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說林連南也醒悟過來,學員隊紀律嚴格,實行連坐制,若是有人違紀,不但所屬分隊長要受處分,區隊長也要受到牽連,得不償失啊。
“這倆貨早點回來,興許沒事,反正張教官晚上從不查夜。”林連南道。
“不能抱有僥幸心理,張教官不查夜是因為沒人偷跑出去,這老頭子眼毒著呢,興許在暗處盯著我們呢。”劉漢東道。
林連南慌了:“那怎么辦,別人犯錯懲罰咱們,這不合理啊。”
劉漢東說:“又不懲罰你,你急個什么勁?”
林連南道:“你這話說的,咱是哥們啊,處分你,就和處分我一樣的。”
劉漢東腦子里精光一閃,想到張亞森在辦公室里和自己的對話,學員隊是一個團體,自己就是指揮員,林連南視自己為兄弟,但在教官眼里,自己應該視每一個學員為兄弟姐妹,如果是在戰場上,不論常進和隋慕新是擅自行動還是當了逃兵,指揮員都要當機立斷做出處理。
“走,找他們分隊長去。”劉漢東起身穿衣服。
常進和隋慕新屬于第二分隊,分隊長叫王晉水,是個文質彬彬的青年,農牧大學環境藝術設計專業畢業,此時他正躺在寢室床上打呼嚕,劉漢東進來用手電照著他的臉:“王晉水,起來。”
王晉水揉著惺忪睡眼爬起來,聲音還帶著困意:“區隊長,啥事?”
“常進和隋慕新私自外出,你怎么管理的!”劉漢東壓低聲音道。
王晉水一瞬間就醒的徹徹底底,一看下面兩個鋪位,確實沒人了,他們住的是警校宿舍,每間屋八個人,有人私自外出,全體舍友都要連坐受處分,更何況王晉水還是分隊長,當即就顫抖起來:“不會開除我吧。”
劉漢東說:“這倆逼貨自己背著處分破罐子破摔,還想把咱們都害了,我建議,立刻出校把他們抓回來。”
王晉水撓撓頭說:“他倆興許出去玩一會就回來了。”
劉漢東說:“這倆貨是什么德行你還不知道,熬了半個月沒喝酒打炮,都快憋出內傷了,好不容易跑出去還不可勁的折騰,喝多了酒早上能不能趕回來可是個未知數,你能把自己的前程押在他倆的品德上么?”
王晉水搖搖頭:“那肯定不行,可是咱們出去抓人,也算擅自出營啊。”
劉漢東道:“現在有三個選擇,一,指望他倆能在起床號之前回來,而且不被張教官發現;二,現在打電話報告教官,自請處分;三,現在跟我出去抓人,學校附近沒啥娛樂項目,只有一個酒吧,一個燒烤攤子,他倆很可能就在那里。”
王晉水還在猶豫不決。
“帶上警械和手銬,不服就銬回來,我是區隊長,我負責。”劉漢東看了看外面,“要去趁早,不然張教官出現,就全完了。”
“好吧,快去快回。”王晉水終于答應了。
他們宿舍一共八個人,除去常進和隋慕新還有六個,全都穿上作訓服,外面套上警用多功能大衣,戴上作訓帽,將手銬和橡皮棍塞在腰里,從宿舍樓正門出去,在劉漢東的帶領下來到樹影下的圍墻邊。
“常進和隋慕新就是從這里出去的。”劉漢東說。
大家練了半個月的體能,攀爬障礙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互相協助從墻頭翻過去,貼著墻根疾走,直奔附近的酒吧。
警察學院地處郊區,現在又是年尾,很多娛樂場所還沒開,酒吧關門沒有營業,倒是燒烤攤上有人,一座彩條布搭的棚子底下,常進和隋慕新正在喝白酒吃烤串,一邊吃一邊罵劉漢東。
已經是午夜時分,燒烤攤里只有他們倆人,忽然來了兩輛汽車,下來一群醉醺醺的男女,原來是從KTV出來的,找個地方繼續喝,隋慕新瞅了兩眼,呵呵笑道:“黑絲美腿不錯啊,這要是抗在肩膀上干一夜,給個副科都不換啊。”
常進更大膽,借著酒勁打了個唿哨,喊道:“美女,冷不冷?哥哥給你暖暖。”
一句話惹了麻煩,對方本來就不是什么善茬,又是喝了點酒,立刻就有幾個男的圍上來,罵罵咧咧要揍常進。
常進在集訓隊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想發泄呢,揮拳就上,隋慕新見老大動手了,也將桌上的炭火爐子砸過去。
倆個家伙出手很重,對方雖然占了人數優勢但一時間討不到便宜,索性里拿了棒球棍,常進倒也不是不知好歹,見狀大喊一聲跑,扭頭就要跑,早被人堵住去路,抱著腰放倒,棒球棍狠狠砸下來,幸虧他閃得快,要不然腦袋就得開瓢。
隋慕新也被打得很慘,在地上不停的打滾。
忽然一聲暴喝,八名穿著警用多功能大衣的漢子加入了戰團,用橡皮棍抵住棒球棍,將防暴訓練課上學來的棍法用于實戰,兩人合力對付一個,快速解決戰斗,將這群醉鬼打得滿地亂爬。
“走!”劉漢東下令道,眾人快速撤離,鼻青臉腫的常進和隋慕新來不及多想,跟著戰友們一溜煙的跑了,來到學校后墻,配合著翻了過去,這才驚魂稍定。
“常進!”劉漢東喊道。
常進本來恨極劉漢東,但也是個分得清好歹的人,這回在燒烤攤被人揍,要不是劉漢東帶人幫忙他肯定要吃大虧,所以此時堆起笑臉說了聲:“區隊長,多虧你…”
話沒說完,劉漢東一記直拳過去,打得常進倒退好幾步,臉色驟變,正要撲過來報仇,被兩個同學死死抓住。
林連南拎起橡皮棍,過來照他肚子搗了一下。
常進佝僂著身子,剛吃的燒烤全吐了出來。
“你也來一下。”劉漢東對王晉水道。
王晉水走過去,常進死死盯著他,嘴角滴下一絲口水,隋慕新在一旁勸:“別打進哥了,小心我報告教官。”
王晉水猛然回身,一拳勾在隋慕新小腹上,疼得他瞪起兩個眼珠子,慢慢蹲了下來。
“擅自離營,是最嚴重的違紀行為,打你兩拳,是替教官教訓你,服不服?”劉漢東居高臨下問道。
“媽逼的…”常進摸摸嘴巴,牙齒都松動了,但他此刻不敢說不服,被抓了個正著,人家只要一報告,明天自己就得滾蛋。
“服!”常進的聲音很憋屈。
“服了。”隋慕新也立刻屈服。
“回去。”劉漢東道,一群黑影卷入了宿舍樓,最后才是常進和隋慕新互相扶持著進去。
辦公室內,張亞森正通過紅外攝像頭看著這一幕,看到他們回了宿舍,這才冷哼一聲,關了監視器。
學員們摸黑進了各自寢室,還沒脫衣服上床呢,就聽到走廊里傳來熟悉的皮鞋鐵掌敲擊水磨石地面的清脆聲音。
張亞森來了!
他們連衣服也來不及脫,穿著鞋就跳上了床,用被子捂住身體,閉上眼睛發出若有若無的鼾聲。
門開了,張亞森的手電光在屋里掃來掃去,清點了人數才輕輕關上了門。
“好險!”晚上出去的學員們都暗自捏了一把汗,尤其是常進和隋慕新,被張亞森抓住就只有一個下場,開除!
第二天早上,起床號吹過,學員們紛紛爬起來,匆匆洗漱完畢,前往大操場集合。
張亞森冷著臉走過來,倒背著手掃視著每一個學員的臉。
常進和隋慕新鼻青臉腫,一看就是打過架的,躲都躲不了,當即被張亞森叫出隊列。
“說,怎么回事。”張亞森聲音很輕,卻極具威嚴。
“教官…我下床不小心,撞欄桿上了。”常進狡辯道。
“你呢?”張亞森問隋慕新。
“我撞門上了。”隋慕新囁嚅道。
“看來警院的伙食很差啊。”張亞森道。
大家都不理解,為啥學員撞傷了臉,能怪到警院的伙食上去。
張亞森冷笑:“我記得警院食堂雞魚肉蛋都有啊,少不了維生素A,你們倆怎么就得了夜盲癥呢?”
常進和隋慕新都低下了頭,這種拙劣的謊言只能糊弄體校教員,在警院就只有自取其辱的份了。
張亞森不理他們,走到王晉水跟前:“你是他們的分隊長,你說,怎么回事?”
“我…”王晉水張口結舌,不敢說話,欺騙教官也是大罪,要開除的。
“說不出所以然來,全部人都要受罰,當事人開除,責任人免職、處分,你們考慮考慮,給三分鐘時間。”張亞森看看手表,悠閑的散起步來。
學員隊一百五十人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常進和隋慕新面如死灰,心說這回死球了,不過他倆還存著一絲僥幸心理,抵死不招,興許還有轉機。
大操場上北風呼嘯,每個人似乎都能聽到秒針走動的急促聲音,三分鐘,轉瞬即到,如果常進和隋慕新不說實話,就要面臨嚴厲的處罰,連帶分隊長王晉水、區隊長劉漢東,以及他們同寢室的學員,全都要受到從批評到處分、開除的嚴肅處理,全體學員恐怕也要連坐,依張亞森的脾氣,起碼一個十公里長跑。
三分鐘到了,張亞森臉色一變:“還沒考慮好么?”
“報告!”劉漢東大聲道。
“出列!”張亞森用手中教鞭指了指劉漢東,“你是區隊長,你對全體學員負責,你說說,昨晚發生了什么事?”
常進和隋慕新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絕望,劉漢東為了撇清關系,果然要賣了他們倆了,不過這也怨不得他,本來就有齟齬,為了自保焉有不報告之理,換了常進,恐怕昨晚上就報告了。
“報告教官,常進和隋慕新昨晚上和我叫板,要解決一下私人恩怨,他倆臉上的傷,是我打的!”
集訓營內打架,也是很嚴重的罪行,要記過處分的,但總比開除強一些,不過劉漢東是區隊長,本身負有執法的責任,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怕是要被張亞森嚴辦了。
張亞森臉上閃過一抹厲色:”劉漢東,你一個人打的?你怎么沒有傷?別告訴我你是武林高手,能對付常進和隋慕新兩個身高一米八五體重一百八十斤的壯漢而毫發無損。”
劉漢東昂首道:“對,教官說的沒錯。”
張亞森氣笑了:“你當教官是傻子么?”
林連南出列了:“報告教官,有我一份!”
王晉水猶豫了幾秒鐘,也出列了:“報告教官,我也參與了!”
同寢室的其余五個人也紛紛出列:“報告教官,我們也有份。”
打架事小,法不責眾,如果擅自離營的事兒暴露,恐怕就真的要開除了。
張亞森點點頭:“行,還挺有團隊精神,聚眾斗毆,欺負同學,這罪過可不輕啊,你們做好思想準備了?”
“報告教官!”常進挺起胸膛喊道。
“說!”
“沒有發生斗毆,是我感覺到自己的深刻錯誤,要求區隊長他們教育我的。”常進說起謊來行云流水一般。
“這么說,是你主動要求他們把你揍成這副豬頭樣?”張亞森鄙夷的看著常進。
“是!不觸及皮肉,就不能觸及靈魂,這是教官經常說的話,我主動要求他們揍我,越狠越好!”常進豁出去了,謊話說到底。
“你呢?”張亞森銳利的目光盯住了隋慕新。
隋慕新被張亞森冷酷深邃的目光看的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連說:“不不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