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媽媽的傷勢不算嚴重,劉漢東還是在醫院陪護了幾天,繼父買菜做飯,騎著自行車到醫院送飯,期間爺爺還來探望了一回,大伯一家人一直沒露面,據說太忙抽不出空。
“小東,你回去吧,這兒有你賀叔在就行。”媽媽不放心兒子的工作,再三催他回去上班。
劉漢東找不到借口留下,只好拿出一千塊錢放在床頭柜上,媽媽一看就急了:“你在省城開銷大,怎么能要你的錢,拿走拿走,我有醫保的。”
繼父也說不用你的錢,家里錢夠用。
劉漢東很羞愧,媽媽住著八人間的大病房,條件很差,一到晚上陪床的住院的,呼嚕聲不斷,很難休息好,可是自己沒能力讓媽媽住單人間,就連這一千塊錢還是借人家火穎的,富康損壞維修的錢還沒算呢,估計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那我先走了。”劉漢東低頭離去,一出病房門,看到走廊盡頭有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馬凌。
馬凌正向護士打聽著什么,抬頭看見劉漢東,急忙跑過來,手里拎著花籃和糕點盒子。
“你怎么來了?”劉漢東驚喜萬分。
“怎么,不許我來啊?”馬凌嗔道,賞他一個白眼。
媽媽受傷的事情劉漢東通過電話告訴了馬凌,但是沒料到她竟然直接跑來探望了,這就意味著公開兩人的親密關系,自己求之不得哩,媽媽滿心盼著娶兒媳婦,見到馬凌心情肯定大好,心情一好傷勢痊愈的就快,馬凌功德無量啊。
劉漢東急忙賠禮道歉:“許,太許了,走,這邊。”
帶著馬凌走進病房,媽媽正在賀叔的攙扶下起床要上洗手間,見到兒子帶了個高個子姑娘進來,頓時迷惑起來:“這是?”
“阿姨,我叫馬凌,是劉漢東的朋友。”馬凌倒是一點不認生,大大方方地說道。
“小馬啊,見過照片的,哎呀,你真人比照片還好看,我差點沒認出來,快坐,我先去洗個手。”媽媽驚喜萬分。
“我扶著您去吧。”馬凌不由分說,攙起媽媽另一邊的胳膊,扶著她向走廊里的洗手間而去。
“這閨女,真好。”媽媽樂不可支,沒有拒絕。
過一會兩人回來了,繼父讓出板凳,鄰床的病友也很識趣的出去散步,把空間讓給他們。
馬凌坐下來,問候了阿姨的傷情,一口省城口音的普通話讓媽媽自豪萬分,驕傲的眼神不經意的瞄著病友們,大意是說我兒子找的是省城的女朋友哦。
“小馬,吃水果,老賀,去洗幾個蘋果來。”媽媽樂得合不攏嘴,繼父也忙的不輕,去盥洗室洗了三個蘋果,坐到病床前用水果刀削著蘋果皮,他削出的蘋果皮薄而不斷,整個一條落入垃圾桶中。
繼父連削了三個蘋果給大家,自己卻不吃,在一旁沉默寡言。
聊了一陣子,媽媽還是勸兒子回去:“人家小馬請假來一趟不容易,你帶她在咱江北轉轉,旅游一下,快去。”
拗不過媽媽,劉漢東只好帶馬凌去市內游覽。
等小兩口走了,媽媽支使繼父:“老賀,你趕緊回家收拾收拾,打掃干凈,孩子們要住。”
繼父點點頭要走。
“那些破爛都扔了,爛電視舊冰箱什么的,還有那個五斗櫥,腿都斷了還舍不得扔,讓人家小馬看見多不好。”媽媽又交代了一句。
“知道了。”繼父道。
劉漢東和馬凌在濱江大道上漫無目的的溜達著,天色已晚,江岸邊一座霓虹閃爍的大樓上是“夏日假日酒店”的招牌。
“明天再回去吧,給你開個房間休息。”劉漢東指了指酒店。
“臭流氓,你想得美,晚上動車票都買好了,我明天早上五點就要發首班車,不能耽誤的。”馬凌打了他一下。
劉漢東扼腕嘆息。
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小東,別浪費錢住旅社,家里又不是沒房子,我讓你賀叔去打掃了,晚上住家里,聽到沒?”
“馬凌晚上坐火車回去,明天還要上班呢,您就別操心了。”劉漢東說完掛了電話。
“你媽說什么?”馬凌問。
“我媽怕我們開房浪費錢,讓我帶你回家住呢。”
“還真是你親媽啊。”馬凌狠狠在劉漢東胳膊上擰了一把。
晚上八點,劉漢東請馬凌吃了飯,送她上了火車,在月臺上少不得纏綿一番,列車準點發車,劉漢東出了車站,正想打車回去,一輛警車停在面前,車里坐著的是竟然是韓光和王星。
“家里的事兒處理的差不多了吧?”王星問道。
“你的奧迪已經送到4S店去了。”劉漢東道。
“我又沒問你車的事兒,有保險罩著呢,你不用擔心,你在高速公路上闖出這么多禍,是不是覺得該去公安局說明一下情況呢?”王星壞笑著說道。
劉漢東哈哈大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對方很人性化,給自己留出足夠的時間照顧家人,足足過了三天才去做筆錄,很夠意思了。
王星遞過來一個信封,劉漢東接了,里面是一疊鈔票,目測起碼兩千塊。
“幾個意思?”
“這是宋廳的意思,因為警方的工作不到位,導致你母親受傷,一點表示,一定要收下哦。”
“合著他們早就知道古長軍沒死?”劉漢東大怒。
“知道,但不能確定位置,也沒料到會使出調虎離山之計,所以…總之這是警方表達的歉意。”
韓光也說道:“罪犯在暗處,警方不可能面面俱到,把所有涉案人員的親屬都保護起來,出現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愿意,萬幸沒出人命,小劉你要理解他們。”
劉漢東還是收下了這筆錢,但心里卻將省城刑警們罵了一個遍。
王星的奧迪車產權歸青石高科,買了足夠的保險,維修費用不用擔心,劉漢東的富康就得自己修了,他先去了刑警隊錄了口供,直到夜里一點才錄完回醫院繼續陪護。
第二天一早,媽媽醒來后告訴劉漢東,公安局的人來過了,還送了花籃和水果,一個領導說你兒子幫我們抓到了罪犯,值得表揚,還說公安隊伍需要這樣的年輕人哩。
領導還挺會灌迷魂湯,劉漢東心里的氣又消了一些。
媽媽說:“我這刀口好的快,下個月就能去省城了。”
劉漢東納悶:“媽,你去省城找誰?”
“見親家啊,人家小馬都來見過我了,咱們不能失了禮數,雙方家長也該見面了,明年五一結婚,后年就能抱孫子了,我熬了這么多年,終于熬到頭了,也算對得起你爸爸,對得起你們老劉家了。”媽媽先是一臉憧憬,說道到后面卻抹起了眼淚。
劉漢東話到嘴邊又咽下,此時此刻,他怎么忍心打擊媽媽,說馬凌家里根本不同意兩個人的交往。
上午,劉漢東去交警停車場將富康領了出來,因為油箱損壞,還是王星給聯系了一輛拖車,把車送進了一家小修理廠。
這家修理廠名叫“玄超”汽修,據說以前的老板生意做大了,已經移民海外,現在的老板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穿一身滿是油漬的殼牌工作服,名字很有特色,和三國時期蜀漢五虎上將之一重名,姓馬叫馬超。
馬超摸了摸車身上的空洞,問:“手槍打的吧?”
“對。”劉漢東不想多說什么,怕嚇著對方。
“我看就像是手槍打得,步槍的彈孔要大一些。”這位修理廠小老板貌似見多識廣的樣子,也沒多問,直接讓小工開修。
富康的油箱是聚乙烯材質的,被子彈穿了洞就換整個油箱太奢侈,馬超建議修補,劉漢東表示接受。
“車身上的窟窿只能抹膩子再噴漆了,不過會有色差,除非做個全車噴漆。”馬超圍著富康打轉,托著下巴道。
“不用補了。”劉漢東道,遞給馬超一支煙,“車不值錢,牌子也是假的,沒必要補,回頭我拿創可貼擋上窟窿就行。”
馬超接了煙夾在耳朵上,圍著富康轉了兩圈,道:“不如我給你裝飾裝飾,能掩蓋過去,你放心,朋友介紹的,免費給你弄。”
“那就謝了。”劉漢東心說王星的朋友真多。
馬超拿了油漆和畫筆,在富康車身上又畫了四個惟妙惟肖的彈孔,正好和原來的三個彈孔形成北斗七星之態,配上一些黑色和紅色的色調渲染,立刻鐵血味道就出來了。
臟兮兮的小工拎著扳手在旁邊指指點點:“車身上再寫幾個字就齊活了,寧可大陸不長草,也要收復釣魚島。”
“滾!”馬超一腳將小工踢開。
富康就這樣修好了,一共只花了幾十塊錢,劉漢東駕駛著這輛側面繪有北斗七星狀彈孔的汽車招搖過市,先去濱河小區爺爺家里坐了一會兒,又到醫院和媽媽道別,駕車回省城去了。
為了下個月媽媽造訪省城,他必須解決兩件事,一是擺平馬凌的父母,二是把自己工作上的謊給圓了。
劉漢東小時候經常撒謊騙媽媽,說學校收書簿費什么的,拿了錢買冰糕吃,打游戲機,沒想到二十大幾歲的人了,還要繼續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