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之間的事情,劉漢東不準備插手,愿不愿去是舒帆自己的事情,十六七歲的少年正是叛逆欺,就喜歡和大人逆著來,更何況劉漢東只是個司機,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舒帆并沒有不知所措,在眾人注視下從容答道:“首先我不是你的王后,我連Party女王都不算,我只是抽到了大獎,然后我愿意到游艇上去玩。”
海寧嬉皮笑臉,洋洋得意,他才不和舒帆摳字眼,只要能邀請到船上就是勝利。
由于午宴時間拖得太久,登上游艇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這艘三十六英尺長的白色游艇的船頭涂著“海寧號”的字樣,船首流線型,駕駛艙蒙著一層深色玻璃,船尾小甲板上鋪著柚木地板,碼頭上的少男少女們早已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沖上去享受土豪生活。
海寧將手指塞進嘴里吹了一個尖銳的口哨,將眾人目光吸引過來說:“游艇乘員是有限制的,我只能邀請五個人上船,并且只限女生。”
男生們憤憤然,但也無可奈何,誰讓他們沒有游艇呢。
除了舒帆之外,海寧又挑選了五位女生,都是苗條俏麗的少女,五個女孩興奮的又蹦又跳,手牽著手上了游艇。
“我的女王,請吧。”海寧先跳上船,向舒帆伸出了手,臉上浮著邪惡的笑容。
舒帆卻挽住劉漢東的胳膊,大大方方上船。
海寧的笑容凝固了,猛地將墨鏡摘下來問道:“他是干嘛的?”
“是我的保鏢,貼身保鏢,我去哪兒,他去哪兒。”舒帆郎朗道。
“不行,船上不許有男人。”海寧拉下臉來。
“那算了,我也不去了。”舒帆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海寧氣得在甲板上來來回回暴走了好幾趟,叼著墨鏡腿下了狠心:“好吧,就讓他上來。”
舒帆狡黠的笑了,在海寧的怒目注視下挽著劉漢東上了船。
海寧將兩個船員趕下來:“都走,把空間留給我們。”
“少爺,你一個人不行的。”一個船員擔心的說道。
“放屁,我不行誰行,我都開好幾回了。”海寧不由分說,摘下纜繩拋上去,一溜煙跑到駕駛艙,發動引擎,在一群女生簇擁下推動油門,掌舵前行,游艇歪歪扭扭離開了江心島。
船上有酒柜、銀質冰桶里放著香檳酒,沙箱里擺著古巴雪茄,沒有服務員,大家隨意取用,在海寧的催促下,五個女生鉆進艙室換了三點式泳裝出來,遮遮掩掩,打打鬧鬧,顯然她們還沒適應這種放浪形骸的生活。
舒帆不參與她們的活動,坐在躺椅上拿了本雜志在看,劉漢東問她:“既然你不喜歡和他們一起玩,為什么要上船呢?”
“因為那輛車啊,我中了大獎,總不能不給人家面子吧。”舒帆這樣回答。
“嗨”海寧在艙里喊了一聲,拋給劉漢東一灌姜汁汽水,又端了兩杯香檳出來,遞給舒帆一杯,自己坐在對面躺椅上,翹起二郎腿說道:“對了,你爸爸姓夏,你為什么姓舒?”
舒帆說:“因為我媽媽姓舒啊,你呢,為什么叫海寧,你爸爸明明姓王啊。”
海寧說:“和你一樣,我爸姓王,我媽姓海,本來我爸給我起名叫王寧,我外公不同意,說一定要把海字加進去,所以我身份證上的名字叫王海寧,可是我覺得這個名字一點不好聽,干脆就叫海寧了,我身邊的朋友也都這樣叫我。”
“這樣啊,那你外公一定很高興。”
“外公在我一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媽媽在我九歲的時候去世的,我是沒有媽媽的小孩,或許你們覺得我很吊,很狂,可是你們知道么,我只是為了想吸引爸爸的注意,他整天忙生意,根本沒時間管我,我在學校有什么事情,他就找一幫兄弟幫我擺平,所以養成我這種性格。”
海寧說著,眼圈潮紅,搖晃著晶瑩剔透的高腳酒杯,望著滔滔江水發愣,江面上霧氣籠罩,能見度越來越低。
“抱歉,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情了。”舒帆很內疚。
“沒什么,都過去了,對了,上次慈善晚會和你一起的那個阿姨是你媽媽?好年輕的樣子。”
“那是安阿姨,青石高科的總裁,我爸爸的…”舒帆斟酌著詞語,卻找不出合適的稱呼。
“懂了,是你后媽。”
“不是后媽,我爸爸沒和她結婚。”
“那也差不多,我爸給我找了好幾個后媽,唉,咱們都是沒媽的孩子。”海寧舉起杯,“為天下沒有媽媽的孩子。”
“干杯。”舒帆和他輕輕碰杯,卻只象征性的抿了一下。
海寧拿出雪茄點上,吞云吐霧,瞇起眼睛看著劉漢東:“你的保鏢很帥嘛,是不是特種部隊退役的?”
“他可比特種部隊厲害多了。”舒帆看著劉漢東,眼神中充滿崇拜。
海寧很好奇,沖劉漢東道:“傻大個,露兩手給小爺看看。”
劉漢東理都不理他。
海寧跳了起來,走到劉漢東跟前,他只有一米六五左右,比劉漢東矮了一頭,而且瘦的像個麻桿,纖細的手腕上戴著碩大的沛納海潛水表,小臉龐還殘留著稚氣,嘴唇上貼著兩撇小胡子,看起來滑稽可笑,又囂張跋扈。
“和你說話呢,耳聾聾了么?”海寧叉著腰昂著頭,瞪著劉漢東。
“小屁孩一邊玩去。”劉漢東看都不看他。
海寧惡狠狠盯著劉漢東半分鐘,忽然笑了:“有性格,夠酷,我喜歡,跟我干吧,我給你一月兩萬塊。”
“不好意思,咱們八字不合。”劉漢東毫不客氣的拒絕。
“那就算了。“海寧轉身離去,忽然猛地回頭推了一把劉漢東,舒帆尖叫一聲,酒杯落地。
劉漢東倚在欄桿上,重心不穩,差點被他推下江去,好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欄桿,海寧畢竟人小力量不夠,沒得逞,訕訕笑道:“我試試你的,果然夠敏捷。”
此時,駕駛艙內空無一人,對講機傳出呼叫:“海寧號請速回港。”
游艇無人駕駛,低速巡航,不知不覺橫在水道中央,淮江是水上運輸重要通道,港務局下達大霧警報,一艘千噸級散裝貨輪正要返回港口,在大霧中駛來,攔腰撞上海寧號,玻璃鋼艇身被鋼鐵貨輪船首碾壓成兩截,發出卡拉卡拉令人牙襂的聲音,正在艙里玩牌的女生們突然發覺船體傾斜,江水倒灌,手足無措,尖叫不已。
巨大的撞擊力之下,海寧當場就掉進江里不見了,舒帆沿著光滑的甲板迅速滑落,被劉漢東一把抓住,從欄桿上摘了一個救生圈套在她脖子上。
“我怕!”舒帆帶著哭腔喊道,突如其來的事件讓她六神無主,劉漢東就是唯一的依靠。
“沒事,這不是大海。”劉漢東抱著舒帆躍入江中,回頭看去,斷成兩截的海寧號正慢慢沉入水中,幾個女生在水中撲騰著,大喊救命。
“你在這等著。”劉漢東不待舒帆回答,甩開兩膀,蹬掉鞋子游過去,那幾個女生都會游泳,但救人的本事就差點,她們尖聲說小蓮落水了,快去救她。
劉漢東自幼學習游泳,曾經入選江北市少年體校游泳隊,水性相當好,他一個猛子扎下去,撈出一個溺水女生,女孩嚇得發狂,拼死抓住他再也不松手,無奈之下劉漢東只好一拳打暈她,拖向游艇殘骸,抓了一個救生圈套住,繼續潛水救人。
水下什么也看不見,只能憑空亂抓,劉漢東抓到一叢亂草似的東西,知道是人的頭發,提起來一看,居然是已經失去知覺的海寧,于是拖著他往岸邊游,舒帆會游泳,抱著救生圈緊隨其后。
劉漢東拖著海寧游了上千米才登上荒涼的淮江北岸,回望江中,依然是濃霧一片,不過可以看到港務局救援艇的霧燈,肇事貨輪似乎也停船救人了。
“哥哥,他死了么?”舒帆渾身濕透,顫栗不已,驚恐的看著海寧。
海寧雙目緊閉,肚子漲的像個鼓,一摸鼻息已經沒了。
“淹死了。”劉漢東說。
“救救他吧,可能還沒死。”舒帆躬身下來。
“你干什么?”劉漢東問道。
“給他做人工呼吸。”舒帆毫不猶豫道。
“算了,還是我來吧,不能讓這小子占了便宜。”劉漢東撥開舒帆,忍著惡心趴下,海寧嘴唇上的小胡子已經掉了,雙目緊閉,睫毛還挺長,其實這小子長的還算清秀,就是痞氣太足,讓人很不喜歡。
劉漢東安慰自己,好歹是一條人命,再討厭也不能見死不救,捏住海寧的鼻子,口對口往他嘴里吹氣,然后按壓心臟,往復進行,有條不紊,來回數次之后,海寧終于噴出一大口江水,活過來了。
“我死了么?”海寧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哥哥救了你。”舒帆說。
海寧看了看劉漢東,似乎想到了什么,摸摸嘴唇,干嘔了一下,坐在沙灘上不說話了。
大霧持續,夜色降臨,江岸上黑燈瞎火,后面是一片黑漆漆的樹林,宛如置身地獄。
海寧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