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澤招待新兄弟的廟里面已經沒了香火,拜上帝教只信上帝,其他的神神鬼鬼在拜上帝教的宗旨里面都是邪教。張應宸自然是負責招待,看他忙里忙外如魚得水的樣子,韋澤倒是頗為欣賞。倒是韋昌榮見到韋澤帶著后勤人員趕過來,他遠遠就迎向韋澤。
“四叔!這幫兄弟不對頭!”韋昌榮總算是找到機會和韋澤說話了。原來分到韋澤手下的兄弟大部分都是天地會出身的,韋澤這一個月來全新向北探路,城內大批天地會的兄弟逃出了永安城,玩起了不辭而別的把戲。
“原來如此…”韋澤慢慢的答道。他現在算是大概想明白為什么丞相胡以晃這么大方的給了韋澤如此多的兵。東王楊秀清的部眾各路豪杰都有,核心部眾是楊秀清作為燒炭業領袖時候跟隨楊秀清的老兄弟,其中就有些天地會的成員。之后楊秀清的部屬規模迅速擴大,很大原因就是大量天地會的兄弟后來投奔了楊秀清。當然,出現天地會成員逃跑的時候,楊秀清部眾也是受損最大。天地會的兄弟們自然沒有都跑完,也有不少被留下來的兄弟。經過這些事情,天地會出身兄弟中不少人讓胡以晃覺得不放心,正好撮堆都給了韋澤。
“四叔,這些人只怕是靠不住啊。”韋昌榮看韋澤并不是太在乎的模樣,他低聲說道。
這是張應宸也跟了過來,到了韋澤身邊,他用有點心虛的態度說道:“韋…卒長,我覺得天地會的兄弟們是靠得住的。”
“我覺得靠得住靠不住,還是得看咱們自己。”韋澤對韋昌榮與張應宸說道,“若是咱們能帶著兄弟們打勝仗,少死人,兄弟們自然是靠的住的。被圍在永安城都四個月了,也實在看不到打敗清軍的模樣,兄弟們沒有些別的想法,這反倒是說不過去吧。”
這話未免有點“寬大無邊”的意思,韋昌榮立刻就想反駁,韋澤阻止了韋昌榮,“昌榮,現在咱們馬上要出城打仗,這些兄弟都要和咱們一起出去打仗。到時候人家要走,你準備怎么辦?把他們綁起來不成?”
張應宸聽韋澤這話說的很嚴厲,以韋昌榮的脾氣,張應宸怕韋昌榮立刻和韋澤頂撞起來。沒想到韋昌榮只是嘆口氣,“四叔說的對。”
韋澤最后說道:“和兄弟們一起打仗,那就要信人家。若是不信,就不要帶他們出去。行了,現在去吃飯!”
帶著韋昌榮與張應宸帶到了新兄弟面前,韋澤隨手拉了個凳子站上去,對著面前所有人大聲說道:“諸位兄弟,我也是剛知道有些原來天地會的兄弟跑掉了,新來我這里的兄弟們只怕也被人說過些什么不中聽的話。我在這里先對大家講,就算是有錯,也是那些跑掉的兄弟們的錯,我也見不到那些跑掉的兄弟,當然拿他們毫無辦法。能留下來,能到我這里來的兄弟自然是沒有想過要走的好兄弟,若是拿咱們這幫留下來的兄弟們撒氣,對兄弟們說些不中聽的話,那豈不是找錯人了么?兄弟們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韋卒長說的對!”張應宸立刻喊道。
而韋昌榮居然也跟著一起吆喝著:“說的沒錯!”
天地會出身的兄弟們對韋澤并不熟悉,加上這些天也聽了不少埋怨甚至頗不好聽的言語。見韋澤往凳子上一站,大家心里面還是覺得韋澤就要說些立威的話。沒想到韋澤不僅把那層窗戶紙給捅破了,還明確表示對天地會兄弟們的信任,這貼心話立刻讓這幫兄弟對韋澤的有了很大好感。當然,好話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說出來,還是有些兄弟懷疑這位新上司韋澤說出些不好聽的話也只怕是早晚問題。
安撫完新兄弟的情緒,也讓老隊伍的兄弟們表了態,韋澤才繼續說道:“諸位兄弟,以后大家就一起打仗啦。咱們打仗殺清妖,全靠諸家兄弟齊心協力,以后咱們可是比親兄弟還要親。既然大家來了這里,不用多說,先吃飯。先吃飯!”
林阿生已經奉命埋鍋造飯,飯還是混合了豆子的米飯,菜很少。但是每位兄弟看到碗里面都放了幾片抹了鹽后烤的香噴噴的臘肉,無論眾人原本的心情如何,此時都高興起來。
這年頭吃肉是件很鄭重的事情,一年吃不上一次肉在這年頭非常普遍。即便是有肉吃,百姓缺乏調料,也很難把肉給做好。臘肉味道鮮美,歷來是逢年過節的主菜之一。眼下馬上就是春節,這臘肉倒是頗為應景。
更重要的是,太平軍的圣庫分發食物是平均分配,肉類等食物本來就少,這些都是分給高層,低層的兄弟們基本吃不到。韋澤不過是個卒長,就算是有肉分,也分不到多少。這次每個兄弟都有肉吃,只能說韋澤已經拿出所有他能拿出來的好的東西。
新來的兄弟們許久沒吃肉,性急的三口兩口就先把肉吃了,性子不太急的則是先吃好幾口米飯,然后在肉片上咬下一小塊慢慢嚼,仔細品嘗著抹鹽臘肉的香味。這幫新兄弟們對韋澤的擔心也已經隨著韋澤招待的化開了。
大家都是江湖豪杰,場面話聽過太多,也說過太多。在江湖上混,看的就是怎么做。韋澤該說的說了,該做的做了。兄弟們對韋澤的看法也逐漸好起來。
招待兄弟們吃完飯,韋澤也沒有繼續留下來說話。說話的時間有的是,若是不能現在就安排好住處,一部分兄弟晚上可就得睡外面。
這次南王馮云山在王府,得知韋澤求見,馮云山很快就接見了韋澤,他親切的將施禮的韋澤扶起來,笑著說道:“韋兄弟現在才來我這里,我可是等的心焦。
韋澤也不管馮云山這話里面有多大的可信性,他立刻說道:“南王,屬下正在準備出兵攻打清軍糧道的事情,突然得知被調到南王手下。這才來的晚了,不知南王可否應允屬下盡快出兵。”
見韋澤這么急匆匆的要出兵,馮云山很是滿意,他很認真的說道:“韋兄弟,城里缺什么,你再清楚不過。若是有什么吩咐,我只想讓韋兄弟再打勝仗,從清妖那里奪來更多的食鹽火藥。還望韋兄弟能夠大獲全勝!”
“謹遵南王吩咐!”韋澤答道,“不過屬下既然已經歸南王指揮,請南王先給指定營地。”
馮云山負責太平天國的圣庫,以及全部的后勤安排。聽韋澤這么講,馮云山才發現自己其實沒做好這方面的準備。立刻安排人準備這件事,之后馮云山和韋澤開始攀談起來。
今年37歲的馮云山以前做教書先生,說話很溫和。作為太平天國實際上的教皇,馮云山也很能切中要點。韋澤不賣弄,不吹噓,面對馮云山的各種問題,只是就是論事的實話實說,很得了馮云山的喜歡。馮云山看來,韋澤思路清晰,言談舉止頗有條理,的確是個少年人物。
對于韋澤繼續襲擾清軍糧道之事,負責后勤的馮云山當然是非常支持。太平天國的核心領導階層固然有楊秀清這樣的燒炭工,蕭朝貴這樣的燒炭工兼礦工。也有洪秀全、馮云山、胡以晃這樣的秀才,也有韋昌輝等一干讀過書卻沒有考上功名的讀書人。既然讀過書,對于糧道的重要性當然是讀過的。即便是馮云山沒有讀過書,他管理圣庫,自然知道后勤物資對一支軍隊的意義。
聽韋澤對如何襲擾糧道說的頭頭是道,馮云山終于放下了心,“韋兄弟,上次你搶了清軍的運糧隊,若不是因為你兵馬不多,就不會只帶回千斤的繳獲。此次除去你本部人馬,我再給你一個卒的兄弟。還望你能再次奪取清軍的糧草物資。”
“尊南王旨意!”韋澤起身答道。
馮云山也站起身來,正色說道:“若是韋兄弟你能立下功勞,等你回來,我便提你為旅帥。愿天父賜福于你!”
韋澤聽著馮云山的前半截話,完全是正常的封官許愿,可后半截猛然冒出這么一句宗教用語,這強烈的違和感差點讓韋澤笑出聲來。他連忙深深低下頭,對馮云山行禮。這才避免了尷尬。
不過一想到尷尬,韋澤又想起一件事。他直起身說道:“南王,我用兵自有我用兵的辦法,戰時我會令兄弟們結發。這與天國制度不符,還望南王應允。”
“這…”太平天國的一部分制度是天王洪秀全制定的,還有一部分制度是馮云山制定的。讓馮云山直接允許韋澤不受制度約束,馮云山可不能答應。看著韋澤生氣勃勃的面孔,馮云山本想責備的話,竟然說不出口。
韋澤此時看著馮云山的面容,也明白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改口,“南王,若是有人責備屬下,屬下自然會改。只是盼望南王能夠知道屬下的不得以。”
“若是一心殺清妖,有何可責備之處。”馮云山用非常巧妙的話表達了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