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東很自然的將胳膊從鄭佳一的手中抽出,微笑著說:“我看不懂歌劇。”
“那你喜歡看什么?電影?IMAX?”鄭佳一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好奇的神情。
“電影我也不看,平時沒什么娛樂活動,就是喝酒。”劉漢東道。
“好吧,我們再找個酒吧喝酒。”鄭佳一再次妥協。
劉漢東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我挺納悶的,你吃個西餐用的奶酪不對都覺得膈應,怎么在大墩鄉那樣艱苦的地方生活了一年多?”
鄭佳一說:“條件允許,我當然要對自己的生活品質負責,奶酪用的不對,是他們違約,不是我矯情,怎么,你不會認為我是那種在沙漠地區也要鬧著洗澡的嬌小姐吧。”
“當然不是。”劉漢東訕笑,平心而論鄭佳一做的沒什么不對,有禮有節,自己覺得不舒服只是因為生活檔次的差距太大,這種差距如果存在于他和舒帆之間沒什么問題,因為不是戀人關系,可對方是鄭佳一,這種感覺就變得明顯起來,如同心里長了刺。
突然之間劉漢東猛醒,難道自己的潛意識里,一直存著想用鄭佳一置換馬凌的想法?
鄭佳一個頭很高,穿上高跟鞋與劉漢東平齊,她歪著頭注視著劉漢東,自然恬淡,如同相知多年的紅顏知己。
“矯情!”劉漢東暗罵自己,人家也沒說要怎么樣,一切都是你自己腦補,該干啥干啥去吧。
“你想好了,看電影還是去酒吧?”鄭佳一問道。
“喝酒。”
鄭佳一帶劉漢東來到一家酒吧,很湊巧的遇到一幫熟人,鄭佳一向劉漢東一一介紹,這幫人不是外企高管就是中央媒體記者,亦或是社會名流,網絡大V,鄭佳一和他們相談甚歡,劉漢東插不進話,只好悶悶不樂的坐在一旁猛喝酒。
一個男人坐到劉漢東旁邊,舉起酒杯:“嗨,來北京幾天了?”
“有幾天了。”劉漢東心不在焉的回答,剛才鄭佳一介紹說這個男的也是中炎黃的人,不過沒說具體職務。
“聽佳佳說你也進了中炎黃,在哪家公司?”男人眼神清亮,溫文爾雅,身上散發著一股古龍水的味道。
“服務公司。”劉漢東簡單回答。
“不錯,是駐外業務么?”男人似乎饒有興趣。
“不清楚,我剛報到。”劉漢東低頭喝酒。
“你和佳佳認識很久了?”男子不識趣,還繼續追問。
“其實我們是親戚,我喊她爸爸大伯。”劉漢東扯了個不算謊的瞎話,終于把這家伙敷衍過去。
“哦,這樣啊。”男子似笑非笑,端著酒杯走了。
第二天早上,劉漢東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豪華大床上,下意識的扭頭去看,旁邊沒人,也沒有別人睡過的痕跡。
昨晚上喝多了,以至于短片不記得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起身來到窗前,外面是霧霾中的國貿地區,這個豪華套房應該是國茂大酒店的房間,不用問是鄭佳一幫自己開的,為什么她沒留下相陪,燒壺開水泡個醒酒茶什么的?看來自己的桃花運還不到位啊。
手機響了,是服務公司的領導打來的,告訴劉漢東計劃有變,原定的培訓取消了,改在項目所在地進行,今天下午有一班包機前往巴基斯坦,你收拾一下行李,和家里人道個別交代一下,趕緊到公司集合。
劉漢東立刻忙碌起來,洗漱穿衣,下樓吃早餐,回到房間用床頭柜上的電話給家里打了電話。
是馬國慶接的電話,聽出劉漢東的聲音后立刻激動起來:“就知道闖禍!趕緊回來自首!”
“不就是把唐一諾揍了么,多大事啊。”劉漢東沒好氣,老丈人就喜歡小題大做。
“你告訴我,你開的那個什么經營部,八百萬的資金是從哪兒來的?”馬國慶壓低了聲音,“現在有關部門在查你,販毒,洗黑錢,你到底還有多少事兒瞞著我?”
“我哪有。”劉漢東徒勞的辯解了一句,他是有不少秘密瞞著家里,但是販毒和洗黑錢這兩個罪名確實是冤枉的。
“沒有你就馬上回來說清楚,在外面躲一輩子能行么?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你媽你爺爺,還有馬凌想想…”
劉漢東掛了電話,和老丈人沒法溝通。
他按了電話插簧,又給江北家里打電話,是賀堅接的電話。
“賀叔,我出了點事,被人冤枉了,現在找了份工作,馬上就去國外了,你告訴我媽,還有爺爺一聲,我沒事。”
“你保重,記住一點,無論發生什么事,留的青山在是第一位的。”賀堅沒多廢話,也沒問劉漢東去的哪個國家,找的什么工作。
“知道了,我要走了。”劉漢東沉默片刻,又道:“賀叔,你也保重。”
給鄭佳一打電話,對方關機,大概又是在開會,于是給她發了條短信。
打完電話,劉漢東收拾東西下樓退房,總臺告訴他不用付費,這個房間有信用卡預授權,消費多少,住多少天都是可以的。
服務公司的辦事處就在旁邊的寫字樓上,幾分鐘就到,工作人員收走了劉漢東的護照,讓他和一幫人在會議室等候,別人都是一起培訓過的同事,有說有笑的,劉漢東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玩手機,給馬凌發微信說自己的事兒,結果被罵了一通,說他就知道闖禍,不過最后還是叮囑他一定注意完全,別傻乎乎和人家拼命。
過了一會,有個經理來講話,宣讀了一下駐外紀律以及各種注意事項,劉漢東根本沒在意,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
中午吃的是盒飯,下午就要出發去機場,工作人員給劉漢東發了一身印著中炎黃LOGO的工作服,換上以后就和大家沒什么區別了,下了樓,上大巴,直奔機場。
大巴向南開,目的地是豐臺的南苑機場,一架機尾上涂著CUA的聯合航空圖154客機正等候著旅客們的到來。
別人都帶著大包袱小行李,只有劉漢東簡簡單單一個背包,首都上空依然是灰色的霧霾,劉漢東望著天空無語,沒想到自己最終落到這樣一個結局,叱咤風云了幾年,還是被逼的背井離鄉而去,他心里堵得慌,卻又無處發泄。
通過安檢后開始登機,由于是包機,座位隨便走,別人都是互相認識的老同事,散散倆倆坐在一起,聊天打牌,只有劉漢東來到最后一排,把背包往行李架上一丟,倒頭打盹。
飛機起飛后不久,鄭佳一才從會議室出來,國企就是文山會海,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議,開會的時候還不許開手機,再重要的業務也要等散會再處理。
打開手機,十幾條短信和未接電話跳出來,其中一條是劉漢東發的,說自己下午就要乘機去巴基斯坦了。
鄭佳一愣了片刻,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喂,張總么,我是鄭佳一,我推薦的人,怎么這么快就派遣出去了,而且是去巴基斯坦,不是說去沙特阿拉伯的么?”
對方解釋了一大通,鄭佳一耐心聽完,說聲謝謝掛斷了電話。
圖154經過漫長的飛行,降落在烏魯木齊地窩堡國際機場,全體成員下機休整了幾個小時后,再次登機啟程,這次的目的地是巴基斯坦的首都伊斯蘭堡。
抵達伊斯蘭堡之后,包機上的中炎黃職工們被駐外機構安排在當地旅館住宿,并停留一天用來打預防針,大使館和中炎黃代表處的領導也來看望了大家,并發表重要講話,這次劉漢東認真聽了,因為他留意到領導們不止一次的提到安全問題。
劉漢東所在的工程隊是中炎黃援建巴基斯坦西北邊境省白沙瓦火電廠項目的其中一支,他們中有休假返回的工程技術人員,也有頭一次出國的新丁,濃郁的異國風情,和傳說中“巴鐵”的友好,都讓他們興奮萬分,領導們的一再提醒都沒放在心上。
伊斯蘭堡是一座新建的城市,很有國際都市的范兒,與之相比,白沙瓦才更像是八十年代電影中的巴基斯坦城市,援建電廠距離城市還有半小時的車程,周圍不算荒涼,有村莊,有河流,還有柏油公路。
工程隊乘坐大巴車抵達項目所在地,遠遠就看到高聳入云的煙囪和巨大的冷卻塔,如同紅警游戲里的蘇聯基地。
南亞次大陸的氣候與中國截然不同,雖然只是三月,氣溫已經很高,不用穿著棉服,工人們都穿著印著公司LOGO的工作服,頭戴安全帽,工地外圍攔著鐵絲網,還有穿著卡其制服的巴基斯坦警察執勤,肩膀上的AK47槍管已經磨得發亮,帆布背帶也起了毛。
公司預備了豐盛的接風宴,款待國內來的工友,一位干練的中年領導在開席前發表講話,他首先代表中炎黃白沙瓦火電廠項目部的全體同仁歡迎大家,然后介紹了一下工程進展情況,以及對大家的期望。
“你們中有五十六個人是第一次來,先不用忙著工作,熟悉幾天再說,雖然你們可能耳朵都磨出繭子了,我還是要再提醒一下,沒事兒不要亂跑,這地方靠近阿富汗,阿富汗有什么特產大家都知道吧?”
下面一陣哄笑,很多人異口同聲道:“。”
領導笑道:“對,有,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萬一出了事,家里老婆孩子怎么辦?”
又是老生常談,工人們聽得不耐煩,只盼早點動筷子,領導心里也有數,又強調了幾個注意事項,就宣布開席了。
飯后,后勤部門開始分配宿舍,劉漢東和其他三個工人分到一間屋住,正在收拾床鋪的時候,有人來找他,說是項目經理有事找。
項目經理就是剛才講話的中年人,他叫唐建軍,是中方負責人,此刻坐在辦公桌后面神情有些不悅。
“你就是劉漢東?”唐建軍手中拿著一份簡歷和醬色封皮的護照。
“是。”劉漢東不卑不亢。
“國內有人打了招呼,你可以回去了。”唐建軍將護照丟了過來,正是劉漢東上繳的護照,上面已經蓋了巴基斯坦的簽證。
“怎么回事?”劉漢東很詫異,剛來就走,這是耍人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你們服務公司搞錯了吧。”唐建軍兩手一攤。
“那我怎么回去?”劉漢東道,他雖然不高興,但當了八年兵,養成了服從命令的習慣,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更不會任意胡來。
“先等幾天吧,最近沒去伊斯蘭堡的車,你又不懂當地話,自己沒辦法走。”唐建軍擺擺手,“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忽然一連串槍聲響起,是熟悉的五六式沖鋒槍的聲音,聽聲音距離在二百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