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暈船。暈船,行軍。
這就是韋澤對自己從11月25日到12月中旬的最多回憶。楊秀清展現出了高超的戰略以及戰術策劃,太平軍離開長沙之后清軍竟然沒有追擊。此時長沙附近一直下雨,等清軍開始追擊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后的12月1日的事情了。
此時太平軍在完全沒有清軍追趕的情況下轉向岳州,12月5日在當地早就投奔了楊秀清的天地會幫助下輕取岳州。在太平軍攻打岳州的時候,清軍堵塞了河道,在岳州截留了大量船只。現在數千大小船只都歸了占據岳州的太平軍所有。
奪取了大量船只,大批船工、水手、漁民都加入了太平軍。數千只大小船只上乘坐了數萬太平軍人員,大船隊輕松突破了清軍的防御,駛入了煙波寥廓的洞庭湖。
洞庭湖在湖南省的北部。所謂“湖南”就是洞庭湖之南的意思。它北面通向長江,南面接通湘江、資江、沅江、澧江四條大河。太平軍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武漢三鎮。
韋澤覺得自己是搞螺旋槳設計的,早就該習慣了水上生活。但是這就犯了教條主義錯誤,習慣了海上數千山萬噸大型船舶的生活,可未必就能習慣內河上小船的生活。半天過去,韋澤就開始暈船。
若是按照以前的太平軍,好歹也會有在陸地上行軍的部隊。韋澤估計上了陸地參與行軍就行了。可這次部隊的陸地行軍的都是由繳獲的馬匹組成的騎兵部隊。輜重等物都靠船只運輸。韋澤勉強試了試騎馬,他就發現暈船的自己在馬背上更難受。
清軍沒有能夠阻止太平軍的水上力量,這只能說他們自己活該。這幫人把湖南以及洞庭湖附近的船只都給搜羅到岳州去,為了防止船只為了生計私下逃逸,清軍還堵了河道。等早就掌握了這些情況的楊秀清殺進岳州,幾乎整個湖南一半的船舶都歸了太平軍所有。
守武昌的湖北巡撫常大淳倒是知道了一些城市防御的知識,這年頭的城市的主城墻外面都是大量的民房,太平軍挖掘隧道的時候,都是從這些靠近城墻的民房中開始挖掘的。而這些民房也是太平軍攻擊城墻的重要依托。
所以常大淳得知太平軍進攻武昌的時候,立刻命令武昌城外的百姓商家們撤進城內。城外百姓商家請求寬限三天,可他們萬萬沒想到,常大淳下達命令的當天晚上就命令清軍焚燒城外的民房。
大火連焚燒六晝夜,無數的百姓家產化為烏有。等到太平軍在12月18日抵達武漢的時候,當地百姓們紛紛投軍,即便沒有投軍的,也盡力給太平軍提供各種情報。很快,太平軍就已經徹底清楚了武漢城的整體情況。
韋澤好不容易從暈船中徹底恢復,那都是到了武漢的事情。太平軍先奪去了長江北岸的漢口,并且在長江上架設起了兩條浮橋。此時武昌的清軍早已經放棄了外圍防線,龜縮在武昌城內實施防御。
有了圍攻長沙的經驗,部隊先徹底圍死武漢城。接著就開始挖掘地道,這地道并非是以往那種單條直奔目的地的地道,而是數條雙層地道。清軍也是仿照長沙的防御,橫著挖深溝,在地上埋了甕偵聽地下傳來的聲音。他們也一度發現了太平軍的幾條上層地道。
只是清軍以為摧毀了上層地道之后就完事了,沒想到在這上層地道下面更深處,太平軍還挖的有地道。
1853年1月1日,地道完工,凌晨時分一聲巨響,文昌門下三條地道同時起爆。文昌門城墻被炸開二十余丈。太平軍早就三更造飯,四更出發,五更爆破。林鳳祥率領的精銳部隊立刻沖上城墻的缺口,殺了進去。
此時楊秀清下了嚴令“官兵不留,百姓不傷。違者斬!”而且他命令部隊在浮橋對面的漢口造飯,做熟的飯菜送到文昌門外,太平軍官兵們餓了就到文昌門外吃飯,吃飽了繼續進城打仗。在嚴厲的軍令以及有效的管理之下,太平軍進城之后秋毫無犯。
而深恨常大淳的武昌百姓們在太平軍攻破武昌城的時候點起了爆竹慶賀,家家開門,焚香跪拜。并且給攻入城內的太平軍帶路。
很快,城內敢于反抗清軍被殺了個干凈,倒是本地兵躲回家中,太平軍前來抓捕的時候紛紛投降。大部分保住了性命。武昌城內大大小小上百官員竟然無一人能逃走,也無一人得活。
韋澤因為暈船,沒能來得及指揮部隊。不過也輪不到他指揮部隊了,楊秀清指揮太平軍干凈利落的拿下武昌城。
接下來的軍事會議之上,眾將對下一步的戰略議論紛紛,北上河南的有,南下金陵的有,甚至還有建議在此地招兵之后打回湖南的。
吵吵了大半天也沒個結果,突然間,卻見楊秀清先是大叫一聲,接著深深低下頭。韋澤嚇了一跳,以為楊秀清生病了。
不僅僅是韋澤,其他的人也都是默不作聲,盯著楊秀清看。
只見楊秀清晃掉了腦袋上的帽子,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就以這個發型站起身來,楊秀清抬起頭,此時只見他面容沉靜似水,大有一種超脫物外的模樣。
韋澤低下了頭,他得費好大勁才能驅逐自己的大笑的沖動意。此時韋澤已經看明白,楊秀清降神了。
很多年后,已經是后代現代主義流行的時代。有個寫戲謔文的文藝青年在給雜志社投稿的時候寫到。
湖南人楊秀清在武漢城天王府的燈火下恭聆天音,他看上去長得很象伏爾加河東邊疆區掌管意識形態的地區黨委書記拉夫連季.卡爾特韋利什維利。耶和華用超越意識形態的靈充滿他,耶和華的靈在他身上顯現。楊秀清站起來,伸出一只手,發表講話。會堂的描金柱子上火把金黃色的亮光透過他的手指縫,就象阿波羅的投槍。
楊秀清預言說,金陵雖然只是個中國的小城,但是小城故事多!必有一個顯大能跳大神的在金陵稱王,作為耶和華的首席新聞發言人和代理人,在中國執掌權柄。而在那之前,耶和華要將以中國交到清妖手中,受罪吃苦,直到耶和華的二兒子降落凡間,那兒子會依靠耶和華的神力胡作非為,在中國尊大,作中國的平安。這位將是我們的彌賽亞,我們的救主,thechosenone,好比KaranS’jet之于Hiigara,薩爾.霜狼之于獸人部族,尼奧之于人們的“錫安”。
楊秀清說這番話的時候,穹頂上火光閃爍跳躍,金黃染在他頭上的披氈、他額頂的經匣、他的鬢毛、他的大鼻子上,看上去象傳說中的烏鴉天狗。
但是對于當時的韋澤來說,這番景象明顯沒有這樣滑稽的神圣。
楊秀清用一種平時不用的嗓音說道:爾等認得我是誰么?
呼呼隆隆已經跪下了一群人,大家都說到:你是天父!
韋澤也趕緊跪下,然后腦袋觸地。若不是如此,他只怕自己就會瘋狂的大笑起來。在這個時候大笑,那是要死人的。
楊秀清就以天父耶和華的名義法令,要大家戮力東進,攻克金陵,在那里建立小天國的首都。
詢問了眾人聽清楚了沒有,并且得到眾人“我們已聽清!”的準確回答。
楊秀清說道:那我就回天上了!
跪地的眾人答道:恭送天父!
于是楊秀清披頭散發的坐回椅子上低下頭。過了一陣,楊秀清一哆嗦,抬起頭來問道:“方才天父降臨,天父在說,我也在聽。我等不可違背天父旨意。”
此時眾人已經起身,既然“天父”都出來說話了,自然沒了別說話的份。進軍金陵的戰略方向就已經確定。剩下的就只用執行而已。
韋澤此時也沒了大笑的沖動。下金陵的決策沒錯,不管手段多可笑,韋澤也愿意執行。不過因為沒有了滑稽感,韋澤心中感到很不舒服。如果這種決策層面的事情必須用這種高壓手段,那往后的事情該怎么辦?難道每次都弄這種天父降臨的把戲不成?不說效果如何,這等看著不錯的效率其實意味著更大的沒效率。
但是此時卻不是考慮這個的時機,確定了戰略方向之后,就是論功行賞。韋澤升官了,從冬官又副丞相升為冬官正丞相。而諸王之下最高的丞相,則是天官正丞相,這個職位由曾水源擔任。林鳳祥出任天官副丞相,李開芳則擔任了地官正丞相。
丞相的官位是由天王洪秀全冊封,韋澤既然對洪秀全早就沒了任何想法,所以他也坦然接受了這個封賞。
會議散了之后,楊秀清讓韋澤和他一起回東王府吃飯。其實也沒什么好吃的,兩人都不是為了吃飯聚在這里的。楊秀清問道:“韋兄弟,此次沒任命你當天官丞相,我也是覺得有些可惜。論起走的路遠,打得仗苦,韋兄弟也是我手下數一數二的。不過天王更看重金田的老兄弟們,我也盡力了。”
不管楊秀清是不是想挑撥韋澤與洪秀全的關系,或者僅僅是替洪秀全解釋一下,這對韋澤都沒意義,韋澤答道:“全憑東王安排!”
看韋澤毫無怨言的意思,楊秀清笑道:“韋兄弟,卻不知你覺得打金陵需要多少人?”
韋澤立刻答道:“屬下覺得,我等先派兩萬人足矣。若是東王信得過屬下,屬下愿帶本部人馬前往金陵,一舉攻下之后獻給東王!”
很明顯,楊秀清理解對了韋澤的意思,而且韋澤也是想表達給楊秀清那個意思。
“韋兄弟看來還是想立下大功啊!”楊秀清笑道。
“屬下愿意為東王立功!”韋澤也認真的忽悠。楊秀清想了想才說道:“那便這樣,我讓羅丞相帶領他麾下三千水軍兵馬與韋兄弟一起東下,進攻金陵。大軍最多一個月后就會東進金陵,韋兄弟你要好好打。若是能攻下金陵,位于天官之列又有何難!”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