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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憲看著桌子上的水印,涵因卻立刻用筷子在桌子上一劃,那字跡便糊成一片水跡,再看不出來什么樣子了。
陸憲抬起頭呵斥道:“你這個丫頭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知不知道在說什么話么。你這兩個字是要在朝廷上引起大風暴的。行了,你不 要跟我說了!”內廷就是讓太監參政,陸憲雖然心里有數,這么直白的說出來,還是忍不住呵斥。
“柳相被拿下,外朝之上就是陸相的天下,如果沒有這個,皇上會放心讓您一家獨大么。恐怕下一個就是您了。再說,皇上這幾年一步一步做的,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思,除非您放下芥蒂和柳相一起擋住皇上…您現在做得來么?”涵因卻絲毫不為他的怒氣所動,用那只筷子點著桌子發出“篤篤”的聲音,仿佛是幫她加重說服的語氣:“再說,這也是陸相的機會啊。”
陸憲見沒有嚇住他,倒平靜了下來,垂下眼簾思索良久:“你想怎樣?”
涵因嘴上勾出一道笑容,她知道她已經成功了一半。
回到府中,祈月告訴她,曲惜柔傳來消息,劉公公同意見她,就在明天。涵因歇了一口氣。次日,她便去見劉公公。
劉公公在通義坊有一處外宅,已經置辦了許久,他還娶了一個妻子,又收了幾個養子。他這種級別的太監,為了補償自己的缺憾,一般都會這么做。劉公公也不例外,今日他不當值,出了宮就回到自己這處宅子。
“鄭國夫人紆尊降貴來看老奴,呵呵,實在太客氣了。”劉公公看著涵因,笑容中帶著熱情。涵因知道,自己通過陳成送過去的那二十萬兩銀子起了作用。
自古沒有太監不愛錢和女人的,他們缺失的東西,就要靠這兩樣補回來。二十萬只是敲門磚,沒有錢開路,以劉公公所處的位置還有他謹慎的個性,根本不會和她這個身份敏感的人接觸。
“許久不見公公了。”涵因對他道了萬福。
“哎呦,折煞老奴了,夫人。請上座。”劉公公弓著腰,似乎這個姿勢才是他比較習慣的。
兩人分賓主坐定。屏退了奴婢,劉公公說道:“夫人這些日子受苦了。希望能夠早些找到小公子。”
“承公公吉言,希望一切都能順順利利的。”涵因嘆道。順勢用帕子沾了沾臉。
劉公公的眼睛在涵因的臉上瞄了半天,發現她雖然面帶憂色,但目光始終平靜而幽深,似乎根本沒有把兒子失蹤的事情放在心上。劉公公心中詫異,一個做母親的人再心狠。也不會不把自己的孩子當回事。
但眼前這個女人卻似乎對孩子的去向并不關心,這要么說明這個女人心冷如冰,要么說明她對于兒子的去向已經胸有成竹了,難道孩子失蹤這件事是她一手策劃的?想想又覺得這個想法太過匪夷所思。不過對于他來說,那些孩子的生死并不是關鍵。
劉公公自然是知道她是為何而來,明知故問道:“夫人此番大駕光臨是為了什么事啊。”
涵因笑道:“我是來恭喜劉公公的。”
“哦?”劉公公料定涵因是為了李湛之事而來。卻聽她是這個答案,心中奇怪,笑道:“夫人說笑。老奴何喜之有啊。”
“劉公公怕是很快就能榮登內相之位了吧。”涵因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劉公公堆著笑的臉僵了僵:“夫人哪里的話,老奴可聽不懂。”
“明人何必說暗話呢,我既然敢上門來,可不是跟公公打哈哈的。我倒是覺得這內相之位非公公莫屬。只是公公的眼前有塊絆腳石。”涵因笑道。
劉公公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干笑了兩聲。道:“夫人,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是亂說,還是正經話,公公心里應該很清楚。這個機會可謂是百年不遇了,更難得的是圣心在公公一邊…”涵因看著他:“公公難道眼見著放過去么。”
“縱使如此,現在柳相勢大,牢牢掌控著西北大軍,我又能把他怎么樣呢。”劉公公想了想,涵因的這個議題太過吸引他,他忍不住試探的問道。
涵因笑道:“只需要公公和一個人有一點點默契…我能幫你和那個人達成這點默契。”
涵因和劉公公商議了半日,方告辭回去。
劉公公送她出去的時候:“只是老奴也沒把握能把唐國公的命保下來,畢竟你知道皇上…夫人這錢,老奴可是不敢收…”
涵因自然是知道皇帝的企圖,想趁機把李湛殺了,然后順勢把自己沒入宮中,涵因看了一眼劉公公,笑道:“公公好好拿著吧,時候到了,公公順水推舟即可。”
劉公公迷惑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最后做了個請的姿勢。
過了兩天,皇上對西北大軍的事情有了處理結果,他下旨讓右屯衛將軍秦越暫代大將軍一職,并派自己的另一個太監李順全為監軍,給予全軍將士賞賜,宣示圣恩,撫慰大軍,以穩定軍心。
柳相一系的人都松了一口氣,認為皇帝決定退一步,跟柳相妥協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李順全除了身上帶著皇帝明發的旨意,還帶了一份密旨。密旨是給李監軍的,秘密調查馮威的死因。皇帝還賜予了李順全一塊金牌,讓他可以便宜行事,必要時下至小卒上至將軍秦越都可以拿下。
李順全是劉公公的心腹之人,自從劉勝越來越不聽他的話,他就開始更加倚重李順全。皇帝實際上對李順全并不抱什么期望,李順全一個深宮中的太監,在西北軍中毫無根基,但憑自己的一個密旨和一塊金牌,就想把統領大軍的將軍拿下,簡直是異想天開。軍隊是講求實力的地方,皇帝也不能任意胡來。否則激起軍隊嘩變那就出大事了。
但劉公公卻力保李順全,說他一定會見機行事,再不濟也能找到些證據。皇帝思索良久,決心試一試,再三囑咐讓李順全小心行事,萬不可以胡來,才同意了。
與此同時,陸憲也向自己軍中的幾個中層軍官傳遞了消息,告訴了他們李順全要到的消息,讓他們權利配合李公公。收集秦越的證據,并且配合李公公將秦越拿下,并且在拿下秦越時震懾住全軍。
陸憲這些年在馮威的經營下在西北軍中也有了不小的勢力。只是馮威一死,他們立刻就被壓了一頭,上一次鬧事也是被秦越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壓了下去,畢竟在等級森嚴的軍隊,以下犯上是大忌。如今有了監軍的名頭和皇帝的密旨撐腰。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動手了。
隨著李順全的離開,被這一陣波瀾驚動的長安又恢復了平靜。人們的視線又轉回到那些孩子丟失的事情上。
京兆府和緝事府已經查了好幾天了,卻絲毫沒有音訊。那些官員和家眷們也越來越坐不住了。御史臺已經上了不少折子,彈劾京兆司馬獨孤謙辦事不力。
此時,殿中侍御史張九齡上了一道奏章,認為獨孤謙年紀已大。不能勝任京兆府的事務,緝事府剛開,人手不足。要求皇上將京兆尹李湛從驪山緊急調回來處理此事,之前李湛做京兆尹已經處理了不少案子,對長安的事務也極其熟悉,并且說此事也涉及李湛自己的孩子,用他調查必定事半功倍。
他這道奏折一出。之前一直在嚷嚷的大臣們都不說話了,人人心里都清楚。李湛那不是蒙了皇恩去修養,那是被皇帝當成對付柳正言的武器而被捉起來了。
李湛名義上還是去修養的,因此張九齡上這倒奏折本身是沒有什么錯的,但是他剛剛被皇帝起復,就這樣不識相,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不知道他是傻,還是李湛的死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帝如何處置這件事上。
皇帝自己也哭笑不得,坐在御書房里,指著奏章對劉公公說道:“這個張九齡是來給朕拆臺的么。呵,他難道不知道他是朕一手提拔的么。”
劉公公彎著腰:“老奴可不敢議論政事。”
“朕知道你恭謹,不過是隨便跟你說說,你也不必時時這樣。”皇帝嘴里笑著,臉上猶有怒意。
劉公公試探著說道:“我看張九齡這個人倒不是個奸猾小人,只是脾氣憨直了些。他是不是想要還鄭國夫人的人情呢。”
一提到涵因,皇帝的氣倒消散了大半,臉上又出現了幾分心疼的神色,嘆道:“李湛被緝事府抓了,她的兒子又丟了,她娘家二哥又去了邊關,想想朕還真是對不起她,現在她一個女人家,肯定已經慌得不知所措了,說不定天天在家里哭呢。哎,都怪朕不好,當初不管那么多,就把她接進宮來,有朕好好待她,她又何必吃這么多苦。”
劉公公掩住忍不住冒出來的無奈神色,皇帝雖然聰明,卻實在不太了解那個女人了。她不僅沒有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終日哭泣,還四處尋找機會,甚至一手推動朝堂勢力的變動,劉公公現在很肯定,這樣的女人進了宮絕對是禍害。他服侍皇帝已經大半輩子了,從來沒有違背過皇帝的意思,唯獨這個女人,他絕不愿意讓皇帝跟她有什么牽連。
“皇上,您又好些日子沒有臨幸后宮了。太皇太后那里又派人過問了幾次,您看…”劉公公適時的打斷了皇帝的感慨,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皇帝有些不耐煩的“嗯”了一聲,放下手上的折子:“那就去獨孤才人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