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酒喝的天昏地暗,從劉家法國勃艮第酒莊帶來的紅酒喝光了十瓶,人喝多了就想傾訴衷腸,尤其沈弘毅這樣經歷了重大考驗,自以為在領導心中更進一步的干部。
“老板,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沈弘毅說道,此刻其他人都在酒桌上鬧騰,只有他和劉飛在書房里。
“你講。”劉飛說,“自家兄弟,不要客氣。”
“能不能放宋法醫一馬。”沈弘毅深吸一口氣,將埋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劉飛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不過轉瞬即逝,他笑笑說:“好了,這事兒我知道了。”
“謝謝老板。”沈弘毅再次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桌邊,徐嬌嬌在向王海敬酒:“小海,好樣的,不虧姐這么疼你。”
王海謙虛道:“姐,真把我嚇著了,好在咱大老板吉人自有天相,不但逢兇化吉,還更進一步,以后就是正兒八經的中央領導了。”
徐嬌嬌撇撇嘴:“要不是我爸,他還早著呢。”
王海裝作沒聽見,領導的家事不能知道太多,不安全。
劉小飛默默喝酒,這起事件給他的觸動也不小,從貴公子變成無家可歸的流亡者,落差之大令人難以承受,失而復|長|風|文學[c][f][w][x].得的感覺太好了,要知道剛聽說父親出事的時候,他腎上腺素上升,緊張的兩天沒睡覺,雖然家里在海外的資產不少,但是有關部門追逃的力度也很大,外國不再是保險箱和樂園,這些財產很可能都成了過眼云煙。
雖然最終父親贏了,宵小之輩百忙一場,終究是螳臂當車,擋不住歷史潮流滾滾向前,父親如愿以償晉級中央委員,下一步就是副省長了,而外公更是力挽狂瀾,如日中天,據家里人估算,下一屆黨的全國代表大會上,外公有可能成為正國級的領導人哩。
劉小飛醉眼朦朧,心潮起伏,自己的出身決定了前途,已經無法更改,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在外公的扶持下,父親的仕途將會一帆風順,終點站保守點說是副國級,往大里說,很可能執掌整個中國,而自己也必將走上仕途,就像美國那些政治世家一樣,父親總統,兒子也總統。
“這就是我的宿命!”劉小飛暗道,此刻壯懷激烈,只是少了一個人陪伴,那就是已經犧牲的跟班王力。
客人們漸漸散了,酒量極佳的劉飛走進洗手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染發的效果不大好,發梢已經顯現了白色,下回要找個技術好的染發師傅來。
想到一夜白頭,無盡恨意浮上心頭,劉飛握緊了拳頭,酒杯碎了一地。
“一個都不放過。”劉飛咬牙切齒道。
春節長假后,各單位開始上班,市中級法院開始審理宋欣欣偽造國家文書罪,法庭上公訴人李艷軍身穿檢察官制服,鏗鏘有力,陰陽頓挫的宣讀起訴書,被告席上,宋欣欣身穿便裝,桀驁的仰著頭。
經過控辯雙方的激烈交鋒,最終一審判決如下,經合議庭判定,宋欣欣偽造國家文書罪名成立,判決十年有期徒刑。
宋欣欣當庭表示不服判決,堅決上訴。
李艷軍鄙夷的看了宋欣欣一眼,這個女人沒搞清楚狀況,法院頂著上限判她十年,就已經很說明情況了,上訴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維持原判。
沈弘毅得知判決結果,大出預料,劉飛不是已經同意了放宋欣欣一馬么,怎么法院還這么判!這本來就是冤假錯案,就算判三年都是極不合理的,何況是十年!
十年,一個人的黃金歲月全完了,只因為觸怒了領導,沈弘毅的臉在發燙,他深深的感到恥辱,不能保護深愛的女人,還得奴顏婢膝二對,自己不配稱為男人。
指望省高院的二審也不現實,在劉飛的授意下,高院必然維持原判。
判決之后,宋欣欣就被轉移到監獄服刑去了,監獄屬于司法系統管理,公安局管不到,沈弘毅鞭長莫及,但他還是傾盡能力去打點協調,終于還是有些效果,宋欣欣服刑的監獄是省女子模范監獄,距離近江不遠,管理規范,條件不錯。
在合適的時間,還是要去探視一下宋欣欣的,沈弘毅暗想。
門被敲響,徐功鐵進來了,沉聲道:“沈局,有個案子,你看一下。”
筆錄放在桌上,沈弘毅一目十行掃完,心中驚濤駭浪,原來有個女孩報案稱自己的男朋友被人殺了,她男友是個記者,在“雙規事件”后離奇失蹤,女孩堅稱是被一個叫王海的人殺了,但是毫無證據,警方無從下手,就這樣擱置下來,女孩不死心,通過關系找到了徐功鐵,希望能為男朋友報仇雪恨。
“王海,就是徐主席身邊的工作人員。”徐功鐵低聲道。
“他為什么要殺人,有什么動機呢?”沈弘毅雙目炯炯。
“報案人沒說,我猜另有隱情。”徐功鐵說道,他的老板是沈弘毅而不是劉飛,宋欣欣被判十年徒刑,其中緣由,作為老公安的徐功鐵豈能不知。
“就這樣吧,領導身邊的工作人員不能輕易動,影響不好。”沈弘毅輕輕說道。
徐功鐵會心一笑,留下了筆錄,出去了。
沈弘毅看著卷宗上的名字,陷入沉思。
晚上,沈弘毅獨自駕車出門,在車上打了一個電話,再次確認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半小時后,某喧鬧的酒吧內,沈弘毅見到了報案人沈菲菲。
“你是刑警?”沈菲菲長著一雙大眼睛,但是眉心很寬,看起來是個沒什么心智的女孩子。
沈弘毅拿出警官證亮了一下,又收回口袋。
“看來你真的是刑警,你可以幫我么?”沈菲菲道。
“電話里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詳細細,原原本本告訴我,我就無法幫你,換句話說,能幫你的,只有你自己。”沈弘毅盯著對方的眼睛,嚴肅認真的說道。
“好吧,我們換個安靜點的地方說。”沈菲菲道。
兩人起身正欲離開,忽然一個醉醺醺的家伙湊過來,搖頭晃腦道:“菲菲,這人是誰,你新釣的凱子?”
沈菲菲一臉厭惡:“不關你事。”
那家伙伸手去挑沈菲菲的下巴,沈弘毅看不下去,一巴掌將他的開。
“你行,等著。”那家伙根本沒喝醉,只是借酒裝瘋而已,悻悻離開。
沈弘毅帶著沈菲菲出門,拿出遙控鑰匙按了一下,遠處奧迪車鳴響一聲,閃了兩下燈。
“你開奧迪的?”沈菲菲兩眼放光。
“工作車。”沈弘毅道,他有些后悔,不該開奧迪出來,可是自己是局長,從未身臨一線,還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和適當的道具。
兩人走到車旁,忽然周圍出現了幾個黑影,都是一身痞子打扮,那架勢很明白,男的暴打一頓,車搶走,女的拖走輪了。
沈弘毅沒有猶豫,他什么身份,豈能以身犯險,和這幫社會混混打作一團。
這幫痞子們就看到這位文質彬彬的眼鏡男子從腰間抽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槍來,頓時都呆了。
沈弘毅不喜歡用小型手槍,77式和64式毫無威懾力,根本鎮不住人,殺傷力也很有限,所以他的配槍是一把92式5.8毫米口徑手槍,彈匣容量二十發,即便不帶備用彈匣,也能打一場都市近戰了。
槍在手,沈弘毅無所畏懼,他抬手就朝痞子們腳下開槍,子彈鉆進水泥地,濺起一團團碎屑,這可不是什么鋼珠槍氣彈槍,而是真正的軍用手槍,槍聲和膛口焰在夜色中很是驚人,痞子們嚇傻了,全都不敢動。
“面朝墻蹲下,扇自己臉,查著數扇,一百下,立刻!”沈弘毅表面上一副斯文面孔,狠起來連老公安都怕,何況這幫混混,痞子們立刻乖乖照辦,面對墻角蹲下,一下下扇自己的臉。
沈菲菲一臉崇拜,兩眼都是小星星,二十出頭的她何曾見過如此瀟灑的男子,表面上如同儒商,出手就是俠客,好一個有味道的刑警大叔。
沈弘毅沒走,一直坐在車頭,拿著槍盯著這幫混混扇完耳光才帶著沈菲菲離開。
“去哪兒?”沈弘毅駕著車問道。
“我男朋友也有車,不過是摩托車,他死了,摩托車也被壞人推到江里去了。”沈菲菲語氣幽怨,答非所問。
“摩托車?”沈弘毅重復道,筆錄里可沒這一條,如果能把車打撈出來,倒是一個物證。
“去酒店吧,前面就是四季酒店。”沈菲菲忽然情緒高漲起來,似乎男朋友的死對她的影響時效有效。
沈弘毅心道酒店可不能隨便去,堂堂局長如果被人查到帶著女孩去酒店開房,影響可是致命的,他說:“不,車里就很好。”
“那…去個安靜點的地方,比如江灘。”沈菲菲臉上飛起兩朵紅云,不過沈弘毅沒看到。
十分鐘后,沈弘毅將車停在了淮江大橋下,這里也是案發地點。
“說吧,當時你看到了什么。”沈弘毅點了一支煙,倚在車頭。
沈菲菲陷入了恐怖回憶中,她痛苦的搖著頭,但還是將當天發生的那一幕慘劇說了出來。
“這應該是殺人滅口,你男朋友掌握了什么東西?”沈弘毅問道。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