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文定準備站起來厚臉皮一塊去。
田淑芬眼睛一橫:“小青難得回來,你走什么走!”
伍文定趕緊:“爸,要不我陪您下兩盤?”
徐成奎話真少:“別這么喊!”
伍文定拖人下水:“小青就這么喊我爸的…”
徐成奎沒好氣:“我們攀不起這種人!”
伍文定就怕他不開口:“我爸以前是在鄉村當老師的,下鄉知青…”噼里啪啦解釋自己貧下中農的成分。
也許他手上那塊偶爾露出來“十五塊錢”的電子表起了作用,徐成奎臉上的怒氣好像緩解下來。
伍文定指揮徐妃青:“把棋幫我們找出來擺上啊。”
徐妃青正和母親牽著手低聲嘀咕。
徐成奎順手從旁邊的書桌抽屜拿出兩盒圍棋,掏出折疊起來的棋盤,鋪在桌上。
伍文定趕緊拿過黑色:“我向您請教,我先行…”
徐成奎不做聲。
老實說,伍文定下棋是樣樣都會,樣樣都不精,飛行棋,珠珠棋是高手,本來他以為是中國象棋的,起碼還知道當頭炮馬先跳,這圍棋嘛…他就知道金邊銀角草肚皮。
于是就開始,得益于現在強大的記憶力和推算能力,他有資本和徐成奎死皮賴臉的在棋盤上拖延糾纏…
感謝圍棋一般都比較漫長的對弈過程,家里呈現出這一兩個小時以來,難得的安靜。
徐妃青滿帶歡欣的看著伍文定和父親下棋,這也是她曾經想過多少次的畫面。
田淑芬不看,有無數個問號要問女兒,拖著她的手就出門坐在門口:“那個米總知道你們的事?”
徐妃青不羞愧:“嗯,這些天沒回來,就是去幫米姐辦婚禮,我一直陪著她的,等我結婚她還不是要陪我。”
田淑芬確實不理解大城市年輕人的思路:“你們就沒有覺得難堪?”
徐妃青輕松:“這有什么,米姐還不是有四個媽!”
田淑芬已經沒那么吃驚了:“她對你兇不兇?那個米總。”
徐妃青搖頭:“對我很好,生活學習工作都幫助很大。”
田淑芬遲疑一下:“那…那是不是還要你們…一起…”實在說不出口。
徐妃青居然還是不臉紅不慚愧:“媽,您別想那么多,真沒那些事情,我和伍哥還啥都沒做,在家我們都是各住各的。”
田淑芬忍不住摸摸徐妃青的臉:“你喲…從小就犟…”
徐妃青把媽媽的手按在臉上:“媽…我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他,他兩三次把我從危險當中拉出來,對我又端端正正,你說我怎么可能喜歡別人?你也不愿意我老了老了去當尼姑吧?”
田淑芬疼愛:“他對你真的好?”
徐妃青輕聲:“好不是掛在嘴邊的,我還是瞎子,他就遠遠的說話,讓我知道他在哪個位置,免得我驚慌;等我喜歡了他,他就只照顧,從來不提別的,怕我有心理負擔,也不給我錢,只好好教我做事,教我獨立;喏,買這些東西,都是他偷偷買的,我都不知道,沒機會他就打算又搬回去,怕你們多心值錢東西買了還放在車上,不敢拿過來,都是為我著想…”
田淑芬嘆口氣:“我看他剛才,是真的很護著你…”
徐妃青臉上頓時就綻開驕傲的笑容:“就是!”
母女倆嘀咕得比較多,鄰居無聊的確實也多,看這邊在門口聊天,也圍上來聊天,聽說翁婿倆在里面下棋,還有直接撩起門簾就進去觀戰的。不得不說,這種和睦又八卦的老鄰居關系在大城市里很少見了。
伍文定確實比較菜,讓徐成奎舒舒服服的虐了一番,好像面前這個平頭小伙子也沒那么可恨。
伍文定竭力反抗,后面進來的鄰居還支招,伍文定一概接收,形成多人對一人的局面,無奈早期伍文定造的孽太深,最后還是讓徐成奎收拾了。
一屋子關系很融洽,還有人給徐成奎說恭喜,要請客。
小青現在每個月寄回家的一千到兩千塊錢,對于在這個小縣城生活的父母來說,算是一筆不小的經濟來源了,比起周圍的老工友老同事好上很大一截,只是他們平時也不聲張,現在徐成奎咬咬牙:“晚上在下面老張頭那里喝酒,有空的都來!”也是工友開的小餐館,也就幾張桌子,頂破天兩三百塊錢。
伍文定趕緊附和:“我和爸陪各位叔叔多喝兩杯,有弟弟妹妹的也可以來一起坐坐…”
好事的鄰居們高興的答應了一哄而散。
徐成奎和伍文定又沉默下來,一起收拾桌子上的棋子。
外面坐著的徐妃青和媽媽終于有機會進來。
徐妃青拿扇子扇扇房間里的空氣,剛才有人抽煙,就開始吼:“伍文定!你又抽煙!”繼續嘗試兇猛一點。
伍文定委屈:“我給叔伯們發了點煙,我自己沒抽…”
平時在家被田淑芬經常吼的徐成奎好像覺得伍文定更親近了點。
田淑芬熟門熟路的吼徐成奎:“你說要請客?!”剛才是和伍文定不熟,稍微收斂點。
徐成奎也委屈:“都在恭喜…還不是他!”指著伍文定,打算推卸責任。
徐妃青喜歡死了現在這個場面,居然過去摟住父親:“爸…我請客!”
徐成奎終于露出點笑容:“亂說!”忍不住伸手撫撫女兒的頭。
徐妃青坐下對父親笑著小聲:“爸…我真的很高興,過得很幸福…”
徐成奎終于長嘆一口氣:“隨便你吧…”
伍文定扶田淑芬出門:“媽,我有個想法…”
剛才他坐在巷子口那邊就仔細看過,這里的女性有個習慣,喜歡扎堆聊天,然后手里還不得閑,幾乎人手拿張鞋墊在扎針,花里胡哨的,圖案還很多,順口問問,都是自家用,當地基本上都是這樣,所以也別想賣。
伍文定指指操場邊一堆婦女:“我們公司您知道是做服飾什么的,我們可以派單下來做點什么這樣的繡品,您是不是可以招呼點沒事的,做點東西?收入算起來還是可觀的。”
田淑芬和徐成奎聽女兒的勸,沒怎么出去做事了,其實還閑得慌,連連點頭:“應該可以…本來我們這里就流行做這個,就是沒人買賣。”
伍文定開始出鬼主意:“您如果出面找她們收,麻煩得很,公司也不可能在這里專門派人來收,我有個建議,您看是不是我們公司在縣城街上開個服裝店,您幫忙管管,招一兩個女孩子當營業員,然后以她們的名義來這邊收,您只管招呼,就說是女兒公司那邊的,不管您的事。免得別人有什么看法…”
田淑芬總算是知道女兒說女婿體貼在什么地方了,不難堪不施舍,想得周到,繞著彎就把事情辦妥當,終于點點頭:“我知道了,小伍…你…你有心了…”
伍文定東拉西扯:“媽,這個以后是有圖案要求的,您也可以篩選一下,那些做得好的勤快點的,先幫忙做,讓她們收入好,就可以帶動其他人,這樣慢慢可以帶動一片,總比每天都閑著無所事事好?”
田淑芬再清楚不過這種下崗工人的心態:“就這么大個縣城,又拉不下面子出去找活,也沒有什么額外的技能,你看那個劉嬸,年輕的時候先進工作者,兩根斷頭絲放進嘴里一秒鐘舌頭能打三個結…現在外面都是全機械了,這些技巧都沒用了,還能做什么?”
伍文定差點想說讓徐妃青去學啊!
田淑芬繼續:“其實現在都越來越懶了,真給點什么事情做,說不定還不樂意呢,就這樣不死不活的過著吧。所以我也先找幾個熟人試試,還是有喜歡做事的,也有條件差想做事的。”
伍文定點頭把事情敲定:“明天我去街上找家合適點的店面和貨運點,確定好以后,公司會有人過來進行一系列后續安排,小青的工作很熟悉這些,她會給您詳細說的,您就不用操心了,以后每天過去查查帳,您找的營業員我們會派人培訓,最好不要找廠里面的,以免別人知道了,會有些不好的想法…”啰里啰嗦一大堆。
田淑芬扭頭看看伍文定,嘴吶吶了幾下,還是沒說出什么來。
伍文定看丈母娘:“媽,真沒別的意思,我媽也是在這樣的廠出來的,我也很了解這樣的情況,真的很讓人不舒坦,盡量能幫就幫幫,這是個合作社和小手工廠的雛形,希望您能喜歡,讓我和小青心里也算是比較有個底,當然,如果您和爸想到重慶或者成都去生活,我們也很歡迎。”
田淑芬搖搖頭:“我們在這里生活了一輩子,怎么可能離開…以后你們…有了孩子,我們去幫忙帶帶,或者放這邊來帶也可以…”她自己都沒想到,短短幾個小時,她居然可以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女婿談起自己的外孫了。
想想還是說:“小伍…看小青和你的樣子,我們怎么說也改變不了什么,只能說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她吃了很多苦,你一定要對她好,我…如果你對她不好…”有點淚水馬上就要涌出來的樣子。
這…就算是基本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