。那么中間人又是誰?想要達到什么目的?
未及細想。只聽皓華臉色有些發沉,問楊氏:“敢問夫人,這位盧道長出家前可是范陽盧氏子弟?”
“可不是嘛,正是盧氏長房的大公子,他弟弟便是從前聞名的長安四公子之一盧昭。”楊氏笑著說道。
皓華臉色更沉。勉強笑著應和幾句。涵因接過話頭:“那看來這位沖玄真人是真的有神通了。”其他幾家世家夫人湊了過來,也開始七嘴八舌的聊起哪個廟或者道觀更靈驗。哪個大師更有法力,越說越玄乎。
待到宴席散去,涵因方試探著問皓華:“二姐姐,你沒事吧。盧家哥哥的事情。”
皓華搖搖頭:“沒事,我只是有些…哎…我不知道為什么盧大哥哥要出家…”
涵因擠出一個笑容:“也許他原本就有心向道呢,現在能成一代名師,也是機緣吧。當初我們在你的茶室里品茶作詩,也沒想到如今的狀況。”她勸著皓華,暗暗觀察皓華的神色,之前盧時對皓華的愛慕她很清楚,否則盧昭就不會費那么大勁來找她幫忙了。
皓華也扯出個笑來:“是啊,誰又能想得到呢?各自有各自的緣法罷了。”看皓華這個樣子,想必當初也是知道的,涵因不便深問,只存了疑惑在心里。
不過她也沒有空去管皓華心里怎么想的,第二天,負責蜀中情報的人到了,涵因親自去見了她。鄭欽一直知道妹妹心大,必定不安于做普通主婦,先時未出嫁,就不攔她,這時自然也不會干涉。涵因也沒有瞞著他的必要。
這人也是涵因商隊的一個管事,現在專門負責蜀地商隊的事宜。
涵因見到他,笑道:“辛苦了,現在那邊已經開始進入正軌了,也不斷有消息傳回來,做得不錯。”
“多謝夫人夸獎,這是屬下應當做的。只是益州的刺史府都由本地人把持,我們的人很難伸進去”
“直接收買便可以了。只要能及時知道官府的動向便可以了。你也不用太著急,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你們首先是要謹慎,莫要被人看出了端倪。”涵因笑道。
“是,屬下會囑咐他們小心。”
“哦,對了,李明哲李相,不,現在應該叫李司馬,現在如何了?”涵因想起了這個前宰相,這種貶官幾乎不存在任期的問題,除非丁憂,或者皇帝同意致仕,若是皇帝不起復,也許會在這個位子上待到死。
“哦,您說他啊,他現在可是蜀中名士,不過他從不參加世家還有文人的宴席,閉門謝客,時不時就去游山玩水,還帶上紙筆隨時作畫,現在李司馬的畫很受當地世家的追捧,還有人親自上門求畫,在門前一站就是一天呢。”
“呵呵,想不到李相還有這等雅興。”涵因一邊說著,心里一邊想,這個老頭到底真的是要修身養性呢,還是要韜光養晦?這些年寒門的勢力被打擊的不小,朝中沒有說得上話的人,吏部都是世家大族把持,皇帝也只能有重點的培養幾個,不可能處處照顧到,現在寒門出身的士子想要獲得好的職位也越來越困難了。不知道李明哲是不是真像表現的那樣,不急不躁老神在在的樣子。
涵因又問道:“人給我帶來了嗎?”
“是,屬下這就叫他進來。”說完起身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進來,長相斯文俊俏,只是個頭矮了些。
涵因隔著珠簾看著他給自己施了禮,笑道:“這位就是張公子吧,久仰久仰。”他才是涵因專門跑到蜀中來的主要目的。
“夫人客氣,請直呼小人名張佑即可。”這人口齒清晰,一口官話說的很好,并不像巴蜀人說官話,總帶著奇怪的巴蜀音。
這人也是出身蜀郡大姓張氏,是其中的一支支系,家中沒出過什么官吏,只經營蜀錦,已經一百多年了,多年來為宮中進貢蜀錦,偏去年出了岔子,準備上供的蜀錦竟然出現了掉色的情況,因蜀錦的織法復雜,每個織工一年也只能織那么一點,貢品又是最費工費料的,所以不得已把這樁生意白白讓給了殷家。張家想要奪回貢品的生意,無奈,殷家早買通了負責宮中用度的太監,原來他們之前在宮中的靠山屬于劉勝一系,劉勝被處斬了,他在宮里的勢力也就是樹倒猢猻散了。
負責貢品這種肥差自然也被人搶走了。他家失了倚仗,又犯錯在前,自然沒法再挽回。因為此事的影響,現在張家蜀錦的聲望一落千丈,長安的銷售比往年減了三成。于是他們也想要某一條出路,就是販賣到西域諸國。
而涵因的人則想找個當地的世家合作,在蜀地立足,兩方便一拍即合。
涵因笑道:“我也聽說了公子家的事情,不過公子可否能保證貨的質量?西域人很重信譽,如果賣給他們的東西質量不好,下一次生意也許就做不成了。”
“那是殷家陷害,他們先買通了采買染料的管事,讓他進了一批劣質的染料,才會出現這種情況。這個禍害已經被我送官了,請夫人放心,絕不會再出現這種事,張家百年信譽,幾乎一招被毀,我又怎么敢再以次充好。
涵因點頭笑道:“我便信你。”之后便和張佑簽了一份合作的契書。這樣,涵因便可以利用張家的人脈快一點在蜀地扎下根來。
這幾日,皓華都有些心神不寧,涵因知道她有心事,也并不追問,只逗逗孩子,說些無關緊要的趣事。
這日,皓華煮了茶請涵因品。
涵因喝了之后,大贊:“這么些年,姐姐的茶道越發精湛了,真是自愧不如。初入口略平淡,但回甘卻是齒頰留香,讓人回味不已,我就煮不出這樣的味道,恐怕以后也趕不上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茶道,說不上什么好與壞,我這樣的風格,妹妹偶爾為之大約覺得新鮮,但常喝就會覺得沒意思了。”皓華笑道。
兩人默默的品著茶,皓華發了一會兒呆說道:“其實…你知道嗎…盧時離開長安前來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