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澤與恩叔禮貌的握手,準備結束這次會談。突然間聽到外面有些騷動,片刻之后值班的警衛團團長推門走了進來。來到韋澤面前,警衛團團長低聲說道:“都督,這次來的一位歐洲人昏倒了。醫生簡單的檢查之后說他好像是腦淤血突然發作。”
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等事情,韋澤第一念頭是那家伙是不是受不了被趕走的刺激,氣的犯病?不過韋澤這只能想想,韋澤立刻說道:“趕緊送醫院。”
“已經往醫院送了。不過醫生說了件事…”警衛團團長帶著點為難的表情說道:“都督,最新的法令里面說,這樣的急病萬一出現死亡,醫院要驗尸。這些歐洲人沒有家屬簽字。”
“哦…”韋澤想起這是他極力推動的法案,好不容易得到通過。把情況向恩叔介紹一下后,韋澤說道:“恩格斯先生,不知道您或者同來的那幾位能否作為家屬簽一下字。”
恩叔微微皺眉,他沒想到中國居然弄出了這樣的制度。驗尸在歐洲也主要是針對刑事案件才實施的手段。“中國已經普及了驗尸制度么?”恩叔疑惑的問道。
“別提了。”這件事對韋澤也是非常困難的選擇,他對此也是非常不爽的。“驗尸對于醫學有重大意義,我也只能強行通過,加大宣傳。但是這等事情也經常遭到家屬的誤解。如果您這邊堅決反對,萬一出現死亡,我們就只管火化。”
“我先去醫院看看。”恩叔也沒辦法做決定,只能進行最緊急的處理。
韋澤正好也準備回去,就和恩叔一起乘車前去醫院。南京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是距離韋澤這邊最近的大醫院,那些普通醫院沒辦法對腦出血這種病例進行確診和有效治療。乘車看到了醫院,恩叔就看得有些發呆。
這是一座長寬各有將近兩公里的醫院,位于南京市中心附近,透綠的圍墻內建筑群密集。他們所經過的那條街上就設了三個大門,大門處人來人往,簡直有些人頭攢動的意思。
“好美。”恩叔用英語說道。
韋澤嘆口氣,用漢語說道:“您關心的方向真奇怪。”
“為什么要這么說?”恩叔操著一口不流利的歐洲腔漢語問道。
“你懂漢語?”韋澤嚇了一跳,他試探著用英語回答。
“如果你說普通話,說的不是太快的話,我能聽懂。我不懂你們各地的口音。”恩叔解釋道。
很快,兩人就達成了共識。韋澤和恩叔用中國式英語和中國話來交談。不用翻譯來解釋,兩人溝通瞬間就變得頗為順暢。恩叔感嘆中國的醫院如此的干凈,那些刷漆的鐵欄桿圍欄內外都是綠地,即便有些消毒水的味道,青草綠樹花朵讓醫院立刻有了令人良好的第一印象。
而且進進出出醫院的中國人固然看著并不開心,但是恩叔用中國式英語講道:“歐洲普遍認為去醫院的病人大概就沒太多機會出來。送進醫院基本會被認為是送葬的前奏。”
“那是因為歐洲傳染病太多。”韋澤立刻指出了問題所在。中國的防疫體系在普及各種疫苗,特別是將近三十年努力改造的肺結核疫苗讓中國的醫院出現了巨大的改變。以前的時候醫院體系主要是要解決傳染病問題,通過天花、鼠疫、霍亂和肺結核疫苗的普及,傳染病病人在中國的比例越來越低。非傳染性的疾病開始成為中國醫院的主要治療對象。非傳染性的疾病是有非常大機會治愈后出院的。
講了這些之后,韋澤忍不住抱怨起來,“面對非傳染性疾病,驗尸就變得非常重要。以前這些病癥根本就沒有那么多經驗積累,發病的特征,機理,都需要大量的實踐和研究來完成。但是同意尸檢的比例很低很低。還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甚至還有很多病人家屬覺得這是為國家做貢獻,覺得是不是該從國家這里弄到些報酬。甚至還有些病人家屬拿著這套東西發泄,說尸檢了也沒見解決問題。要么是醫生不認真干活,要么就是醫生無能。總之,壓力非常大。”
“閣下真是優秀的政務官。”恩叔那口音聽不出他是在贊賞還是在嘲諷。
韋澤不懷疑恩叔的境界,他嘆道:“社會進步是很艱苦的過程,挨罵我也認了。能坦然接受自己死后要接受尸檢的人,要么擁有非常高境界,知道自己死了就結束,死亡的只是一具而已。要么就是經過長期社會洗腦式教育,形成了尸檢就是正確與正常的事情的腦回路。否則,反對者才是大多數。”
以韋澤的英語水平,他沒辦法用流暢的英語表達自己的意思,甚至沒辦法完全用英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所以他連說帶比,英語和漢語共用。恩叔不僅不覺得和韋澤的交流有啥問題,反倒覺得這種交流比那種正襟危坐更加輕松活潑。看得出,韋澤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交流,而恩叔也是認為能明白就好。
“為什么會這樣?”恩叔問。他也不想下車,這種討論實在是感覺良好。
韋澤苦笑著搖搖頭,“因為大家想到尸檢,腦回路自然不會給大家此時已死的感覺。每個人聯想到的要么是自己看到的刀割,要么聯想到的是自己躺在手術臺上被刀割。有這等聯想之后,哪里還會有認同的反應。”
“哈哈。”恩叔連連點頭,邊點頭邊笑。
“但是,這一定要推行。哪怕是堅持五十年一百年,哪怕是要靠幾代人的堅持推廣下去這樣的觀點,尸檢必須變成制度。這是能推動醫學發展的制度。”韋澤訴苦之后很快就恢復了平素的冷靜,訴苦歸訴苦,決定的事情就會堅持是韋澤的一貫做法。
又笑了兩聲,恩叔收起笑容,“閣下,我這次來中國,是準備參加中國的革命。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閣下并不是想讓我做閣下的私臣,也不是讓我成為中國的官僚。閣下是希望我參加中國的革命事業吧?”
韋澤精神一震,他連連點頭,“您沒理解錯。我想邀請您參加革命的事業。不過為什么您現在想通了?”
“我看閣下作為一名優秀的政務官,并不認為行政是要管理,而是要解決問題,要服務大眾。就如我看到那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標語一樣。有了這樣的判斷,我才能對閣下放心。要知道,很多打著社會主義旗號的人,很多提出政府主導的人,都是吆喝著為了國家為了社會,要有更多監獄,要有更多警察。”恩叔的話也是英語和漢語混雜,不過聽得出他情緒還挺不錯。
“更多監獄,更多警察么。”韋澤嘿嘿一笑。他很懷疑恩叔是不是知道民朝每過一段時間的嚴打。雖然韋澤認為以后大概不需要嚴打了,可他本人對于暴力的手段從來不吝于使用。這是韋澤對付社會困境時候的手段之一。
“不過閣下,我真的很想知道您到底是怎么看待中美戰爭的。您能告訴我您個人的看法么?”恩叔轉移了話題。
“我說過,國內問題國外解決。我本人希望這場戰爭是中國最后的境外作戰。完成了我們要吞下的土地之后,中國軍隊就完全轉化為一支保衛國家的軍隊。我們不會主動挑起戰爭,即便以后再發生戰爭,中國也不會要求對方割讓土地。當然,這次我們也不會采取直接割地的辦法。以美國佬的占山為王的土匪政治特點,我們會讓美國中西部各州宣布脫離美國并入中國。”對于恩叔,韋澤并沒有絲毫隱瞞。和聰明人就要說實話,這是最有利的做法。
“您會接納當地的外國人?”恩叔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哼!”韋澤冷笑一聲,“在那片土地上美國佬不過是比我們早到了幾十年,現在在那片土地的大批所謂美國佬都只是近幾年或者近十年抵達的移民。如果他們愿意承認那些土地是中國的領土,如果他們的愿望只是在那些土地上好好生活。我們為什么不接受那些人的存在?”
恩叔暫時不再說話,歐洲的報紙上連篇累牘的報導著中國與美國的戰爭。“中國人要殺光美國人!”“中國要為印第安人報仇!”此類標題占據了據大多數文章。于是聳人聽聞的標題越能夠吸引注意,恩叔對此并不意外。但是聽韋澤的意思,中國割取美國領土的意愿極為堅定,卻沒有準備對美國民眾實施屠殺的打算。
“您認為可以把歐洲人變成中國人?”恩叔試探著問道。
“我不認為可以把歐洲人變成中國人,我可從來不是種族主義者。”韋澤為自己辯解著。
“那么您準備用血統融合的方式?”恩叔繼續提出問題。
“未來的中國提供的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工業化的生活方式。當然,那些人會發現這種生活方式的政治基礎之一是唯物主義,政治立場之一是反宗教。這或許會讓很大一部分人感到不適應。我們中國的普遍教育會教授漢語,漢語也將是中國唯一的官方語言和考試用語。但是這么做是為了降低社會營運成本,而不是要去毀滅別的文化。在官方沒有規定必須采取漢語的場所里面,他們愛說什么語言都是他們的自由。這個國家只是被命名為中華民朝,這個國家的人民祖上是什么血統,并不是各種考量的基礎。這是一個由憲法提供自由、平等、民主的國家,是以憲法為基礎的法治國家。中華民朝并非是是某種有什么特征特性人類當主人的國家。當然,我更不希望這是資本家們統治的國家。”
聽了韋澤介紹,恩叔沒有立刻表態。他繼續問道:“這是未來,而當下的國內問題國外解決是要做到什么?”
“在這場戰爭中成長起來的年輕軍人將很快接替即將退休的老軍人。有這樣一支軍隊為基礎,我才能繼續推動黨建和政治改革。也許您能想象的到,當下民朝的權力結構中有太多的權力集團。既然到了退休的年齡,他們就該退下去,讓新時代教育出來的年輕人接替他們的位置。”韋澤說的非常流利。這是他謀劃已久的發展步驟,現在要的就是執行而不是再去考量。沒有軍隊壓陣,任何政改都不可能成功。和平的想象當然很好,但是這只是想象而已。吃進去的,不靠暴力是沒辦法讓他們吐出來。對美國是如此,對中國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