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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隨著泰王到他所住的偏殿,數月不見,泰王臉上的沉郁之色減少了不少,臉上恢復了幾分男孩子的活潑和生氣,拉著她親親熱熱的叫著:“小姨母。這么些日子你都沒進宮來看我。”
涵因笑道:“這不就來了,往后也會找機會來探望殿下。”
紫秀過來給涵因上茶,笑道:“殿下很是惦記鄭國夫人。”
“殿下氣色不錯,這都是你伺候的好。”涵因接過茶,看是沖泡的散茶:“果然是個妥帖的,連我愛喝這種散茶都記得。”
紫秀笑答道:“鄭國夫人謬贊了,奴婢不敢當,這都是奴婢的分內之事。”說完,行禮退下,讓涵因跟泰王聊天。
“我姨夫是個什么樣的人?”泰王很是好奇。
涵因想了想,笑道:“是個通透人。”
泰王露出不解的神色。
涵因笑著撫了撫泰王的腦袋:“有機會讓你見見。我看殿下的身子好了許多,往后要多活動活動,要不皇上行獵,殿下不去多可惜。”上次秋闈泰王沒有去,涵因疑心他又病了。
泰王笑道:“我現在身子好多了,姨母不必擔心,上次姨母教我的五禽戲,我每天早上都堅持做的。上次是因為母妃病了,我為了盡孝道,所以沒去。”
涵因點點頭:“殿下真是長大了。”
“父皇每次來都要考較我功課,姨母原先也最上心這個,怎地現在卻不問了。”泰王很奇怪。
涵因自然不能跟他說,從前他只是個無權無勢不被人看中的皇子,自然要靠自己的表現掙來皇帝的恩寵,而現在他被皇帝推到風口浪尖,表現越出色。越是扎人眼,只笑道:“殿下的功課我自然是放心的,我還怕殿下太用功,累壞了身子呢。嗯,那殿下最近都在學什么?”
泰王掩飾不住自豪的神情:“師傅說我《春秋》已經通了,現在正在學《尚書》。”
“殿下如何看吳季子?”涵因似是隨意的問道。
說起春秋,涵因不禁想起東漢明帝劉莊做皇子的典故,當時劉莊的母親陰麗華還是貴人,他還是是庶子的身份,光武帝劉秀摸著他的頭說道:“吳季子”。這里的吳季子是引春秋的一個典故,吳季子叫季禮,吳王壽夢第四子。因為德行最高被眾人認為是最適合的繼承人,他的父親希望把王位傳給他,他的幾個哥哥也都愿意把王位讓給他,他卻堅辭不受,最后為了避開繼承王位。歸隱山水間,當時年僅十歲的劉莊卻評論道:“愚戇無比”,意思就是說吳季子太傻了。后來光武帝廢皇后郭圣通,立陰麗華為后,劉莊也成了東漢帝國的繼承人。
于是她也忍不住問了泰王。
泰王眨眨眼睛,倒是對涵因不相隱瞞:“我與明帝看法相同。只是明帝有母寵,可以在父皇面前如此說,我卻不能。”
“原來殿下已經讀了《后漢書》。”涵因有些驚訝。讓她更詫異的是泰王的敏感,他竟然能懂得明帝敢于在光武面前發表自己的這番言論,是因為母親受寵愛。這就是說他自己沒有受寵的母親,是不敢在皇帝面前大發議論的。
“《史記》《漢書》已經通讀,《后漢書》恰恰看到明帝紀。方有此感嘆。”泰王眼中難免有些失落,他也希望獲得父皇的寵愛。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吳季子因修身養德,方有聲望,若想渠成,水才是關鍵,殿下不必管旁人如何,只要自修其身即可。”涵因還是怕他想太多,再說這些朝堂上的爭斗,也不是一個不到十歲的皇子能攙和的。
泰王笑笑:“我記住姨母的話了。”
兩人又說了會子,紫秀過來通報:“文媽媽過來送東西,順便看看姑娘。”
紫秀知道涵因和太后宮的文媽媽素來親厚,必有些后宮的情況要告訴涵因,便叫泰王去換衣服了。
文媽媽看著涵因朝服妝扮,欣慰的點點頭:“比當年夫人還氣派幾分。”
“姨娘說笑了。多日不見,姨娘還好吧。”涵因問道。
“我一個老婆子能有什么事,主要還是來看看姑娘,您在國公府可順遂。姑爺待您可好?”文媽媽很是關心涵因的近況。
涵因笑著點點頭:“無非是些家務瑣事煩心,宮里怎樣?”
“新封了一位魏才人,得寵得很,都壓過了王美人的風頭。王美人之前和王淑妃不知道為什么關系淡了下來,現在因為這位魏才人,王美人又跟淑妃娘娘親近了。”文媽媽開始說起宮里這點事。
“魏才人?”涵因有些奇怪。
“說是皇上奶兄魏伯顏的妹妹,之前一直在御前隨侍,姑娘被封為鄭國夫人不久,她就被封了才人。”文媽媽對這些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涵因忽然想起了那日在皇帝身后看到做御前侍女的歆兒,那魏才人想必就是她了:“魏才人多大了?”
“不算小了,看上去花信之年,也不知道入宮前有沒有嫁過人。”花信之年一般是形容女子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文媽媽閱人無數,自然是一眼可知。
連年齡都對上了,涵因更是確信這位魏才人就是歆兒,不過讓她奇怪的是,歆兒向來有男子之志,怎么會心甘情愿的做后宮呢。后宮雖然有了正式的名分,但是卻不比御前侍女常在皇帝跟前,像這種低級妃嬪,還要受宮規的嚴格約束,除非召幸,不能輕易見到皇帝。這根本不是歆兒喜歡的生活。涵因探問道:“那太皇太后同意了?”
“就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皇上那些日子甚至都不臨幸六宮了,只讓她一個在御前侍候。太皇太后哪允許這樣的事,所以吩咐皇帝封了才人。這些日子可以說是盛寵呢。皇上甚至把江南貢的唯一一匹金絲錦緞給了魏才人,魏才人還用這緞子給皇上繡了荷包,皇上整日只戴那個,讓全宮上下都眼紅死了。”文媽媽笑道。
“哦。那天我入宮的時候就看見那荷包了,料子是真是不錯,燦若云霞,魏才人也有一手好繡工。”涵因笑道。“不知這魏才人有什么不同之處。竟能讓皇上如此著迷。”
文媽媽瞇起眼睛,湊到涵因耳邊說:“人都說皇上是為了魏才人,但老身卻知道,皇上是為了姑娘您啊…”
“媽媽莫要胡說。”她沒有親熱的叫姨娘,聲音也冷了下來 文媽媽見涵因沉了臉,自悔失言,笑道:“奴婢多嘴了。只是提醒姑娘要小心,畢竟文宗納許青婦這種事也是有的…”
涵因很快調整了情緒:“姨娘忘了,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了朝野多大的震動。至于其他的。我會防著的。但總之,謝謝姨娘提醒了。”當年文帝搶了大臣許青的老婆,還把許青貶黜到外地,于是有人看不下去,上書諫言。引得朝野議論紛紛,皇帝面子上擱不下,只得又把那婦人還給了許青,雖然上書的人也給貶謫了,但后來再沒有皇帝敢明目張膽的搶臣下的老婆。
現在的皇帝,心思都在如何大權在握上。根本不可能自己制造一個把柄給重臣拿捏,自己未嫁時,他尚有顧慮。更別說現在她嫁給了一個爵位是國公的實權官。
當然她也要防著皇帝對自己下手,太皇太后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文媽媽笑道:“姑娘心里有數就好。”
“姨娘多盯著那位魏才人些,她有魏伯顏撐腰,怕是要在宮中橫著走了。”涵因沉吟半餉,對文媽媽吩咐道。
“必然不負姑娘所托。內宮之事,內衛一時半會兒還插不上手。”文媽媽點頭應下。
皇帝一向不怎么喜歡李湛。當年常聽長公主念叨:
“唐國公家的小子還挺有一手的”
“哼,唐國公家的小子真是滑不留手。”
“長安的這些年輕人里面,也就李湛有些個成算,可惜不能為我所用。”
皇帝只比李湛大上一兩歲,彼時常聽這些話,不自覺就有了攀比之心,到如今仍然是存著心結,而偏偏又是這個家伙,娶了涵因,之前沒見面也罷了,現在這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皇帝心里一陣陣的別扭。
人就是這種心理,皇帝也不過因為涵因偶爾的表現,把她當做姐姐的替代品,也并非多喜歡,但是別人得到了,他卻不爽的緊。
“查處那些官員家奴不法的事,你辦的很好,不要怕得罪人,朕會給你撐腰。我聽御史們夸贊你不畏權貴,整治胥吏,秉公執法,深得百姓贊譽。”皇帝還是需要李湛這樣的人幫他穩定住京畿的,李湛在半年時間里,就把上上下下的關系理順,又殺雞儆猴,讓長安的治安為之一新,雖然也有很多人對他不滿,但并沒有引起世家豪門的強烈反彈,該做的事都做了,皇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這是皇上圣明,臣不敢居功。皇上對臣提拔栽培,又封臣妻,此等不世出的隆恩,臣敢不銜環相報。”李湛忙低頭答道。其實是因為京城那些斗雞走狗的紈绔玩的都是當年李湛浪蕩之時玩剩下的招數,李湛知道他們的弱點在哪,因此既能給他們教訓,又不傷世家間的和氣。
“知道朕對李卿家的期許就好,你也算是年輕有為了,不過而立之年就立下大功,現在把京畿治理的也很是安穩,朕心甚慰。”聽到李湛提自己的妻子,皇帝吸了一口氣忍住泛上來的酸意,看著他一副恭謹的神情,感覺心情又平復了不少,李湛再聰明,也不過是自己的臣下。
又說了些明君賢臣的客套話,皇帝讓李湛退下,靠在寬大的御座上,眼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