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萬林說:“就算他打電話回來,也是暫時安全,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你還是勸他自首吧。”
朱玲玲說:“萬林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馬偉的脾氣,我哪兒管得了他,平時我說他兩句他就打人,也就是我懷上孩子之后才不打我的。”
闞萬林說:“馬偉脾氣雖然暴點,還是愛你的,就算為孩子著想,你也得勸他自首,孩子不能有個殺人犯的爹啊。”
朱玲玲說:“他不是愛我,是愛孩子,我早不想和他過了。”
誰都能聽得出,這是氣話,朱玲玲和馬偉青梅竹馬,相戀多年,肚里又有了他的骨肉,還共同貸款買了房子,早已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想分也分不開了。
劉漢東把朱玲玲送回家,看著她在微信圈子發了消息,說自己被車撞了,早產,小孩在保溫箱里放著,每天費用上千,還在網上搜了一張早產嬰兒的圖片配上。
微信發完,大眼瞪小眼,等著馬偉打電話來,左等右等也不來,微信圈子是一種被動聯系方式,必須對方查看手機才能發現,估計兩三天內才能有回信。
朱玲玲說:“東哥,只要他打電話來,我一定把上家的名字問出來,你就放心好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她了,劉漢東和闞萬林下樓離開,觀察了一下小區的保安情況,這是個新開發的住宅小區,沒有居委會,沒有治安積極分子,只有幾個無精打采的保安員。
“萬林,這邊交給你了,多盯著點。”劉漢東說。
“放心吧,絕對辦的妥妥的。”闞萬林拍著胸脯說,他的豪言壯語劉漢東并不太相信,畢竟蹲坑是個專業活兒,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時間,闞萬林忙得很,哪有時間在這兒耗著。
三天過去了,馬偉依然沒給朱玲玲打電話,也沒在微信上聯系,這下朱玲玲知道害怕了,把闞萬林找來哭訴,說馬偉八成是讓人滅口了,以后咋過啊,坐在床上鼻子一把淚一把的,一口一個萬林哥。
闞萬林愁的直撓頭,心說你現在知道馬偉不靠譜了,早干什么去了,我混得再差也不能接這個盤啊,收個孕婦當媳婦,還不被人家笑話死。
這是他的心理活動,表面上卻熱情的很,下廚幫朱玲玲做飯,正忙的不可開交,忽然聽到大門響,有人用鑰匙開門,他還以為是朱玲玲她媽回來了,從廚房里探頭出來想招呼一聲,卻看到大門外站著的是馬偉。
馬偉剃頭了,馬尾長辮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干凈利落的寸頭,整個人黑瘦無比,穿著休閑服和運動鞋,背一個雙肩包,風塵仆仆的樣子。
門前擺著闞萬林的皮鞋,馬偉先看見的鞋,后看見的人,闞萬林系著圍裙,手里端著碗,正攪雞蛋呢,臉上的笑容還沒散去。
馬偉的表情非常復雜,死死瞪著闞萬林,回手將防盜門鎖死,問道:“你在我家干啥呢?”
闞萬林心砰砰跳,沖臥室喊道:“玲玲,馬偉回來了。”
朱玲玲從床上蹦起來沖到門口,看見馬偉站在客廳里,眼淚頓時下來了。
馬偉打量著朱玲玲的肚子,臉上陰晴不定,冷冷道:“咋回事,今天不說清楚,誰也別想走。”
朱玲玲說:“我不是有意騙你的,你老實告訴我,凌姐的車是你放火燒的不?”
馬偉咬牙切齒:“死娘們,敢陰我!”轉身就去開門,闞萬林大喊一聲:“馬偉!”趁他回頭,將手中一碗雞蛋潑過去,馬偉被糊了一臉黃的白的,伸手去揩,被闞萬林一個虎撲按在了地上。
兩人本來就有仇怨,后來經劉漢東調解才化敵為友,不過闞萬林覬覦朱玲玲的事兒讓馬偉老大的不痛快,心里一直疙疙瘩瘩的,這回索性撕開臉來干了。
論實力,馬偉和闞萬林半斤八兩,都是街頭混戰練出來的好手,不過馬偉舟車勞頓,心虛不安,一番顫抖,被闞萬林占了上風,騎在身上噼里啪啦一陣猛打,馬偉居然休克了。
闞萬林翻身下來,擦一把臉上的血,對哆哆嗦嗦的朱玲玲說:“愣著干啥,打電話啊。”
“給給給,給誰打電話?”朱玲玲慌神了。
“還能給誰,給東哥打。”闞萬林四下張望,“家里有繩么?”
二十分鐘后,劉漢東趕到了朱玲玲家,馬偉已經被捆在了暖氣片上,嘴也堵上了,正拼死的掙扎著,眼神兇狠無比,不過看到劉漢東出現,狠勁一下就泄了。
闞萬林蹲在一邊清點著馬偉包里的東西,換洗衣物,車票,現鈔,還有一把匕首。
劉漢東彎下腰,把馬偉嘴里的抹布抽了出來。
馬偉眼簾低垂,不敢和劉漢東對視。
劉漢東點了一支煙塞在他嘴里,朱玲玲搬了張凳子過來,怯生生道:“東哥,你坐。”
馬偉抬頭狠狠瞪了朱玲玲一眼:“操你媽的,吃里扒外坑我!”
“啪”的一聲,劉漢東甩手給馬偉一記耳光,把剛吸了一口的煙都給抽飛了。
“你還有臉說別人,你害死多少人你知道不?我弄死你都臟了自己的手,萬林,拿汽油來,今天我讓他嘗嘗被火燒的滋味。”劉漢東喝道。
闞萬林說:“汽油車里有,我下去抽。”
朱玲玲噗通跪下了,她肚子大,跪的很艱難,涕淚橫流乞求道:“東哥,求求你,求求你,饒了他吧。”
劉漢東固然恨極馬偉,但也知道這小子只是執行者,幕后黑手另有其人,他看了看朱玲玲,嘆口氣,重新點了兩支煙,一支塞給馬偉,一支自己抽。
“馬偉,你燒死半車人,把馬凌害的毀容,流產,我就不多廢話了,給你兩條路,一,老實招供,我送你歸案,當你是自首,以后玲玲和孩子,我照顧;二,你替你的老板保守秘密,我把你澆上汽油點了,給520上的人報仇,你選吧。”
馬偉悶頭吧嗒吧嗒抽煙,抽了一半,吐了,吸了吸鼻子說:“東哥,我對不起你,我那天確實沒看清是凌姐開車,不然我說啥不會在那輛車上下手。”
劉漢東陰沉著臉道:“繼續說,誰讓你干的?”
“上面,來頭很大。”馬偉說道,“那次出租車司機打群架,是淮江出租的經理安排我干的,不是打死了人么,卞旭剛給了我十萬塊讓我跑路,說他來善后,不會有事,我就跑去了南邊避風,過了一段時間,他又把我叫回來,說介紹我干一件大事,就我最合適,事成之后給我一百萬,我尋思反正殺了人,也不在乎多殺幾個,就答應了…我萬沒想到,他給我的是定時炸彈啊…”
說到這里,馬偉情緒激動起來,“我是混蛋,可我也有良心,事發之后,我一直就沒睡過安生覺,一閉眼那些冤魂就來找我,我爛命一條死就死了,我怕我媳婦孩子遭報應啊。”
“所以你聽說玲玲早產,就趕回來了,你不怕警察抓你么?”劉漢東質問。
“我怕,可我更怕這輩子見不到自己的孩子,我文化不高,可也看過報紙,看過電視,那么大的案子,他們肯定要滅口。”馬偉咽了口唾沫,眼神中的狠戾消失不見,變成了恐懼。
“事發之后,他們給了我五十萬,還欠五十萬,讓我去拿,我沒敢去,怕的就是滅口。”
“他們到底是誰,卞旭剛么?”劉漢東不耐煩起來。
“不是,和大老板比,卞旭剛就是個馬仔…安排我燒公交車的,是黑森林的人。”
這是劉漢東想要的答案,其實真相他早就知道,現在需要的只是證據而已,劉飛身為市領導,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而黑森林就是為他干臟活的第三只手,找到了馬偉,就能斬斷這只手,進而能把劉飛拉下馬!
“具體是什么人你記得么?”劉漢東隱隱有些興奮,距離成功雖然只近了一小步,但這一小步卻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我死都記得他長什么樣。”馬偉信誓旦旦道,“黑胖子,起碼一米八八,二百多斤,東北口音,戴金鏈子和佛珠,手上一串蜜蠟,下巴上留小胡子。”
劉漢東看了看闞萬林,他開黑車的朋友多,消息靈通的很。
“黑森林是東北人開的,都這德行。”闞萬林說。
“那好,我現在送你去自首,你還有啥說的么?”劉漢東道。
馬偉搖搖頭:“沒啥說的,這段日子我過的比死都難熬,我愿意給他們抵命,東哥我沒臉求你,可是玲玲她…”
劉漢東沒說話,朱玲玲捂著臉在哭。
馬偉忽然跪下了,面朝闞萬林:“萬林,我進去可能就出不來了,玲玲和孩子就拜托你了,我給你磕頭了。”
他被捆著不能作出磕頭的大動作,只是虛點了幾下,眼圈通紅,嘴唇哆嗦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哭出來。
闞萬林看看劉漢東,后者點點頭,于是他上前將馬偉身上的綁繩解開了。
馬偉沒反抗,也沒跑,和朱玲玲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劉漢東起身去給胡朋打電話,說馬偉找到了,他是回來自首的。
“在家等著,我馬上帶人過去。”胡朋匆匆撂了電話。
墻上的掛鐘啪啪的走著,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闞萬林時不時抬頭,感嘆怎么過的這么慢,明明覺得過了好大一會兒,才五分鐘。
防盜門被敲響了,很有節奏的三下。
“開門,警察。”
闞萬林趕緊跑過去開門,劉漢東忽然覺得不對,那聲音不是胡朋的,而且帶一股東北大碴子味兒。
“等等!”他斷然喊道,可是已經晚了,闞萬林打開了防盜門,摘下了防盜鏈,大門被粗暴的撞開,面對他們的是黑洞洞的五連發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