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東步履沉重出了醫生辦公室,就看到火聯合兩口子正在打架,確切的說是包玉梅毆打火聯合,被眾人拉開后,包玉梅依然破口大罵:“你個敗家子,家里兩個錢都讓你糟蹋完了,你個畜生!不是人!”
火聯合一言不發,抱著頭蹲在角落里,他兩鬢白發添了許多,整個人憔悴不堪,劉漢東過去一問才知道,火家的大筆存款都被火聯合偷偷拿出去贊助紅歌會了,說什么在人民大會堂表演紅歌,能和國家領導人合影,能吃國宴和慶豐包子,光會務費服裝費什么的就交了十萬塊,現在家里根本沒錢,火雷又沒有醫保,只能自費看病,單純的骨折外傷花個幾萬也就夠了,如果腦子再出問題,就真的打不住了,一天下來,費用清單就一米長,數不清的檢查費,醫藥費,各種亂七八糟的費用。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火雷二十多歲正當年的一個小伙子就這樣廢了,做父母的傷心欲絕,包玉梅抹著眼淚說:“活的就是孩子,小雷這樣,我也不想活了。”
火聯合和包玉梅兩口子雖然市儈,但對劉漢東一直不錯,來近江這些年,承蒙他們照顧,火雷火穎兄妹倆也把劉漢東當成大哥,就跟一家人一樣親,看他們悲傷,劉漢東心里也不是滋味。
心情不好就想抽煙,病房內嚴禁抽煙,于是出了住院部大樓,剛把煙掏出來就看到一群戴著帽子穿著藍白條病號服的患兒在醫生護士的陪伴下列隊,其中幾個還坐著輪椅,孩子們興奮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醫院大門口暫時實行交通管制,保安和交警一同維持秩序,有人高喊,來了來了!醫院領導們急忙迎上去,只見一輛豐田考斯特駛入醫院停穩,車上下來幾個衣冠楚楚的男女,為首的是位風姿綽約的少婦,氣質高雅,笑容可掬。
患兒們齊刷刷喊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少婦先和醫院領導握手,然后接受了患兒代表送上的鮮花,還彎下身子親了親小姑娘的面頰,記者們舉起長槍短炮一陣猛拍,記錄下這一溫馨時刻。
這幫人前呼后擁的進了大樓,患兒們也被護士帶走,劉漢東這才注意到,小刀的妹妹也在其中,他們帽子下是光溜溜的腦袋,原來這些都是化療的癌癥患者。
住院部大門上掛著橫幅,上寫“熱烈歡迎飛慈善基金會主席徐女士蒞臨”。
原來是搞慈善的,劉漢東很感動,有了慈善援助,起碼小敏治病的錢能解決了,雖然自己看起來光鮮無比,身兼數職,開著豪車,其實驢屎蛋子外面光,私人的錢很少,火雷的醫療費和賠償款起碼上百萬,絕非小數字,就算自己想幫忙,也無能為力。
回到樓上,火穎就等在電梯口,一見他便怯生生道:“東哥,我爸要和你談談。”
火聯合等在樓梯間,正悶頭抽煙,聽到腳步聲站起來道:“漢東,我聽小穎說小雷住的地方藏了很多錢,有沒有這回事?”
劉漢東看看火穎。
“東哥,我實在沒辦法,就說實話了。”火穎低下頭囁嚅道。
劉漢東點點頭:“是有很多錢,幾百萬的樣子。”
“還有很多毒品,是不是?”火聯合痛心疾首,“我沒當好這個爹,小雷走上犯罪道路,我有責任!”說著猛抽自己耳光,火穎過去勸,被他一把推開。
“我整天唱紅歌,大會上發言,老區里演講,道貌岸然,一本正經,結果兒子吸毒還販毒,丟人現眼,我他媽活該!”火聯合一下下抽的很用力,啪啪脆響。
“病不看了,拉回家隨他死去,販毒的錢一分不能用!這錢不干凈。”火聯合的話語擲地有聲。
“還有賠償人家死者的錢…”火穎小聲說。
“賣房子!”火聯合發狠道,“家里什么值錢賣什么,不行就舍下老臉去借,拉饑荒也比用販毒的錢強。”
火大叔的表現讓劉漢東有些錯愕,這和他心目中的火聯合簡直不是同一個人,火家人應該是很市儈的那種典型小市民形象,好逸惡勞,男的唱紅歌女的打麻將,靠收房租度日,成天買彩票幻想一夜暴富,如今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幾百萬現鈔唾手可得,火聯合竟然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當然話又說回來,這錢已經被公安監控了,即便火聯合想拿來用也是不可能的。
“我再想想辦法吧。”劉漢東說。
走出醫院,劉漢東吐出一口濁氣,火雷的事情實在出乎自己的意料,這么陽剛爽直的小伙子居然是隱藏至深的毒梟,而且還打著自己的名頭,要不是耿大隊信任,不就被他坑慘了么,想想就覺得憋悶,按說甩手不管也沒人說什么,可是看到火家人備受煎熬,自己心里總是起惻隱之心。
剛才他問過火穎,有沒有沾毒品,火穎把頭搖的像是撥浪鼓,說玩什么都可以,但哥哥絕對不讓她碰任何毒品,哪怕是搖頭丸,咳嗽糖漿這些,曾經有個混混拉火穎溜冰,被火雷知道后暴打一頓,肋骨都踹斷三根。
是幫,還是不幫,劉漢東難以抉擇,不過他想到一個人,金樽的經理江浩風,火雷大部分時間都在給他幫忙,論起關系來,他倆更近一些,火雷出事,江浩風理應站出來才是。
他給江浩風打了個電話,江浩風說已經從柜上支了十萬塊錢送過去,不過數字再大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情了,畢竟金樽的老板是葛天洪,再說火雷早就不在金樽幫忙了,他只是經常在金樽出沒,做自己的生意。
江浩風有些吞吞吐吐:“東哥,火雷的生意做得不小,他手里起碼有幾百萬,不缺這三瓜兩棗的,要不你找找看。”
劉漢東說:“火雷做的買賣你也知道?”
江浩風沉默了一會說:“夜總會少不了這種助興的東西,他不干別人也會干,起初我也說過他,沒用,他翅膀硬了,誰的話也不聽,東哥你別生氣,我夾在中間難做人,總之火雷不是你想象中的火雷了,他背后有別人。”
劉漢東默默掛了電話,他理解江浩風的苦衷,娛樂場所的經理人混跡在黑白之間,哪邊都能說上話,哪邊都不得罪,指望他主動通風報信,大義滅親那是不現實的。
火雷背后有人,這句話讓劉漢東毛骨悚然,火雷背后難道不是自己?他還有其他靠山,這個靠山頭腦很不簡單啊,拉大旗作虎皮,躲在幕后興風作浪,敵在暗,我在明,他不由得看看周圍,興許哪個窗戶里,就有瞄準鏡盯著自己呢。
他越想越害怕,販毒分子交易都很隱秘,公安人員很難找到線索和證據,假如火雷不出車禍的話,繼續這樣作下去,和自己沒關系都能扯上關系,到時候就是黃泥落在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他越想越害怕,冷汗都下來了,
路虎車慢慢靠邊停下,劉漢東給耿直打了個電話。
“耿大隊,火雷不是毒梟,他背后還有人。”
“我知道,但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遙控,我們還沒用掌握,請你當臥底,就是想引出這個人。”
劉漢東想了想說:“耿大隊,我考慮過了,如果你能答應我的條件,我就幫你。”
“你說。”
“第一,火雷家里急需用錢,我想請你批準動用一部分毒資;第二,我想替火雷求個情…”
“等等,第一個還好說,第二個條件免談,他該什么罪是法院判,和公安無關,你要說放了他,你覺得可能么?”
劉漢東說:“耿大隊,火雷傷得很重,他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如果真的這樣的話,我想請你幫我圓個謊,就說他也是警方的臥底,你看行不?”
耿大隊似乎在思索,半晌才答道:“你港片看多了吧,口頭上說一下可以,你讓我出具公章證明文件,那做不到。”
“有你一句話就行,我是不想讓他家里人太難過。”
“好吧,還有其他條件么?”
“最后一個條件,你要保證我的絕對安全和清白,別弄假成真了。”
耿直笑了:“這個沒問題,我以近江市公安局禁毒支隊副支隊長的名義向你擔保,你是我們的特情人員,絕不是犯罪分子。”
劉漢東一愣,隨即想起方正的父親稱呼耿直為“耿支隊。”原來不是口誤,是耿大隊升職了。
“恭喜耿大隊,哦不,現在是耿支隊了,對了,我還需要一把手槍防身,92式就行,能弄來么?”劉漢東說。
“門都沒有。”耿直立刻拒絕,“你不是公安人員,不能配槍,不過火雷家里有一把77,你先拿著用,別亂顯擺就行。”
二十分鐘后,劉漢東來到火雷的居所。耿直已經等在這里,他從毒資里拿了五十萬給劉漢東,又把77式手槍遞給他。
“這些都是違反原則的,你知我知,懂么?”耿直目光炯炯看著他。
“多拿點吧,五十萬不大夠。”劉漢東說。
“不行,過幾天要有一個大交易,需要用很多錢,五十萬已經是上限了。”
“那就五十萬。”劉漢東將錢揣進包里,卻看到耿直在脫衣服。
“耿大隊,你要鬧哪樣?”劉漢東納悶道。
耿直將外套里的防彈背心脫下遞過來,鄭重道:“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