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多騎散落在偌大的羅州北地,那是非常非常稀疏的。為了最大限度摟取好處,為了盡可能的劫殺各縣漢軍守軍和返鄉百姓,再加上自持漢軍主力盡失,根本無力反擊。
進入羅州的三萬多胡騎,除了第一時間里攻殺了邊地各縣寥寥無幾的守軍外,就分散成了三五百人一隊的小股人馬,開始了自己瘋狂的掃蕩和殺戮。
如果此時的戰場局勢被全盤信息圖像化,那么所有人就可以看到,在北陵郡城往北,偌大的地盤里只有少少的三五處綠色光點還在閃動,無數的紅色小點在游動向南疾下著。當然,每個綠點的外圍也都有一層紅色光環。其中那最大的兩個標點就在九原郡城,及其西北百十里處的一個小鎮上。
不過在北地遭難的同時,綠色如華的光柱在浩蕩北上,所有攔在綠色光柱前進道路上的紅色小點,都被瞬間掃蕩入塵埃。
“噗嗤——”一桿長槍沒入胡騎的胸膛,使槍的漢騎兩臂一較力,胡騎翻身被挑下了戰馬。鮮血哧濺了漢騎一臉,順手一抹,漢騎將士如赤鬼一樣猙獰,“殺不盡的胡狗——”
“打掃戰場,往前,往前——”軍司馬在高喊的大叫。漢騎抬頭再一看戰場,胡騎已經沒剩幾個還在抵抗了。
兵器、皮甲乃至為數不多的鐵甲、jing甲,都卷起來收拾了往馬背上一放,上千漢軍驅使著戰馬滾滾往前而去。疾速向著右邊已經超過自己的大部隊趕去。
祝彪沒出北陵郡就察覺了胡騎狀態有異,鏑鋒不停地拷問戰場俘虜終于讓他弄明白了胡騎現在的情況。當下集團前進的漢軍改變了陣型,分成了前、左、右、中四部行進。中部當然是集團的主力,其余三軍只是各有一部軍力而已。前進速度上要快中軍一步,一次接敵廝殺之后,就自動轉回中軍與別的軍部交換位置,等于說是一個小小的輪戰。
祝彪的用意也就是讓隊伍里的新兵見見血!
而現在看,效果很不錯。
歷經了廝殺的新兵與之前相比明顯有了一份從容,和對胡騎戰力的蔑視,這是他們用鮮血換來的經驗。隊伍里的士氣無形中在提高。祝彪他狀態欄里的數值可作證據。
而且從被拷問的胡騎口中,祝彪還知道九原郡城眼下還并未陷落。那里本是聯軍出發前的補給地,屯有不少的糧食和兵甲輜重,相應的守軍也留下了多一些——三千!
之前祝彪也沒以為有什么不妥,可現在前面的大軍一敗,胡騎順勢殺來,他就感覺著以這個數字之兵來拱衛后勤補給地真的是太少了。
九原郡城下的具體胡騎數目也沒能問出來,那地方是后續大軍盤兒里的菜,先一步南下的胡騎只是打個前哨。看一下城里的漢軍。
九原郡城、北陵郡城,新昌郡城、開化郡城。這四個點是下一步胡騎大軍進攻的重點。
大軍直接開到九原城下,祝彪引中軍到時,南門外躺倒著二百來胡騎尸體,四門的胡騎已經被前軍、左軍和右軍吃干摸凈了。
在城里祝彪見到了李輝祖征北將軍府的主薄,灰白中透青的臉色,鬢角都白霜了。還有中山軍李正芳的參軍,秋亭伯孫暘。他是因為身體不好,才錯過了前幾ri的出征,得以保住了現在這條命。
兩人身上都透著一股沉重至極的死氣和哀氣。特別是前者,心智怕都垮了的。
“二位整理一下城中軍馬百姓,輜重糧草能運走的都運走,運不走的就燒掉,我留下一營鐵騎護衛。”看著二人的眼睛,祝彪聲音加重,“必須。盡快,馬上,南撤——”
二人自是沒的說,應聲之后。孫暘還給祝彪提了個醒,說中午時候城下的一批胡騎往東北方向去了。
“鏑鋒還沒掏出話來么?”
陳孟仁領軍留下護衛,祝彪向祝仝問道。
“十來個俘虜沒一個肯說的。不過要是狠下功夫…”
將手一擺,祝彪道:“沒時間浪費功夫。對下面的人說,不交代就全給我削成rén棍,一個接一個的來。看他們說是不說——”
“你部立刻集結,多帶一些馬!”
“諾。”雙拳一抱,祝仝眼神平靜。人棍算什么,點頭離去。
“噠噠…”馬蹄聲震動大地,六千余騎稍在九原城歇息了一會,就飛快的打馬往東北方趕去。
被圍的竟然是一支草原上突出來的敗軍!祝彪在北陵立刻提兵上前為的可不就是接應他們么。
一個叫做魯集的小鎮。
云崢看著鎮墻外跑馬的胡騎,眼睛里已經找不到銳利了。他們被堵在這個小鎮了,那后果會是什么?連最底層的小兵都知道。
三千來人的隊伍現在依舊有兩千仈jiu百騎,數量遠遠超過鎮子外的胡人。如果是在往常時候,云崢只需要一半兵力就可以將外頭的胡騎橫掃干凈。
但現在不是往常的時候,現在是疲憊yu死的時候。馬,馬跑不動,人,人睜不開眼,全軍上下疲憊到了極點。雖然有七八百張騎弓在手,可上下能拉得開弓弦的則只有不到二百。
如此的狀態,也不難解釋他們近三千人的實力,為何卻被外頭兩千不到的胡騎給逼的往鎮子里鉆了。實在不堪一戰了!
“公子,猶豫不得。再不決斷,明個連沖都都不出去了。這外頭胡狗越聚越多。今晚是唯一的機會,我等誓死護衛公子突出重圍!”云崢的家將頭子一片赤誠的進言。
“這些將士現在奉我為首,我豈能拋下他們不管。云家,沒有貪生怕死的兒郎!你等不用再勸了。爾若不甘死,今夜自己逃命去吧…”
幾名家將的臉騰一下紅了。“公子這是哪里話?我等兄弟對云家從無二心。公子如此說話,太是傷人了!”一個脾氣暴躁的當下就道。
“公子!你若不愿獨自突圍,我等還可以帶上盛將軍…”
“不比再說了。本公子主意已定,不會更改的!”一卷血跡斑斑的披風,云崢掉頭往鎮墻另一端走去。留下幾個忠心的家將在身后,你看我,我看你,口中萬言都化作了一聲嘆息。
職業xing保鏢,與軍人考慮的就是兩碼事!
百十里路祝彪跑了兩個多時辰,從北陵疾速趕來九原,一路上馬力消耗的太多了。人棍的威懾力果然是相當大,鏑鋒才削了三個,第四個好漢就頂不住了。什么都交代下,只求死一個痛快。
而城下這血淋淋的場面,令還待在城門口的孫暘看的是心驚膽跳。他在中山國,何曾見過這等暴行場面,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三個人棍,傷口被爛泥糊上,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被祝彪下令直接種在了南門口外。剩下的人則分頭問過后,全砍了腦袋。
凄厲的慘叫聲里,孫暘看向祝彪的眼神已經全然改變,心中對漢軍驍勇的印象也全都改變。“虎狼之將,虎狼之兵也!”這番評價比起先前的‘驍勇善戰’,雖然威懾力更加強橫了一些,卻也多出了絲禽獸野蠻之意味。
祝彪才無心理會孫暘的心神變化呢。兩個多時辰的慢行,魯集鎮遙遙在望。
“天狼陣——”開啟。
距離還有十余里遠。“跟我殺——”鐵槍指前,戰馬嘶鳴,六千余漢騎蜂擁而下。
祝彪當然是率著親衛一馬當先,不到七千騎的隊伍散開成了長長一溜兒大網,陣勢厚度甚薄,但祝彪不以為意。因為他想的是將魯集外的胡騎一網打盡。
人比馬強!
魯鎮里的漢軍歇息了一下午,又有熱湯喝,有火堆烤,不少人都緩過了一些勁來。雖然拆了不少房子,可鎮墻上的人頭越來越多卻是真的耗時。可惜戰馬依舊不給力,也是,沒jing料,沒青貯,甚至連口枯草都給不足,戰馬見鬼了才能恢復。人餓肚子也不能光喝水啊。
鎮子里漢軍吃喝的肉湯肉塊就是宰殺的戰馬。雖然馬肉煮起來帶有惡臭味,煮不熟還會中毒,但吃起來還是有肉想的。對于眼下處境中的漢軍來說,有口熱乎乎的吃的喝的,那已是難得的了。
“援軍,援軍…”
當祝彪軍沖鋒的馬蹄聲作響的時候,南面鎮墻上的漢軍尖嚎的聲音簡直是找不到媽媽的孩子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樣。那樣的驚喜,渴望,以及瘋狂。
云崢當時還在鎮子北,南面鎮墻如雷的歡呼雀躍聲傳來,再聽到戰馬疾馳和胡騎的慘叫聲,兩行淚也不由得從他眼中流下。決死之境又逢生,那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和感慨啊!
“殺,一個不留——”
這是祝彪下的軍令。
“云將軍,快看,快看…”云崢沒直奔鎮南,而是到了鎮東,果然他才趕到,援軍的鋒銳就已經從東頭露出來了。
火光中一桿‘祝’字將旗清晰無比的映入他的眼簾。笑容在云崢臉上微微一僵,“祝字?是他么?”
竟然是被踩著自己成名的那個家伙給救了,云崢心中猛地升起一股自己被徹底踩進地下的感覺!
不爽,太不爽了。救命之恩也沖不去這股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