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哈哈笑道:“老婆娘,早說你福薄份淺,接不住我娘子千金之軀了,又何必自取其辱?”抱住小青,飛旋落地,心中卻暗呼僥幸。金花娘娘修為高強,蠱毒無雙,若非一時貪念蒙心,又關切侄兒生死,斷難這般輕易得手。
海冬青重新飛落在他的肩頭,振翅尖叫。
許仙右手氣刀獵獵鼓卷,笑嘻嘻地環顧眾人,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誰奪花魁,誰為神帝,,諸位先前說的話,想必不能不算了。還有哪位不服,想要上前一試?”
滿殿鴉雀無聲,楚柏元、玄龜老祖等魔頭亦被他這雷霆一擊震得心頭大凜,說不出話來。
當日迷霧海上,雖已親睹他孤身獨斗“百尺劍塔”的神威,卻仍想不到這小子竟能絕境反擊,將魔門五母之一的金花娘娘瞬間殺得大敗捫心自問,就算此刻未中尸涎之毒,氣血通暢,要想一對一斗嬴這瘸腿小子,亦勝算渺茫。但若就這般拱手相讓,又實在心有不甘。
翁鶴松嘆了口氣,道:“完顏兄弟,我們說的是誰能娶得冥王之女,誰就是我神門天帝。你懷里這位新娘子究竟是冥王的女兒,還是敖天后的后人,尚無定論,又怎能作數?至少也得等冥王驗過真假才是。”
金兀術冷冷道:“這小賊連我金國太子都敢假冒,又有什么他不敢冒認之事?就算新娘子真是冥王之女,小賊為了搶她懷里的‘玄武骨圖,,將她一掌打得半死不活,竟敢還敢厚著臉皮自稱是她夫婿。嘿嘿,你仗著我們身中尸涎,視若無物便也罷了,連殷神上和展城主也不放在眼里,當真是欺我神門無人了”
殷紂原本皺著眉頭,在一旁木愣愣地冥思苦想,聽到兩人這一唱一和,仿佛突然醒過神來了,捶胸狂嘯著連翻了幾個筋斗,朝許仙當頭撲來,吼道:“是你是你我要殺了你”
海冬青尖啼沖天,許仙沒想到這瘋子早不記得、晚不想起,偏偏此時認出他是誰來。只得一邊氣刀揮舞,將殷紂接連震退,一邊掀開小青蓋頭,高聲道:“岳丈大人,你女兒、女婿在此,千萬看仔細了,莫受奸人挑唆蠱惑…”
殷紂攻勢如潮,直如瘋虎,咆哮道:“放屁你們燒成灰老子也不會認錯就是你就是你這兩個小賊害得我老婆尸骨無存…”
眾人大嘩。許仙一凜,難道這廝已經記起了鯨魚肚里發生的一切,并將小青誤當成砍斷“陰陽銅人棺”的白素貞?目光瞥處,卻見李師師笑吟吟地凝視著自己,雙眸寒光閃動,嘴唇一翕一張,也不知在傳音說些什么。心里更是猛地往下一沉,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 冥王“陰冥尸掌”詭譎狂猛,發起瘋來更是無人難擋,唯一能以“傀儡蟲”操縱他一舉一動的,只有這大宋第一妖女。此時魔門群雄俱中尸涎,不足為懼,若她肯助自己一臂之力,自可輕松擊敗殷、展二人,逼迫眾人奉他為魔帝。但若李師師對他起了殺心,那便兇險莫測,九死一生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小青蓋頭方一掀飛,又聽王重陽“啊”地一聲驚呼:“寧姑娘,是你”又是驚喜又是關切,什么也顧不得了,一把脫下自己的面具,趔趄起身,叫道:“你…你…你沒事吧?”
眾人先前親眼目睹許仙騎著這牛頭人進來,此時見了他的真容,認出他是前些日大鬧不夜城、追討新娘子的愣頭青,越發起了疑心,紛紛喝道:“臭小子,你怎么從地牢里逃出來了?你和這兩人是一伙的,是也不是?”“冥王的女兒叫做殷越男,你叫她‘寧姑娘,,便是承認她是冒充的假貨了?”
王重陽不擅撒謊,滿臉漲紅,搖頭道:“我…她…她…究竟是姓殷還是姓寧,我也不確定,但她確實是完顏兄弟的妻子,當年在蓬萊山里,便已拜過天地,圓過洞房了…”
群雄聽得“蓬萊”二字,更是嘩聲如沸。
金兀術也想起眼前此人正是當日與許仙一齊屠青龍、斗玄武的神秘少年,心中大凜,冷冷道:“原來是你當年盜走屯、‘白虎,兩大皮圖,放出青龍、玄武,攪得四海不得安寧的,便是你們這幾個小賊了。如今竟又串通一氣,假冒冥王之女與神帝傳人,到此招搖撞騙,賺取‘玄武骨圖,…真真視我們神門為無物了”
蓬萊之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眾人聽說幾張煉天石圖全都落入他們手中,又驚又妒又恨,若非尸涎浸體,無力動彈,只怕都已一哄而上了。
許仙滿嘴苦水,只恨自己沒封住王芋頭的嘴巴,這回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小青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傳音道:“笨蛋,還不快走讓王芋頭拖住展子夜和殷紂,只要能將李師師誘入地牢,你我雙劍合璧,殺她個措手不及,再加上菌人、玄武,或許就能將她鎮入神瓿了…”
海冬青盤旋尖啼,似乎也在迭聲催促。許仙更不遲疑,一掌震退冥王,飛旋急轉,破頂沖去。
然而身形方動,眼前霜風飆卷,展子夜又已撲面沖到,連續數十記“九陰白骨爪”,迫得他森寒入骨,呼吸不得 “嘭嘭”連聲,兩人齊齊一晃,許仙整只右臂都似被冰雪凍住了,猛地打了個寒噤,翻身落地。
展子夜亦被撞得飛起六七長高,踉蹌著躍落在橫梁上,臉色鐵青,嘴角沁出一抹血絲。
“咚咚咚”城樓上鼓聲疾奏,號角凄寒,漫山響起倀尸的嚎哭聲,聽得眾人毛骨悚然。轉頭望去,殿外陰風呼號,數十只龍鲼尖嘯著盤旋亂舞,背上密密麻麻坐滿了白衣人,紙燈漫漫,直如陰間無常。
許仙大凜,這些倀鬼無所畏懼,殺之不盡,要想甩脫它們,將李師師孤身誘入地牢,簡直難如登天。若那妖女趁著自己陷入重圍時,突施暗算,就更加防不勝防了。
展子夜擦去嘴角的血絲,怒火灼灼地盯著他,森然道:“普天之下,曾盜得‘青龍皮圖,、‘玄武骨圖,,又知道沌皮圖,與‘白虎皮圖,下落的,只有敖龍王一個人。三位年紀輕輕,能將煉天石圖,盡收囊中,還敢狡辯和敖青青沒有瓜葛么?”頓了頓,一字字地道:“除了洗冤復仇,展某一無所求。只要你交出敖青青和她的后人,那半卷‘玄武骨圖,我便送了給你,否則,展某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你同歸于盡”
許仙念頭飛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哈哈笑道:“好,既然展城主如此爽快,那我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你猜得不錯,害死冥王夫人、嫁禍展家的,確是敖青青。可惜她早已經死啦,死前只收了一個弟子,那便是林帝尊的同胞妹妹——李師師。我能尋著蓬萊,找到方丈,全賴她相助——”
驀地轉身朝李師師指去,高聲道:“李師叔,橫豎都是同門兄弟,那幾張煉天石圖,就請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吧…”話音未落,心中又是一沉,桌案后空空蕩蕩,哪里還有李師師的身影?
眾人轟然大嘩,金兀術等人聽得“李師師”三字,臉色盡變,紛紛轉頭四顧。許仙又驚又怒,凝神探掃,滿殿人頭聳動,一時間又哪能辨清那妖女喬化成了誰、藏身何處?
卻聽她傳音格格而笑,笑聲忽東忽西,忽遠忽近:“天下最不可信的,果然就是男人的誓言。許官人,你既不仁,就休怪奴家不義啦。”
殷紂顯然被那妖女完全操控,發狂似的怒吼猛攻,招招都是同歸于盡的架式。許仙大凜,只覺芒刺在背,也不知那妖女會從何方突施偷襲,心念一分,被迫得連連后退,高聲道:“展城主,你若不信,就請與我一齊制住冥王,看看他體內是否有亻傀儡蟲,?只要剜出蠱蟲,子母相應,還怕找不著那妖女么?”
滿殿驚呼迭起,展子夜將信將疑,猶豫不決,索性背著手,冷冷地環顧四周,靜觀其變。
眼見許仙又被逼到墻角,退無可退,王重陽大急,待要上前相助,奈何渾身一陣陣鉆心發冷,指尖也動彈不得。當下奮起先天真,大喝一聲,搖搖晃晃地朝前邁出半步。
卻聽小青“哇”地噴出一口鮮血,睜開眼,淚水漣漣涌落,叫道:“爹爹是我呀”這幾聲悲苦悱惻,直如楔子般打入冥王心底。殷紂渾身一顫,狂風驟雨似的攻勢登時轉緩。
許仙氣刀炫光暴漲,大開大合,乘機反守為攻。小青迭聲叫道:“爹爹你們都住手,別再打啦”聲淚俱下,倒似真是他女兒一般,叫得冥王心煩意亂,縱聲狂嘯。
斗到酣處,兩人雙掌并抵,“轟”衣裳如氣球鼓舞,光浪四炸,群雄呼吸如窒,仿佛被驚濤猛掀,坐立不穩。
電光石火間,誰也未曾瞧見,小青突然一掌無聲無息地拍中冥王胸口。殷紂悶哼一聲,登時噴血飛出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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