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門。因為劉穎達的死,梅溪縣尉空缺,雖然提拔起了一個軍侯統帶梅溪所部,但不要說是祝彪,就是李義榮、李懋忠、謝強甚至是梅西縣令蘇群,都感覺著不放心。
祝彪讓陳孟仁去搭了一把手,而武藝右部中排名第一的孟蕤,當然也就被陳孟仁欽點隨著登上了南城墻。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孟蕤的臉色還相當的難堪。這并不是因為城頭上‘飄蕩洋溢’的臭氣。一口口沸騰的大鍋中,煮熬的就是黃黑等等的人畜糞汁。
這玩意兒是歷來守城中的大利器,又毒又惡心人。滾燙沸騰后美其名為‘金汁’,澆在人身上,燙的人皮開肉綻不說還大多會污穢入骨,傷口腐爛敗壞除都除不去。傷員躺在床上哀嚎哭叫要忍受好幾天才慢慢死去,在痛苦煎熬中掙扎等死,真遠不如直接挨上一刀來個痛快。
‘香氣飄飄’的城頭上,不少人都在皺著眉捂著口鼻。但是孟蕤神情的不高興卻跟這些人明顯有著不同,別人都是表面上的‘皺眉’,而他是骨子里散發出的陰郁。
鼻孔下的‘香氣’城頭上的人誰又真的在意了?跟性命相比,跟城池相比,這點難受不值一提。‘皺眉捂鼻’更多是相互間作怪搞笑輕松一下神經的。
可是孟蕤呢,想到郡守府里抬出的兩個紅袍七個黃袍的尸身,他心頭就整個被高山給壓抑了。真是一萬個想不到,祝彪的實力已經高超到了這個令自己難以望其項背的地步。
他跟黃袍法師交過手,雖然只是幾個照面,但要不是運氣好現在就不會是站在城頭而是躺在病房里了。
紅袍法師更是高過黃袍的一籌,祝彪單單的一個人竟能斬殺如此之多,看那些尸體,都是咽喉中劍,這該是一個什么樣的境界啊?
第一次見到祝彪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孟蕤雖然第一面時就感覺得出祝彪的實力勝過自己,但差距也絕料想不到會如此的巨大、夸張。
“看來策馬長槍反而是壓抑了他的武力!”功勛職位上雙方的差距已經無可比擬了,個人武力上也是一樣的云泥之別,孟蕤一直以來堅強倔熬的意志都要觸動粉碎了。
在發誓要趕超目標的時候,卻又再度發現目標是那么的遙不可及,是那么的高大不可攀比,自己是全面的弱小渺小,對于一個自信心、爭勝心以及野心都足足的人來說,真是再也沒有這么巨大的打擊了。
孟蕤現在能露出一個笑臉才怪!
人一旦鉆了牛角尖或是執拗心一起,正常的理智就已經遠離他們而去了。盲目,視而不見,一意孤行,這才是與他們吻合的詞。
不過,孟蕤還是有些城府的,畢竟打小在那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面子上的工夫,或是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個技能練的還很是成熟,在祝彪面前初期的傲氣后就表現得服服帖帖,一點都沒刺頭和心懷叵測的樣兒。
“殺啊——”
濠橋搭好,云梯就接踵而上。大批的胡兵狼嚎起來——
“嗖嗖嗖——”
對此,漢軍的還擊就是用利箭和鮮血搭話。
箭矢擋不住云梯車的前進,但是糞汁卻是最驍勇的戰士也懼怕和心寒的。再加上火油,滾燙的火油!
攻略下整個懷遠郡,大量的馬匹、羊群被祝彪繳獲手中。
這些東西除了殺來吃有什么用?以懷遠漢軍的境況,便是想保留也沒那個能力的。所以從開頭到現在,每個戰士軍民都吃的是滿嘴流油,伙食好的就是王都的禁軍也比不得。
大量的羊油隨之被積攢儲備了下來,夜晚的火把照明,還有現在的火油澆燒。
小小的火箭一時半會兒燒不壞諾大的云梯車,可潑上了羊油后,上面就是全裹著生牛皮也照樣燒著。
胡騎的第一波攻勢退下后,懷遠四面城墻下,未熄的烈火在風中飄搖,從上頭潑下來的滾燙糞汁兀自在地面上散發著濃濃的臭氣。
城東甕城,有大約百十具尸體倒在地面上,慘不忍睹的尸身、淋淋灑灑的血跡,被潑了熱油燃燒著的云梯…
先破甕城,再破城墻,這是胡騎每一次攻城都必須要遇到的難題。所以他們在東城門護城河前搭起的五個寬大的豁口,有三個是正對、左右斜對著甕城的。其余的西門、北門、南門也都是如此。
馬面、堞樓,除了城墻城垛的守軍外,漢軍也同樣用著一切手段狙擊著胡兵攻城的勢頭。躲進堞樓里面的弓手、弩手,只管瞄準了來射,外頭除非是真正百步穿楊的神射手,否則是一點都奈何不得他們。而且胡人又沒有投石車、攻城塔之類的重型攻城器械,完全無法摧毀礙手礙腳的馬面及其上的堞樓,在這一點上他們落后的太多,也太一味的自信于本民族的手段。
不過,第一波進攻多是胡人試探性的佯攻,他們要試探一下漢軍的城防手段。畢竟他們有十倍于城內的兵力,還有一大票天神教高手當幫手,這都是無可比擬的優勢。
“殺啊…”又一次進攻開始。
一上午時間,四面城墻如同四個相對獨立的戰場,沒有所謂的統一籌劃,統一攻勢,除了第一波進攻時是四面齊發,剩下的進攻就都是單打獨斗了。
試探遍漢軍的手段,東城門外摩訶髪嘴角彎起一抹獰笑,沒什么驚奇的,也就還是老樣子么!
真正的攻城戰隨即開始。不再是單單的從正面進攻甕城,兩側方向也各有大隊的胡兵推著云梯車殺到。
硝煙滾滾的戰場立刻又人聲沸騰,殺聲震耳起來。
真正攻殺起來的胡兵,韌性遠比之前試探性進攻時更加的能熬能耐有韌性。而這時候的云梯車也比之前的同類做的更加堅固更加耐熱。
真的是不拿皮料當一回事了,進攻中的一輛輛高大的云梯車上上下下竟然真的都包裹著一層生皮。雖然不可能是牛皮,可不管是羊皮還是馬匹,浸濕潑水后包裹在上,那都是能大大提高云梯抗火性的。
糞汁很快就被耗盡,頂著圓盾往上沖的胡兵們就更加英勇了,中午時分祝彪所在的東城,甕城上就首次涌上了胡兵。
“將士們,跟我殺——”李懋忠大聲吶喊著。
夫戰,勇氣也。漢軍可不會因為城頭胡虜的涌上就立刻崩壞戰局,雖然守城官兵的主體是三縣步甲。別因他們是郡國兵就瞧人不起,在如此艱辛困苦的條件環境下堅持抗戰,三縣每一個軍民的心都是比鉆石還要堅固堅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