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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王燕二位將軍的隊伍都被漢軍擊破了?”縣衙大堂上,楊廣勝整個人呆住了。
“是的,都督。王將軍剛率部出城十里就被漢軍給截住了,廝殺中祝忠親領近衛精騎攔腰突殺…王將軍抵擋不住,全軍大敗,連王將軍自己也戰歿在了陣中。”
“燕將軍急領兵救援。但漢軍兵勢甚銳,先燕將軍一步斬殺了王將軍。待燕將軍兵至,就又被祝忠率兵相擊,遂即也不堪支撐,燕將軍落在亂軍中不知去向…”
“自己本想故作迷障,用一支偏師引開一些漢軍注意,再用靖綏軍遮蔽真意。哪想到這第一步就…,這下…這可該如何是好啊?”
楊廣勝聞言只感覺自己腦子一蒙,整個人都傻在了那里,半響回過神來,望著帳中的江通,慌神問道:“江將軍,可有對策解此困局?”
“都督!”滿帳將領維數江通這個時候最鎮定,是一臉的沉定沒有半點慌張,畢竟人已經心存死志了,連死都不怕,他還會怕什么呢。
“我確有一計,但不知是否可行。”
“是何計策?快快說來!”
“都督且調撥于我一隊人馬在城中虛張聲勢,隱瞞正面漢軍耳目。都督便趁著夜色掩護,率大隊人馬出城,依舊向著王燕二位將軍所去方向潛進,令人馬噤聲,且不可驚動漢軍鏑鋒。”
這是真正作死的節奏啊!
“江將軍…”楊廣勝心中一股熱流在滾涌,眼中不禁閃出一抹盈光來,江通這一不是多高明的‘計’,卻是把自己置身于九死一生之地啊。
“都督不用多言,今日情形,只能如此。通只望都督安返趙地后,通之家小親故,都督能照看一二!”
已經遞上了請罪奏折的江通,可以說是背下了江津之戰的七成責任,楊廣勝雖然也不能安然脫身,但頂多褪去一層皮,小命保下還是不成問題的。而職務到了楊廣勝這一級別,只要有命在,來日復起,僅僅是時間問題。
“江將軍放心,汝之親眷,某之親眷也。”楊廣勝眼中的淚花忍不住流了下來,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戲。
人銜枚,馬裹足。丑時時分,楊廣勝領著六萬來人出了縣城西門。留下斷后的是數千趙兵,楊廣勝可不敢留靖綏軍,不然他們肯定會叫囂嘈雜起來,甚至發生火并也不稀罕。
畢竟這些投降趙軍的靖綏軍,當初就是為了不死才投降的!
等六萬人出了城池,行了六七里,還不見漢軍人影時,士兵們紛紛松下了一口氣。而楊廣勝的心卻更提起來了,祝彪真會連一隊鏑鋒都不在西面留?但他此刻只能,“傳令,全軍速行,速行…”
大手一揮,楊廣勝剛下令全軍急行,就看到四周黑暗中,忽然火把齊明,無數漢軍騎兵策動起戰馬,大呼:“休教走了楊廣勝!休教走了楊廣勝!”
“大帥在此等候多時!”
“大帥在此等候多時!”
四面火鼓喧天。一處火光最明亮處,高高的祝字軍旗迎著夜風烈烈招展。
“糟糕,有埋伏。”見果中了圈套,楊廣勝剛才游神不定的心沒有安定下來而是更加慌了心神,勒馬就高聲下令,“全軍后撤,全軍后撤…快回城池…”
麾下的六萬兵馬有六成是靖綏軍,見到自家中計,頓時亂作一團,深夜間各軍校司馬不便約束,是以不待漢軍打馬趕到,三萬多靖綏軍就全部潰散開來,似無頭蒼蠅一般亂闖亂撞。
能幸運跑出去的,自然是好運氣。沒那個運氣的,也無人敢向河東軍精騎遞刀子,碰到了就自己丟下兵器抱頭在地上一蹲,投降——
“楊廣勝,還不快來受死!”萬軍之中,祝忠策馬狂奔,望著楊廣勝徑自殺來。手中一口大刀上下翻飛,途中所欲趙軍將士是粘著就亡,磕著就死。
時間走到天亮,江津城下趙勝留下的十幾萬大軍,除了兩萬江對岸的兵馬外,余下的不是戰死就是投降,再有就是做了逃兵,在敗退的途中就先一步跑路的。零星的殺出戰場或是逃出戰場的殘兵,少之又少。
副都督江通戰死,都督楊廣勝重傷被俘。
前后之戰中,漢軍俘虜和投降的趙兵有四萬來人,靖綏軍三萬兩千余人。
北平城。
晨曦東露,距天明已為時不遠。若是在往常,北平城內此刻早已一片忙碌,無論居民商販都在為嶄新的一天作著準備。可是今日,全城百姓十有六七都聚集在城西、城北,尤其是城北的水門一帶,真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只見人頭攢動,嘈雜之聲從做個深夜至今都未曾斷過。數十萬百姓云集于此,通宵達旦!為的只是能早一點聽到城外傳來的捷報。
昨日上午,江面上游有輕舟抵到水門外,送來了江津郡的最新戰報。上面蓋著祝彪的大印,簽著祝彪的大名,真正應證了夜間飛鷹傳書送到的捷報。
江津兵馬水路破敵,調動趙軍回援玉豐,大敗趙軍副都督江通部五萬人,然后火燒玉豐城,將五十萬趙軍轉運前線的軍需糧秣一把火全部焚毀殆盡。
就是半點兵法兵書都沒學過的都城老百姓,也知道江津兵馬此一獲勝所具有的超凡意義。
自當年柏平山大敗以來,國家災禍不斷,可中山國背盟來攻也好,胡騎大軍破羅州欲壓羅明江也好,各地生靈涂炭,狼煙四起,北平都城卻從未收到過真正意義上的威脅,連同烏維馱之禍在內。
但如今,趙國背盟,竟然囊括延州,一句居然打過羅明江,直撲北平都城城下,滿城的百姓真正體會到了大漢‘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幸運有忠勇之將忘身于外,賢良之臣不懈于內。十萬漢軍固守都城,半個月的相持,祝帥終不負百萬人心所望,一擊就至趙軍‘意圖’于死地,贏了個干凈漂亮。
祝帥報捷的文書中有言,三日內盡滅趙虜,就將率精騎直奔都城而來。時間就在今日,所以數十萬百姓從昨天晚上起就開始等在了城西和城北。
等候在城西是因為能‘看’到趙軍主力的反應,若江津郡的十幾萬趙軍全軍覆沒的話,那城外頭的趙軍肯定會有大的反應的。等候在城北尤其是水門,是為了早一步聽到報捷的聲音。
城北水門城樓之上,早設好了御座,大漢的君王姬昀雖雙眼通紅,卻也是全無倦色,不時從御座上起身,憑樓而望,焦急地等待著消息。后面,三公六卿,豪門勛貴,一個不落,各按官階爵位落座。
高守訓、蔡珽慎、云瀚等人坐于一處,從頭到尾只用眼神來交流,并無只言片語。與四周同僚的不時竊竊私語相比,他們十分沉得住氣。城墻下面云蘄、余昕賢等人亦坐在一處,彼此之間也一樣不交談。但云蘄、余昕賢二人心知肚明,他們與姬昀等一樣,要急待佳音!
因為江津戰事若成,祝彪就再得了一次扭轉乾坤之功。如果失利,漢趙兩國間,大漢剛剛占據的一點上風就會再度不復存zài,祝彪有功也有過,日后在北漢的日子會更難過。
姬昀于城上西望,心里忐忑不安。北漢的軍力差不多快被掏干了,祝彪在江津之戰若敗,那對于此刻的柏涵來說就是個災難。那意味著,趙軍此次即便迫于后勤退出安州,延州也不可能乖乖的交還北漢,因為此時的北漢根本就無力再去收復故土…
眼看就要天亮,怎地還沒有消息傳回?孤王會不會太莽撞了一些?老早把消息透露出去了。如果祝彪真不能順lì擊敗江津趙軍,自己別的不說,只顏面上也是掃地的。
折身返回御座,閉上雙眼似在養神,一陣之后忽聽城頭侍衛吼道,說是有飛騎至城西而來。此言一出,城上的君臣不約而同猛然起身。姬昀想是這段日子太過勞累,突然一竄之后,直感眼前發黑,幾乎栽倒,內侍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不多時,只見一將匆匆奔上城來,張目四望,見了太尉納頭便拜。
蔡珽慎不等他說話,疾聲道:“大王便在此處,你隨我來!”言畢領了那將校便快步上前,進城樓二層,至姬昀面前就欲行大禮,可姬昀等了大半夜,早已心急如焚,哪還顧得這些虛禮,脫口問道:“可有消息傳來?”
“稟大王,昨日夜里趙軍大營并未見有異動,可今朝時候趙軍的探馬突然不見了。云將軍派人馬窺視,發現趙軍大營已經一空,不見一兵一卒!”那將校忙奏道。
姬昀不大通軍務,可聽了這話也喜形于色,“如此說,趙虜是撤走了?”
“回大王,趙軍確是連夜撤走,甚至顧不得拆掉營寨!或是不敢拆卸營寨,怕過早暴露給我軍意圖。”將校報道。
“好!主帥威武——”
姬昀心頭狂喜,再也按捺不足心情,在二樓上來回的攥著圈子。
城樓下面的勛貴圈中,余子良身邊一個老者低聲恭喜道:“老哥哥真是好眼力啊,選了一個好外孫女婿。”
“可惜…造化弄人啊…”余子良內心里嘆息著。
至中午,有飛鷹落于城頭,祝彪報捷傳到。全殲趙都督楊廣勝部,陣斬副都督江通以下五萬余人,俘獲趙兵、靖綏軍七萬余人。現在祝彪已經引騎兵兜尾而來,另外遣派步甲,以高燮為主將,督兵進擊北岸安養縣,楊延彰守江津。
晚上,一只輕舟從上游疾駛到城外水門,正規程序上的捷報文書,正式送到北平。
趙勝的心情想噴火,如果說三日前他想活撕了江通,那么現在他就想活剮了楊廣勝。十余萬大軍飛灰湮滅,不錯,里面是有五萬不中用的靖綏軍,但也有十萬多趙兵啊。現在一qiē都沒有了!
糧食沒有了,軍需沒有了,后路也沒有了。
就江津郡距離北平的這點距離,祝彪督兵不要兩天疾馳就能趕到。當夜駐扎宿營之時,趙勝就嚴令全軍——夜間謹慎戒備!
三萬祝彪騎兵就在距離趙軍兵鋒不到五十里的地方,趙勝下令全軍夜間戒嚴并不差。但他沒有想到,祝彪根本就不打算劫營。
三十萬大軍,不是虛數,實打實的數量,趙軍內心里的‘力量感’太重了。三萬騎兵偷襲,也只能是傷著他們皮肉,動不了趙軍根骨。這種戰事和勝利,祝彪不想去打。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他要打的是這樣的仗。
但是…
“好嚴正的行軍啊…”
第二天祝彪見到了撤軍中的趙軍。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想當然了,自己小看趙勝了。
怪不得趙王會把五十萬大軍交到他手上,只憑著這一個‘嚴謹’,他就足以勝任。
趙軍有七八萬人的騎兵,五萬人始終留居中央,剩下的組成三支騎兵群,一支當頭,兩支左右,探騎范圍達三十里遠。就是以河東騎兵的速度,也需要一刻多鐘才能奔到…
而且趙軍的士氣…適才祝彪用望氣術看了一下,還保持在80上下這個比較高的數值,顯然還遠不到軍無戰心的地步。
打仗是個耐心活!
不知道多久前看過的哪本書上寫的一句話:戰爭是要耐得住心性,耐得住寂寞,更經得起誘惑的一項藝術。
當時祝彪對此嗤之以鼻。現在他卻有了新的體悟,這確實是要有耐心,要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誘惑。因為‘機會’是創zào出來的,而創zào就需要時間。
自己在江津之戰中有了點‘耐心’的意思,現在,就更要有耐心。
“主力撤退。命令鏑鋒近前,全面封鎖趙軍耳目——”
人要急慮起來,最快的法子就是遮住他的眼睛,堵住他的耳朵。讓他看不見,聽不見。
趙勝的眉頭皺了起來。祝彪出現了,河東軍的鏑鋒全面優勝于自家探馬,外界的一qiē信息都開始便朦朧起來了。
除了手中的地圖,自己不知道大軍十里之外的一qiē。
水井被填,河流被污,這才短短三天,兵馬連吃水都成問題了。而沿線道路上一qiē的百姓全部被漢軍遷走,糧食一顆都找不到不說,漢軍甚至把兩座縣城都變成了空城。
趙勝知道,這個時間太短,漢軍不可能真把數以十萬計的百姓遠遠地遷移出數百里外,可能自己大軍改動一下方向,進個十幾里就能碰到成片的百姓,但一次變動方向,是不是次次都要變動方向呢?
如此擾亂的就不是漢軍的布置,而是趙軍自己的節奏了。
趙勝明白,現在隊伍里的軍心已經開始動搖,所有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成了睜眼瞎,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漢軍趕到祝彪的帳下來匯合,如果祝彪手下的兵力變成十萬、變成十五萬…
想想祝彪戰場上的輝煌,趙勝自己心里也忐忑。
一種焦急焦慮正在趙軍上下心中升起,他們渴望著快點行軍,趕快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延州?麟州?不,是趙地。
但水源就像是一沉重的腳鏈,死死地拖住了趙軍的速度。
沒有人相信祝彪可以用三萬騎兵擊敗自己三十萬大軍,就像也沒人相信祝彪手下就始終只能有三萬騎兵。
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江津的漢軍肅清了安養的兩萬趙軍后,祝彪手下軍力就會升到五萬人,若在有北平方面的支援,他手下的軍力就會變成十萬人。當羅州、河東、河西的兵力趕來,當睦州、曲州、俞州的援兵趕到,甚至是中山國的兵馬趕到…
一種緊張的情xù就深深地攥住趙軍的心。
“有沒有看出點什么來?”
漢軍方面,一片輕松歡笑。與日益焦慮的趙軍不同,漢軍的士氣是每日具高。
祝彪遙指著趙軍大營,對身旁的祝忠等將說道。
“感覺…多了股急躁,軍心開始不穩了。”祝忠道。
周、夏二人點頭贊同。
“就是如此。趙軍緊張了,他們了解不到外面的一qiē,連吃水都成問題,他們怕了、擔心了。”
“擔心了?”
“嗯。擔心我們這邊增兵了。咱們若只三萬人,他們肯定不擔心,就是過的再難,到底有股底氣支撐著。但我會只有三萬人嗎?云崢不是已經帶著五萬軍趕到了嗎?
讓高燮繼續攻略延州,咱們現在也有了十萬步騎。這事兒,趙軍就是看不到也不會想不到的。
從明日起,就把步軍行進留下的痕跡給他們看看,三萬開頭,后日五萬,大后日七萬,然后十萬。造飯的鍋灶都給我做像了,我這次要擺一處增灶之計,嚇破趙兵的狗膽——”
祝忠、周子昂、夏云逅三人徐徐的點著頭,都領悟祝彪話中的意思了。
“大帥好計謀。只要能引得趙兵人心惶惶,就是被趙軍帥將看破了破綻,那也一點不耽擱效用。只要趙軍人心顫動,軍心低靡,擊破他們不在話下——”
祝彪微笑不語。這一仗打的他真是在智慧上,大有優勝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