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那平陽侯與右內史、侍御史勾結,坑騙我一千五百頃上田,罪不可赦按律當斬,求太后為侄兒報仇,斬了那平陽侯!”
“平陽侯欺人太甚,騎在我們竇家人的頭上撒野,還有那些列侯都不是好東西,幾個月前還打傷隆慮侯,他們肝膽如此囂張跋扈,難道就不知道我漢律森嚴了嗎?”
“重懲平陽侯,還長安太平世道,求太后一定不能放過他呀!”
竇嬰跪坐在角落里面無表情,自從十幾年前梁王趙武求天子之位時被他攪壞了好事,他在竇家的地位就直線下降,竇太后嫌棄他說話不分親疏只為天子做忠臣,天子又討厭他對廢太子劉榮盡忠,于是他被罷黜了太子太傅的官位在家里閑居。
礙于同族情面,諸竇到長樂宮里求太后恩典時也把他給叫過來,但是他本人非常不看好這次竇家的集體行動,更不看好諸竇提出殺死平陽侯的計劃,這完全是在異想天開。
館陶長公主也覺得幾個竇家的表弟說話不靠譜,動輒要殺要刮滅滿門夷三族之類的言辭,聽的竇太后眉頭皺緊臉色越發的不好看,放任他們胡扯下去很有可能弄巧成拙反而壞了大事。
于是她急忙分辨道:“母后您看平陽侯有多囂張啊!伙同列侯打傷我家孩兒,又勾結官僚沆瀣一氣欺負竇家人,如果放任他們囂張下去,后果不堪設想啊!”
知母莫若女,館陶長公主對母親的把握比較精準,竇太后這才說話:“隆慮侯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今年都二十二歲的成年人還不能定性子,人家列侯聚會他要去抓人,出言不遜被教訓一頓怪不得他人,你回去多教育隆慮侯去和平陽侯道個歉,化干戈為玉帛莫要生事。”
“母后!”
竇太后嘆了口氣:“你就聽老身一句話,管好自己的兒子不要惹是生非。”
“母后,那可是您的外孫陳蟜啊,您以前不是最喜歡他的嗎?他被人打了您就不生氣嗎?”
館陶長公主驚訝的走上前扶住母親的胳膊,從小到大她從沒有被母親這樣對待過,心里充滿了憤怒和不解。
竇太后推開女兒,氣憤地說道:“吾當然很生氣,但是吾更生你的氣,你也是堂堂長公主之尊,放下身段去羞辱天子的嫡女,你就沒想過那是你的侄女,也是吾最疼愛的孫女嗎?”
館陶長公主悚然一驚,沒想到自己做的如此隱蔽還是被母親發現:“您是怎么知道的?這不可能被人發現啊!”
竇太后終于忍不住發怒:“長樂未央也不大,宮中發生點事須臾之間就傳遍了每個角落,婠兒那丫頭被你侮辱的流著淚出宮,又怎么能瞞得過宮中的有心人!前幾日皇后都不敢在老身這里久坐,就是怕碰到你臉面太尷尬不好說話,天子沒找你過錯是因為你是長姐,你以為做姑姑的欺負侄女就不會讓天子和皇后心痛嗎?”
館陶長公主呆愣不動,諸竇一下全都傻了眼,竇家的一幫子侄綁在一起不如竇太后女兒一句話頂用,就連太后嫡女都被老太太說的啞口無言,他們只能面面相覷干瞪眼。
前些日子,陽信公主進宮時巧遇姑姑館陶長公主,問安的時候冷不丁的被姑姑陰陽怪氣的羞辱一頓當場捂著臉離去,宮里宮外都在傳聞堂邑侯府和平陽侯府結梁子,館陶長公主以大欺小的故事,竇太后眼盲心不盲聽到消息焉能不怒。
看起來竇太后是真的生氣了,拄著木杖怒斥道:“還有你們幾個,尤其是章武侯竇完,南皮侯竇彭祖,你們是老身的親侄子和諸竇中的長者,平時我讓你們多讀黃老的著作修身養性,你看看你們都讀成什么樣子,好勇斗狠爭強好勝比那些功臣列侯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到了長信宮向老身行過禮問過安,張口就要請旨斬殺平陽侯,如此殺氣騰騰到底是要做哪般?這漢家江山難道成你們自家財產了嗎?”
“不敢!”
“你們還知道不敢,我以為你們生了一副豺狼心腸,忘記我這些年屢次的教誨呢!章武侯封侯十幾載就在關中占田5000頃,南皮侯家中5500頃更為出色,諸竇在你們二人的帶領下與關中占田上萬頃,貰貸行賈二十億錢,你們的錢從哪里來?田從哪里來?幾個人加起來堪比關東的諸侯王,想要干什么?學諸呂謀反嗎?當我這老太婆是死人了嗎?”
木杖被憤怒的竇太后丟了出去,諸竇目光驚駭的望著發怒的竇太后,仿佛眼前的不是在那個熟悉的瞎眼老太太,而是一只憤怒咆哮中的雄獅,諸竇如喪考妣地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勢如敗犬夾著尾巴哀號。
竇太后又呵斥道:“都怪我當初瞎了眼扶持你們這幫爛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根基不深又不懂韜光養晦的道理,打著老身的旗號在長安城四處招搖撞騙,世人看著老身的薄面給你們點好處,你們就得寸進尺胃口越來越大,今天欺負到列侯的頭上被打回來也好,若不這樣明天欺負到諸侯王頭上,再惹出個七國之亂,諸侯王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被押送到東市腰斬的就換做你們了!”
竇嬰嚇的冷汗涔涔竟不敢抬頭以對,他用余光瞥見章武侯竇完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南皮侯竇彭祖的臉色蒼白渾身被汗水浸透,像只刺猬瑟縮成一團不敢動彈,竇家的小字輩更加不堪,有的人身上散發出難掩的臊臭味,八成是嚇尿了。
諸竇被罵的三魂七魄跑了一半,再也沒心思追究平陽侯問罪之事,唯有館陶長公主沒有動彈,她太了解自己母親的性格,早年強勢霸道手段毒辣不讓呂后,或者說早年的行為受到呂后的強烈影響所以做人做事總喜歡模仿呂后的風格,她這種性格不會平白無故訓斥諸竇子弟。
過了半晌,竇太后果然說道:“嫖兒啊!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罵他們嗎?”
“母后早就有意敲打他們,這次竇家幾兄弟做的的確不夠好,被您訓斥一頓想來都會收斂起來不敢惹事生非了。”館陶長公主早有腹稿,剛才諸竇被罵的時候,她只是心里有些驚訝,到不覺得有多么夸張。
相比于她幼年時和兩個弟弟在代國的遭遇真是小巫見大巫,那時候她的母親還只是他父親漢文帝的媵妾,既不得寵也得不到任何權勢,三姐弟但凡犯一點錯就會被母親罵到哭,三姐弟哭還不能哭出聲,那些年母親竇漪房的壓力非常大,直到代王妃的四個兒子突然死去,母親對三姐弟的態度才逐漸有所好轉。
世人都知道竇家貴為外戚,朝中百官但凡提到竇家都要禮讓三分,竇家人就憑借著太后的顏面胡作非為,十幾年來光傳入竇太后耳邊的奏事就數不勝數,至于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想必還有很多,放任他們胡作非為下去早晚要走呂家的老路,竇太后一生都在學呂后,又怎么會忘記吸取呂家滅族的教訓。
竇太后搖搖頭:“侍醫說天子至多還有一年的陽壽,天子已經決定安撫功臣列侯,提防關東諸侯王借機謀反,即便你們想要對付功勛列侯,此時此刻也絕不是最佳時機,尤其是你要戒急用忍不要輕易招惹列侯,就讓他們囂張幾日將來慢慢收拾也不遲。”
面對母親嚴肅的表情,館陶長公主忍不住點點頭,猛然想起母親的眼睛早已看不到東西。
竇家人吃了個大虧心有不甘,出了長樂宮諸竇并沒有散去,而是來到南皮侯府里商議對策,竇嬰對他們的邀請沒有興趣,隨便找個理由就轉身走掉了。
“呸!還當自己是大將軍,太子太傅,也不瞧瞧他那軍功有多少水分,沒有條侯拼死力他能得侯位?”
竇完心思不在罵人上,擺擺手說道:“我們得想辦法給平陽侯一點顏色瞧瞧,不出這口惡氣實在心有不甘。”
“這個不難,我到有一個好辦法。”竇彭祖詭秘地一笑,把這的策略緩緩說出來。
聽到計劃,竇完頓時急了:“你說什么?你讓我把造紙術的方子公布于天下?這絕對不行!我為這方子先后搭進去幾億錢的財貨,怎么可以白白便宜那些販夫走卒們!再說那狡猾的平陽侯在契約里設了套,只要造紙術被公布出去,我就要賠償3億錢!這個絕不能泄露出去。”
竇彭祖輕蔑地瞥了從弟一眼:“那幫列侯也得了造紙術,萬一列侯的家奴把造紙術泄露出去,你不得按照契約賠償3億錢嗎?算來算去這3億錢你都得出。”
“啊!這可如何是好!我實在拿不出3億錢了。”
“我有的辦法,造紙術你交給我,我們竇家人先用,這3億錢我們合伙替你付,以后造紙術傳播的廣了,我們再一點點把方子泄漏出去,諒平陽侯也不敢拿我們怎樣。”
竇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從兄早就眼饞著造紙業的暴利,只是苦于沒有關系與平陽侯搭上線商談交易,前些日子聽說他用500頃上田換來造紙術,氣的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然而沒過多久他被平陽侯設套坑了,竇彭祖的心思一下就活泛起來。
章武侯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平陽侯擺明就告訴他們既然得罪你就不介意狠狠坑一把,他已經騎虎難下沒有其他選擇,只好咬牙接受竇彭祖的安排,好歹這也算為竇家掙得一份賺錢的產業。
PS:漢初的呂后、薄后、竇后論心計手腕都是頂尖的,竇漪房性格手段雷同呂雉和武曌,卻是唯一可以得善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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