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遼東半島上的旗丁泰蘭海唉聲嘆氣的縮在火爐前,外面大雪封門,此時也不會有人前來串門,他也總算是安心不少。新!思!路!馬上就要過新年,北風呼呼,雪花飄飄。但是冬天既然來了,春天還會遠么?一等到開春,前所未見的命運就將無可抵擋的到來,泰蘭海有生以來第一次要去當兵了。
所有改變都源自于去年,大主子從北京回到了盛京。這可是百多年來從沒有過的事情,以前每年也有掃墓祭奠,那都是朝廷派些官員過來看看而已。這次可是真的大主子返回了大清的龍興之地。
當然,大家都知道大主子返回的原因不是深刻懷念埋在盛京的老主子,而是在關內待不下去,不得不逃回盛京。身為奴才,當然不能在背后說主子的壞話,只是奴才中間也有各種壞人,不知道那個嚼舌頭的奴才在大主子面前說旅順這邊的旗人砍了大樹賣給洋人,賺了不少錢。于是一眾人以私砍大樹,壞了祖宗風水為理由,逼著參與賣樹的諸旗把錢交出來。除了這些之外,包括泰蘭海在內的這些旗人還被勒令從軍打仗。
大主子在關內的時候,泰蘭海等人的日子過的很平靜,有了木材生意之后,大家日子一天比一天紅火。去年的時候大伙早就把樹都給砍下來,就等著放木排賣錢。卻完全沒想到人在家中坐,或從天上來。
除了唉聲嘆氣之外,泰蘭海完全沒有了別的想法。大雪封門之前,也有些消息過來。說是關內的漢人會出關,一定要殺光關外的旗人。泰蘭海對這個消息將信將疑,他從沒到過關內,朝廷也不許漢人到關外謀生,在洋人的船上見到的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漢人。可那幫漢人也沒見到有什么特別的。
而另一個消息也傳到了關外,幾年前歸天的咸豐大主子的墳被挖開了。有人說是給咸豐大主子造墳的工匠把墳的地圖交給了漢人,漢人就把咸豐大主子的墳給挖開,里面的金銀財寶當然都沒給落下,還把咸豐大主子的頭給砍下來掛在北京城門外。更要謠傳說,漢人不僅挖了咸豐大主子的頭,其他歸天的大主子的墳也都保不住。
前來說這些消息的時候,泰蘭海等人被召集在一起,比旗主地位還高的大官,王爺,談起這些事情是頓足捶胸,涕淚橫流。泰蘭海對此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對他來說,能夠好好過日子,能夠多賣些木頭,多賺些錢就行。老主子的墓被挖的確很慘,可對于關外的旗人來說,他們只是要守好祖宗的龍興之地,守好盛京老主子的墳。大主子從關內退到關外,這關外的土地依舊還在,他們還想要什么呢?
就在泰蘭海唉聲嘆氣的時候,竟然傳來來敲門的聲音。這大雪天誰會上門呢?泰蘭海看了一眼他媳婦,前一段他心情不好,很是打了媳婦幾次。見到泰蘭海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泰蘭海的媳婦就打了個哆嗦。
也懶得和女人說話,泰蘭海起身前去開門。門外站的竟然是旗主,就見他穿的跟棉花包一樣,這是上次與洋鬼子買賣木頭之后從洋鬼子那里買的大棉襖。這些布可真好,看著比皮衣還厚實很多。腳上的大靴子不是旗人自制的那種狗皮鞋,而是膠底的長靴,里面都是怪怪的羊絨,又輕快,又把滑,泰蘭海當時還覺得太貴,等到了冬天,他又覺得后悔了。現在看旗主這一身從洋鬼子那里買來的衣服,知道要在風雪里面走這么久的難度,泰蘭海就更后悔了。有這身,出去打獵也會方便很多,當時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進了屋子,在炕上坐下,旗主從懷里掏出了包洋煙。泰蘭海不識字,所以看不懂花花綠綠的紙盒中央“云煙”那兩個字。但是這洋煙好啊,吸起來有勁,卻沒有旱煙那種刺辣的味道。不過這洋煙不便宜,也就是旗主才買了好多,泰蘭海只買了兩條,早就吸完了。
趕緊接過一根洋煙,又受寵若驚的湊在旗主劃著的火柴上把煙點著,兩人都深深吸了一口煙,享受著舒爽的感覺。旗主又吸了一口,這才說道:“泰蘭海,你想不想打仗。”
泰蘭海聽了這個問題,想到之前比旗主還高的主子對他們這幫砍樹賣木頭的家伙們的呵斥,咒罵。他連忙說道:“主子讓我打仗,我就打仗!”
“嘖!”旗主皺起了眉頭,“我讓你說實話!”
“實話?”泰蘭海仔細看著旗主緊緊板著的臉,走了這么遠的路,臉都凍木了,很難立刻看出表情。仔細分辨了旗主的表情,泰蘭海試探著說道:“旗主,我不想打仗!”
“不想打仗那就得跟著我一起給主子效力。不過你嘴給我嚴點,你還是去當兵,但是這個當兵和打仗不一樣。”旗主用威嚴的語氣說道。
“啊?”泰蘭海不太明白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當兵卻不去打仗,哪里有這么好的事情。
此時泰蘭海的老婆已經避開了,屋里面只剩了泰蘭海與旗主兩人。旗主又狠狠抽了口氣煙,吐出了煙氣之后,他才說道:“上面有主子說了,現在朝廷沒錢,洋鬼子現在還在從我們這里買木頭。以后再砍樹賣木頭,那就是上頭的主子讓咱們做。你這人實誠,我這才拉上你一起干,你要干就跟著我干。”
泰蘭海被這消息弄得暈頭轉向,怎么不讓砍樹的是上頭的主子,現在要繼續砍木頭的還是上頭的主子,到底是哪個主子說的才算呢?可當兵打仗對關外的這些旗人來說都是一百多年前的舊事,這一百多年來他們哪里見過打仗這一說呢。泰蘭海連忙點頭說道:“我聽你的!”
旗主滿意的點點頭,不過他立刻又拉下臉,“不過你嘴給我嚴點,若是從別人哪里聽到這個消息,我可不會饒你!”
“是!是!”泰蘭海跟雞叨米般連連點頭,不過等了片刻,他忍不住問道:“這上頭的主子到底有多大?”
“是咱們旗的王爺下的令,你說有多大?”旗主不耐煩的說道。
聽到王爺二字,泰蘭海完全放下了心。王爺那是僅次于最大主子的大主子,有這樣的人下令,其他人都不是事兒!
兩人抽完了一根煙,旗主就起身離開,看他急匆匆的模樣,想來是去找其他人。旗主看到泰蘭海眼巴巴的瞅著他把云煙揣進兜里,他哼了一聲,把煙掏出來扔給了泰蘭海。“當時你錢也沒少掙,怎么就沒想著多買幾條。”
趕緊接過只剩了半盒的煙,泰蘭海陪著笑說道:“那還不是因為我窮怕了,這次跟了你,跟了王爺,等賺到錢,我就去買夠一年的份!”
等旗主離開之后,泰蘭海連忙抽出一根煙,到了灶臺那邊點著,看著窗外的雪,他美美的吸了一口。被勒令上繳賣木頭賺到的錢時,泰蘭海只交了一小半,其他的銀元都埋了起來。現在他又能砍木頭賣錢了,看樣子這好日子遠沒有到頭啊。
關內的雪比關外要小很多,此時的北方軍區司令部設在北京。旗人被一掃而空,一口咬定自己是漢人的旗人也被送去了渦陽,此時的北京城幾乎變成了一座兵城。65式冬裝里面有棉大衣,北方軍區政委阮希浩穿著軍大衣,正在看著最新的命令。光復軍的突進速度太快,席卷天下的結果自然是后勤壓力變大,所以中央最新命令不是猛追窮寇,而是要建成兩條鐵路,一條是從北京到天津的鐵路,一條是從北京到常山。然后一路南下,到鄭縣對面的黃河終止。
對韋澤來說,這條鐵路線自然是后來大名鼎鼎的京廣線的黃河北那段。而且韋澤決定不采用石家莊這么一個名字。要知道韋澤看過很早前的解放戰爭電影,名字好像就是解放石家莊。那時候年幼的韋澤還覺得很怪,一個破莊子有什么好解放的。
后來與河北兄弟們胡吹的時候,石家莊出身的兄弟都覺得要么把省會叫正定,或者干脆就叫做常山。常山趙子龍,這一位民間耳熟能詳的大英雄,銀槍白馬的大帥哥,絕對能給河北省會增光。所以在鐵路地圖上并沒有標石家莊,而是大喇喇寫著常山的地名。
阮希浩是廣西人,他當然知道常山趙子龍的大名,卻不知道這些后世的爭執。即便是真知道,此時阮希浩也不會有心情來拿此打趣。現在的工作量真的可以時間緊任務重來形容。不僅要有這兩條鐵路,京漢線還有一條通往邯鄲的支線,這是為還在紙面上的邯鄲鋼鐵集團修的鐵路。
當然,更重要的是中央軍委告訴北方司令部,進軍東北與蒙古的時候,只怕避免不了與俄國人開戰。雖然沒有英國人那么強的海上力量,但是俄隊的陸軍也不是軟腳蟹。現在暫時沒有全面北上,就是要盡量完成鐵路線。為比較大規模的戰爭做后勤上的準備。
要與世界上數得上號的列強進行軍事沖突,僅僅是這么一個情報,就讓阮希浩感到了極大的興奮與極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