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發改委的領導來了,商富民帶著村委會主要成員前往玉檀國際機場迎接,領導是從貴賓通道出來了,很面善的一個中年人,風度翩翩,頗有學者氣息,商富民這些年迎來送往不少領導,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他一眼就看出,這位領導有水平。(百度搜文學館)
副司長姓賈,名元任,大學教授出身,后來投筆從政,曾在商務部、工信部工作過,也曾下派地方掛職,在河南覃縣擔任副縣長的時候,帶動當地經濟跨躍式發展,頗有些名氣,不久前他調任發改委某重要部門擔任副巡視員職務,據說現在只是過渡期,將來必有大任。
這是商富民從特殊渠道得到的情報,商家雖然只執掌一村之地,但政治能量不小,在北京有不少關系,大都是商永貴赴京開人代會時期結下的友誼,其中不少是國字頭機構的頭頭腦腦們,比如這回牽線搭橋的就是商家十幾年的老關系,中央紅色經典文化研究會的秘書長司馬某某介紹的。
商富民迎上去,遠遠就伸出手來,熱情洋溢的笑道:“歡迎中央領導同志前來江東指導工作。”
賈元任微笑著和商富民握手,并且向他介紹了自己的同事,兩個年輕人,看起來是秘書之類角色,年歲不大,文質彬彬的,待人接物大方得體。
“商總,不知道你們會搞突然襲擊,這弄的我很被動啊。”賈元任說,“江東地方上已經有了安排。”
話音未落,又有一路人馬趕到,原來是近江市某企業也派人來接賈元任,商富民當即就急了,說到江東必須有我們來接待,誰敢和我搶,我和誰翻臉,他拿出村干部的流氓做派,別人只有吃癟的份兒,眼睜睜的看著賈元任硬是被商富民一行人搶走。
小商村派來迎接貴客的專車是一輛紅旗L7,這車可不一般,普通人想買都買不到,必須提前預約,經過一汽審核身份后才批準銷售,售價高的驚人,就這樣都一車難求,畢竟乘坐和國家一號領導人相同的車款是一種實力的象征,小商村就弄到了一輛紅旗L7,專門用于迎接貴賓,以及重大禮儀場合。
一輛紅旗轎車是不夠的,除此之外,就是一水的黑色奧迪A6,小商村是行政村,村主任連個科級干部都算不上,更談不上配備公務用車了,這些車都算是小商村集團小車班的車輛,是企業用車,別人也沒法說三道四。
車隊就停在機場出發大樓的外面道路上,按理這兒是不能長時間停車的,但交警看見這陣勢,哪敢管啊。
商富民陪著賈元任上了紅旗車,其余人上了后面的奧迪,負責開道的奧迪亮起警燈,所有車輛開雙閃,浩浩蕩蕩向小商村駛去。
這排場,趕得上國家領導人出行了,商富民頗有些自得,瞟一眼賈元任,對方不動聲色。
兩人寒暄了一路,通過初步交談,商富民感覺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賈元任確實是一個很有想法、很有能力,卻又與眾不同的領導。
車隊進入小商村地界,映入眼簾的是寬闊筆直的柏油馬路,一條橫幅掛在路上,紅底白字:熱烈歡迎中央領導蒞臨小商村視察!
遠處一排排農民別墅,整齊的廠房,綠油油的草坪,還有雄偉恢弘的村委大廈,都彰顯著小商村已經從傳統農業過渡到工業時代,這兒不是農村,簡直就是近江的衛星城。
商富民說:“賈司長,我們村自己有一個溫泉大酒店,集團為您準備了高級套房,您看…”
賈元任說:“高級套房就免了,不要讓我犯錯誤嘛。”
這個答案早在預料之中,商富民說:“也是,那不如這樣,就住家里吧,親切,也方便,反正我們農村地多,房子多,光我就三套別墅。”
賈元任說:“商總果然是土豪,三套別墅在北京,那是一定要被紀委查的了。”
商富民哈哈大笑:“那是,可在我們小商村,普通村民都能有兩三套別墅,我們是集體經濟,全部財務收支透明,經得起任何人的調查,再說了,我連科級干部都不算,哪一級的紀委來查我啊。”
賈元任也笑了:“商總很風趣嘛。”
車隊駛到村委會大廈前,又是那一套標準程序,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大秧歌隊現場表演,群眾爭相和北京來的中央領導握手,小商村專門有一幫人干這個,業務熟練地不得了,這是商永貴在七十年代就用慣了的招數,只要是領導,沒有不吃這一套的。
賈元任果然也很受用,神情明顯愉悅起來,很配合的在主席像前獻了花籃,鞠躬致禮,隨后上頂樓俯瞰小商村全貌,商富民一直陪同,而商家的當家人商永貴卻未出現,畢竟賈元任只是一個小小的副巡視員,招待規格可以破例提高,但是原則不能打破。
參觀活動后,商富民安排賈元任住進了自家的別墅,其實就是一棟專門用來待客的房子,這棟小樓和那些農民別墅截然不同,深深藏在綠樹繁花中,私密性極強。
商富民請領導先休息一下,以解車馬勞頓,晚上安排有歌舞表演和歡迎晚宴,這是保留節目,必須要參加的。
賈元任婉言謝絕晚宴,說吃食堂就好,四菜一湯,簡簡單單,商富民拉下臉來說那樣可不是我們小商村的待客之道,今天你不是作為領導來的,是作為我商富民的朋友來的,朋友之間喝個酒怎么了,紀委管天管地,還能管的了朋友交往么。
賈元任并沒有駁斥他錯漏百出的臺詞,只說,這樣不太好吧,潛臺詞就是隨你們安排吧,只要別給我惹麻煩。
接下來就是謝俊宇出場了,晚宴設在工會俱樂部,一邊喝酒一邊看表演,臺上女高音在唱紅歌,下面喝的是特供茅臺和所謂的農家菜,菜式不是那么精致,但勝在食材衛生放心,蔬菜自不用說,全是綠色菜,絲毫不用化肥的,老鱉、鱔魚、泥鰍、螃蟹也都是專門的魚塘里養殖的。
菜單是謝俊宇親自定的,他研究過領導們的心態,人家見多識廣,什么好吃的沒嘗過,小商村在這方面是永遠比不過北京上海的大飯店的,只有打出自己特色,用農家菜來招待,才能給領導留下印象。
這種近乎朋友之間聚會的宴飲確實很對賈元任的胃口,他也不再端著架子,和商富民、謝俊宇們一杯杯的喝著,此人好酒,酒量極好,很對商富民的胃口,酒桌上加深友情是最容易的,兩瓶茅臺下肚,大家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商富民的酒量也是腥風血雨里練出來的,他紅著臉摸出三字頭的中華香煙,每人發了一支,親自給賈元任點上,粗聲粗氣道:“哥,我今天喊你一聲哥,行不?”
賈元任毫無醉意,風趣幽默道:“商老弟這是什么話,咱們不早就是同志加兄弟么。”
謝俊宇湊過來說:“嘗嘗咱村自己釀的酒吧,莫笑農家臘酒渾嘛。”
賈元任欣然同意,謝俊宇讓人將一壇陳年好酒奉上,親自撬開泥封,壇子里的酒都成了琥珀色,顫微微地堆著,酒香灑滿一屋。
“果然好酒,起碼窖藏三十五年以上。”賈元任吸了吸鼻子,很嚴肅的點點頭,看的出他是個識貨的人。
“這酒是八十年代存下的,不能直接喝,得兌著喝。”商富民說。
服務人員又端來新酒,和陳酒勾兌了以饗貴客。
賈元任酒量深不可測,一桌上十個人,基本上都被他喝翻了,就連特地請來的專業陪酒員,一頓能喝二斤白酒的伙計也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謝俊宇也喝大了,跑到洗手間摳喉嚨狂吐,剛出來就遇到商富民,他也是來出酒的。
“媽的,今天喝大了。”商富民說。
謝俊宇看看手表:“差不多,該進行下一個環節了。”
臺上還在繼續表演節目,兩個傻啦吧唧的小子在演小品,賈元任連看都不看他們,可是當下一個節目開始的時候,他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這是一個舞蹈節目,謝俊宇親自指揮排練的紅色娘子軍,也是小商村文工團壓箱底的保留節目,壓軸大戲。
文工團員們身姿曼妙,大腿筆直,以傳統中國舞蹈的方式演繹了芭蕾舞經典紅色娘子軍,賈元任看的目不轉睛,時不時鼓掌。
謝俊宇和商富民交換了一下目光,默契的露出笑意,古人誠不我欺,貪杯好色,這兩個詞兒經常連在一起使用是很有道理的。
據他們掌握的情報,賈元任這人沒什么大毛病,就兩個缺點,愛喝酒,愛美色,當然在商富民看來,這簡直不能稱為缺點,如果一個領導干部不抽煙不喝酒不包女主播,那誰敢和他一起耍啊,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才是信得過的好兄弟,黨的好干部。
一曲舞蹈結束,謝俊宇立刻安排了兩個女文工團員過來陪酒,剛才表演的時候他就在留意,賈元任的目光在誰的身上停留的多,就把誰叫過來。
兩個年輕文工團員連妝都沒卸,就坐到了領導身畔,還有些扭捏羞澀,推說不會喝酒。
賈元任豪氣大發:“革命軍人不會喝酒怎么行,喝酒和打仗一樣,是軍人必須掌握的技能。”
文工團員說:“領導,我們是演員,不是軍人啊。”
賈元任說:“看看,身上還穿著軍裝呢,還說不是軍人。”
文工團員身上穿著瓊崖縱隊娘子軍的軍裝,這身表演服是特制的絲綢面料,短褲齊B,露出舞蹈演員筆直修長的大腿,秀色可餐,兩個女孩子雖然畫著濃妝,帶著長長的假睫毛,但是能看出人很單純,不是那種風月場上混的女人。
“可這是戲服啊…”一個女孩子辯解道。
“表演要代入,懂么,這樣才能更深刻的演繹角色。”賈元任眉飛色舞,居然開始講起了藝術,滔滔不絕,把兩個女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硬是被他噴的端起了酒杯,說今天破例就陪領導喝一杯。
商富民和謝俊宇交換一下目光,都笑了,笑的像狐貍一樣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