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大都是路癡,辛曉婉也不例外,除了經常走的路之外,近江市的道路并不熟悉,鐵渣街是城市東南角的城鄉結合部地帶,她從來沒去過,手忙腳亂南轅北轍了,瞄一眼后視鏡,豐田普拉多距離自己就百十米了。
前面堵車,無數汽車按喇叭催促,車流紋絲不動,辛曉婉看到普拉多上下來兩個人朝這邊走過來,來不及多想,拎著提包下車就走,菲亞特500和旅行箱也不要了。
兩個漢子見她下車,立刻加速本來,辛曉婉魂飛魄散,撒腿就跑,高跟鞋也丟了,赤著腳跨越道路護欄,跑到對面車道上,差點被疾馳的汽車撞飛,她拼命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鉆進去大喊道:“快快快,往前開。”
司機一踩油門向前竄去,兩個追擊者被車流擋在護欄前,眼睜睜看著辛曉婉逃掉。
雖然只跑了幾十米,辛曉婉還是覺得筋疲力盡,癱軟在車里,司機問她:“小姐,去哪兒?”
“火車站。”辛曉婉說,行李丟了,連換洗衣服也沒有,雖然提包里有護照,但現金沒多少,買張飛機票的錢都不夠,她現在是徹頭徹尾的窮光蛋了。
半小時后,出租車抵達火車站,但辛曉婉并沒有買火車票走人,看了多年美劇的經驗讓她極為警惕,車站機場這種地方肯定遍布金沐塵的耳目,是最危險的所在,她先到火車站是故意混淆視線,因為出租車號牌肯定被殺手記住了,回頭一查就能知道載客路線,就能將殺手引到歧途上去。
辛曉婉在火車站附近打了一輛黑車,說去鐵渣街,并沒有提到漢東汽修,大難臨頭之際,這個女人的智慧潛力被發掘出來,她在千方百計隱藏自己的行蹤。
終于來到鐵渣街,望著道路上污物臟水,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電線,滿街洗頭房和鐵藝作坊,辛曉婉傻了眼,這就是鐵渣街啊,和錦江豪庭相比,這里簡直就是地獄。
她在小攤上買了雙塑料拖鞋穿上,在街上來回走了兩趟也沒找到漢東汽修,無奈之下找人詢問,賣五金雜貨的小老板指著兩扇緊閉的大鐵門說:“那就是漢東汽修,讓工商局查封了,牌子也撤了。”
銹跡斑斑的大鐵門上掛著鎖頭,辛曉婉的心頓時落到谷底,問小老板劉漢東去哪里了。
“好些天沒見他了。”小老板摳著腳丫子說。
劉漢東這幾天出去跑路了,他把金沐塵的九秒視頻曝光于天下,又把楊慶虐了一頓,黑白兩道都得找他的麻煩,還傻乎乎留在近江就是等死。
他和王星一道回了江北,這里不但是家鄉,還是大本營,耳目眾多消息靈通,可保萬無一失。
過了幾天,近江傳來消息,楊慶被捕,不雅視頻事件已經平息,律師打來電話,說檢察院撤訴了,因為有龍開江的證明,盜竊賓利案不成立。
官司沒了一身輕,劉漢東把這個喜訊告訴家里,賀叔和母親都很高興,商量著讓他別回近江了,還是就近在家里找個工作算了,將來想辦法把馬凌也調過來,皆大歡喜。
劉漢東說這不可能,馬凌是獨生子女,馬國慶兩口子絕不會同意女兒嫁到外地,再說我的事業在近江,汽修廠我還準備接著干呢,母親勸不動兒子,也就不再堅持了。
家里電話響了,賀堅接了,將話筒遞給劉漢東:“找你的。”
劉漢東納悶,怎么找自己打到家里固定電話上了,接了電話道:“哪位?”
“我是白娜,你到了江北怎么也不和我打個招呼?手機也不開,我找了好幾個人才打聽到你家的號碼。”
“白記者啊,我又不知道你也在江北。”
“呵呵,也是,聽說你最近沒事干,跟我跑腿吧,先說好,沒編制的臨時工哦,工作還有風險,錢也不多。”
“那干個毛?”
“雖然沒編制沒錢,但是夠刺激啊。”
“到底干什么?白記者。”
“攝像師兼司機和打手,我現在是江北電視臺暗訪欄目的編導。”
“等等,你不是報社記者么,怎么改行了?”
“報社把我開了,只好來江北混飯吃,幸虧我在新聞行業小有名氣,找個工作不難,給個準信,敢不敢干?”
“呵呵,激將法啊,好吧,我義務幫你,不收錢。”
“那多不好意思啊,薪水必須給,咱不差錢,你趕緊收拾收拾跟我回近江采訪去,對了,你那個姓王的伙計有時間也一起去吧,我正缺人呢。”
劉漢東立刻聯系了王星,問他有沒有興趣參加,王星說只要給錢啥都干。
于是乎,三人在江北一家茶館碰了頭,白娜開門見山道:“先說好,跟我干掙不到大錢,而且很危險。”
王星拍拍屁股作勢要走,劉漢東一把拉住他。
“不來錢還干個毛。”王星說。
“不來錢,但是來勁啊,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三件事,第一,假酒案,我懷疑江東市場上的法國紅酒都是假的,而造假者很可能是李隨風;第二,公安局長詹樹森的兒子詹子羽毆打收費員,醉駕被抓反而開除交警的案子;第三,官匪勾結,詹子羽是李隨風的保護傘。這三個案子是獨立的,但又能結合在一起,李隨風代表近江黑社會勢力,詹子羽背后站著的是幾乎整個公安系統,把他們勾結的內幕曝光了,你想得有多大轟動效果啊。”
白娜說的眉飛色舞,王星和劉漢東面面相覷,這個女人瘋了吧。
“白記者,我想請問,你怎么保證節目能順利播出?”王星問道。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咱們的暗訪目標雖然很可怕,但是手伸不到江北來,我說能播出,就能播出,不但能播,還能上中央臺。”白娜自信滿滿道。
“干了。”王星爽快無比道。
“謝謝,明天出發,我先回臺里準備一下。”白娜匆匆走了。
劉漢東問王星:“你覺得她能干成這個事兒?”
“成不成的不知道,但是去揭李隨風和詹子羽的老底,這事兒確實刺激,人家一個女的都敢去,我為什么不敢?再不瘋狂一把就老了。”
第二天,王星駕著哈弗,劉漢東來著富康,來到高速公路入口處,白娜已經等在這里,她乘坐的是一輛奔馳凌特輕型客車,開車的是個斯斯文文戴眼鏡的男子,身板有些單薄。
白娜向他們引見:“介紹一下,我們臺技術大拿,丁波,他以前是公安局搞計算機的,你們也算是同行了。”
丁波和兩人握手:“幸會,二位大名早有耳聞。”
王星做思索狀:“市局丁波,這名字挺熟,你認識胡蓉不?”
“誰不認識她啊,當年一起辦過案子,就是那個國際巨騙霍英杰,我也參與抓捕了。”丁波不無自豪的說道。
“我說嘛,都是自己人,我和胡蓉、韓光他們都是哥們,你怎么調電視臺去了?”王星奇道。
“我媳婦也在市局,兩口子都干公安對家庭不利,再說我本來也是聘用制,每月那點死工資,還不如電視臺外快多呢。”
白娜笑道:“合著我的隊伍全部是退役警察啊,這下安全了,看誰敢砸我的攝影機。”
劉漢東說:“誰敢砸咱的攝影機,我就砸誰的腦袋。”
大家哈哈大笑,三輛車打開雙閃開向省城。
抵達省城后,白娜宣布了紀律,不許脫隊,集中住宿在酒店式公寓,突擊學習專業級攝影機的使用,好在這是暗訪,對畫面質量要求不高,除了專業級設備之外,還裝備了幾臺家用級別中質量最好的微型攝影機,以及長焦相機,針孔攝像頭、對講機、電子追蹤器等,光這些設備就價值不菲。
暗訪組一共四輛車,除了載滿設備的奔馳凌特,還有王星的哈弗,劉漢東的富康,還有白娜的吉姆尼,全都裝上定位裝置,車載對講機,人手一臺摩托羅拉對講機。
行動開始,先從詹子羽入手,劉漢東和王星兩輛車時刻盯著他,查他酒后駕車的證據。
傍晚,香樟酒家對面道路上,劉漢東端著長焦相機守株待兔,空氣耳筒里傳來王星的聲音:“發現一條大魚,金沐塵的秘書出現了。”
劉漢東端起相機,用鏡頭捕捉到詹子羽和一個男子握手的畫面,啪啪啪連拍幾張,拍完之后,下意識的四下喵喵,忽然發現酒店停車場上有一輛不起眼的桑塔納,窗內亮光一閃,似乎是鏡頭的反光。
“咱們成黃雀了。”劉漢東說道。
“前面有螳螂么?”王星問。
“有一只,我正好能拍到他。”劉漢東端著相機調整著焦距,道路上車流滾滾,很不容易捕捉鏡頭,那輛神秘的桑塔納開了出來,駛入道路的一瞬間,劉漢東看見了駕駛者,不禁驚訝:“竟然是他!”
桑塔納駛離香樟酒家,停在江邊樹蔭下,司機拿出雞蛋烙饃和純凈水瓶狼吞虎咽吃起來,忽然有人敲敲車窗說:“這里不能停車,駕駛證出示一下。”
司機愕然抬頭,原來站在車旁的不是交警,而是劉漢東。
“譚警官,你這是鬧哪樣啊?”劉漢東指著副駕駛位子上扔著的單反相機說。
譚家興苦笑一下:“我已經不是警察了,來江邊拍拍風景,散散心。”
劉漢東說:“你拍的不是風景,是詹子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