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鄭佳一出門那一刻起,馬凌就心神不寧起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劉漢東最近不老實,賊眼似乎總在這位鄭大小姐身上打轉,兩人下去這么久還不上來,鐵定有事。
老人家聽力不佳,電視機聲音開的很大,馬凌沒聽到車庫里的打斗聲,她幫王玉蘭擺好杯盤碗筷就下去找人了,敲響了車庫的內門。
門開了,劉漢東笑的很不自然,鼻子下面掛著血絲,衣服皺巴巴還沾著灰塵,頭發蓬亂,分明是剛在地上打過滾,馬凌柳眉倒豎,立刻腦補出一股畫面,劉漢東霸王硬上弓,被鄭佳一打了一個耳光,然后兩人在地上滾床單,半推半就馬上就要成其好事,卻被自己撞破。
“好啊你,膽子不小!”馬凌徑直闖進來準備捉奸,卻發現鄭佳一衣服頭發整潔干凈,不像在地上滾過的樣子,只是神情略有緊張。
“馬凌,你聽我解釋。”劉漢東說。
“有什么好解釋的。”馬凌抱著膀子說道。
“你過來看一眼。”劉漢東拉著馬凌轉過來,攬勝的另一側,地上躺著一個血人,那模樣比劉漢東還慘些。
“這是他的槍。”劉漢東藏在背后的右手伸了出來,拿著一把銹跡斑駁的手槍,馬凌接過來嫻熟的拉開套筒瞄了一眼,膛內無彈,膛線磨損嚴重,退彈匣的時候發現釋放鈕是在槍把底部,“這不是五四,可能是青海那邊土造的家伙,報警吧。”
躺在地上的家伙沖鄭佳一說了幾句話,鄭佳一好言安撫他,兩人說的都不是中國話,但劉漢東和馬凌聽到了“思密達”的字眼,異口同聲問道:“是棒子?”
“他是脫北者。”鄭佳一解釋道,“幫幫他吧,他很可憐,妻兒都被當局殺害了。”
馬凌掏手機:“報警,身上帶槍不是特務就是罪犯,這是大案子。”
“不要報警,我已經答應他了。”鄭佳一根本不看馬凌,她知道劉漢東才是當家做主的人,“拜托了。”
劉漢東走過來按下馬凌的手,阻止她繼續撥號:“反正人已經中槍了,跑不了他,聽說脫北者遣返之后會很慘,就別作孽了。”
馬凌咕噥了一句什么,還是收起了手機。
劉漢東當機立斷道:“鄭大姐先上去吃飯,馬凌在這兒守著,我回去找醫生。”
鄭佳一道:“我在這兒守著吧,我可以和他溝通。”
“聽我安排!”劉漢東很堅決。
鄭佳一只好回去吃飯,馬凌陪她回屋說自己有事和劉漢東去處理一下,然后偷偷拿了幾條毛巾下來,幫崔正浩按著傷口止血,劉漢東則開車出了省委家屬大院,向金樽飛馳而去。
路上有特警設卡攔截,劉漢東停車一看,正是自己那幫哥們,一個個如臨大敵的表情,問了才知道,今天沈局長帶隊巡邏居然遇到悍匪,放倒了三個兄弟,還動了槍。
“還沒抓到?”劉漢東心里明白,九成就是這個朝鮮猛男做的案子。
“不好找,這小子中了沈局長一槍還跑得飛快,對了,這人身上背著命案,前兩天火花村殺人案可能就是他做的。”特警們見后面車輛排起了長隊,拍拍車頂示意劉漢東趕緊開車。
劉漢東直奔金樽,路上已經打電話聯系過,車剛到樓下,江浩風就匆匆從大堂里出來,將一個塑料袋放在副駕駛座位上。
“東哥,各種各樣的都有,小心被讓雷子查到。”
劉漢東打開塑料袋瞄了一眼,簡直是毒品大展銷,從海洛因到冰毒,從麻古到搖頭丸,甚至連聯邦止咳露都有,花花綠綠一大堆粉兒面兒藥片藥瓶,這要是讓巡警逮到,那就是販毒大案。
“沒事,你忘了我是干什么出身的了。”劉漢東擺擺手,一踩油門走了。
“東哥悠著點,會吃死人的。”江浩風沖汽車尾燈招手,火雷從身后湊過來問道:“老板,東哥要這么多貨干啥?”
“你管太多了吧,老大做事要你操心?”江浩風道,“東哥是干過緝毒的,有分寸。”
劉漢東的下一站是馬琦家,馬琦以前在醫科大附院當過護士,縫合傷口的技術可比火穎強多了,平時兄弟們有個刀傷什么的都是找她,不過這回為了保密還不能帶她過去,在馬琦家門口,劉漢東接了一包手術器械,剛要驅車離開,看見后視鏡里馬琦奔過來,于是倒車回去。
馬琦氣喘吁吁鉆進車里說:“前面有家藥店,我帶你買點必須用的東西。”
藥店里,馬琦熟門熟路拿了一堆繃帶酒精葡萄糖以及打點滴用的東西,又對劉漢東說:“有啥不明白的,打電話問我。”
“謝了。”劉漢東點點頭,駕車絕塵而去,忽然手機響了,是宋雙發來的語音微信:“劉漢東,視頻上重大發現!”
沈弘毅已經回到市局指揮中心,親自督戰抓捕殺人嫌疑犯,干警們緊張的調取相關路段的監控錄像,可惜畫面模糊看不清楚,疑犯一米七上下的身高,體態偏瘦,這樣的人太多了,丟在人群中就找不著,這全怪當初詹樹森在臺上的時候搞的天眼工程,全市遍布攝像頭,但工程質量不過關,風吹雨淋的沒兩年就大批失靈,天眼成了瞎眼,近視眼,關鍵時刻總掉鏈子。
郊區的警犬訓練中心緊急調來兩只昆明犬,在事發地點采集疑犯氣息樣本,然后進行搜索,可惜又開始下雪,氣味不是很明顯,最終警犬停在了府前街的另一頭,沖著馬路汪汪叫。
“罪犯很可能乘坐出租車逃匿。”沈弘毅下令,全市范圍臨檢出租車,各家出租車公司的電臺都開始呼叫司機,警惕一個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偏瘦黑衣男子,該男子極度危險,發現立刻報警。
刑警支隊緊急出動,事發地點拉起了警戒線,雪亮的大燈照的地面上纖毫可見,刑警們拿著單反相機在拍攝腳印,外圍警察跺著腳,抽著煙,咒罵著犯罪分子,過年了都不安生,逮到一定照死里收拾。
這個案子本來不歸胡朋管,但他聽當事民警描述了疑犯的特征后,意識到這可能是花火村殺人案的兇手,于是兩案并一案,交給他全權負責,重點搜查出租屋,橋梁涵洞樹林等處。
鄭佳一在飯桌上表現的心神不寧,奶奶和她說話也前言不搭后語,吃完了飯,王玉蘭去刷碗,潘奶奶繼續看電視,鄭佳一正準備出門,劉驍勇叫住了她:“丫頭,是不是瞞著什么事?”
“沒有,挺好的。”鄭佳一掩飾著,匆匆出門,進了車庫,馬凌正一臉焦急:“怎么才來,血還是止不住,兩條毛巾都濕透了。”
鄭佳一哪經過這個,束手無策:“要不然還是送醫院吧,先保住性命再說,遣返的事情我再想辦法。”
忽然屋門被推開,兩人還以為是劉漢東來了,同時回頭,卻發現進來的是劉驍勇。
“爺爺,其實…”馬凌想解釋一下,卻無從開口,這事兒太復雜了,她怕嚇到老年人。
劉驍勇徑直走過來,檢查一下崔正浩的傷口,沉聲道:“回屋拿一瓶高度白酒,再把我床頭柜里的布包拿來。”
馬凌顛顛的去了。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別睡著了,醒醒,和我說話。”劉驍勇托起崔正浩耷拉下來的腦袋說道。
鄭佳一用朝鮮語翻譯著,劉驍勇眉毛一揚:“還是外賓?”
“從鴨綠江越境跑出來的。”鄭佳一道。
馬凌拿來了白酒和布包,劉驍勇擰開瓶蓋,往崔正浩嘴里灌了一大口,撕開他的衣服,往傷口上倒了一些,疼得崔正浩一個激靈。
“把笤帚拿來。”劉驍勇指著墻角的木柄笤帚說,從馬凌手里接過,直接塞在崔正浩嘴里:“小子,咬著,別嫌疼。”
布包里居然是手術器械,看式樣老舊不堪,鍍鉻的鋼件已經磨損的失去了光澤,劉驍勇雖然是年近百歲的老人,但眼不花,手不抖,他先用白酒洗了手,又用酒給鑷子消毒,然后拿起鑷子在傷口里面亂探。
崔正浩疼的豆大的汗珠直滾,嘴里咬著木柄咯咯響,雙拳緊握,肌肉隆起,顯然白酒的麻醉效力不是很好。
鄭佳一看到這血腥的一幕,嚇得腿都軟了,馬凌倒是見慣不驚,還贊嘆呢:“爺爺,您老練過啊?”
“1937年淞滬會戰的時候,我替軍醫官打過下手。”劉驍勇說著,將鑷子拿出,鑷子頭上夾著一顆已經變形的子彈,形狀如同小蘑菇。
“這種子彈殺傷力不行,如果是大眼擼子打得,一槍就得要命。”劉驍勇將子彈丟在地上,拿起毛巾按在傷口上,左右四顧。
“爺爺您找什么?”馬凌問道。
“小東呢?”
“我來了!”劉漢東來的正及時,他推門而入,來不及說別的,拿出手術針線要給崔正浩縫合傷口,馬凌也沒閑著,拿起酒瓶將剩下的那二兩全給傷員灌了下去。
“給他嗑藥,隨便哪一種都行。”劉漢東將裝滿毒品的塑料袋丟給馬凌,他拿著針,卻無從下手,這是盲管槍傷,一個小圓洞,針線派不上用場。
崔正浩說了一句話,大家都聽不懂,鄭佳一趕忙翻譯:“他說,用烙鐵,他撐得住。”
“哥們,你還真是條硬漢。”劉漢東不禁挑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