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江龍洗漱過后先去見景老夫人。
景老夫人聞聽江龍要在農莊上住幾天,想了想,沒有出言反對,只是叮囑他出府的時候多帶些護衛,注意安全。
江龍連連答應,在景老夫人小院中用過早飯,就是開口告退。
等他回到小院的時候,一身粗麻衣衫,褲褪上還沾滿了泥點子的胡管事已經趕了過來,說是奉張姜氏的命令來給江龍帶路。
玉釵寶瓶指揮著府中力氣大些的婆子往車上搬裝行李。
“烏石山下的那個農莊以前是由你來打理的?”江龍看了眼衣衫凌亂,灰頭垢面的胡管事,輕皺著眉頭開口問道。
自己好歹是景府的小少爺,此人來見自己居然都不整理收拾一下?
胡管事又矮又胖,長著一個肥大的肚腩,彎下腰回道:“是的,小的是位于烏石鎮上的那個農莊的莊頭。”
“你當莊頭有多長時間了?”江龍又問。
“回小少爺,已經有八年多了。”
“八年?那時間不算不短了,想必在胡管事的打理下,那個農莊的出產一定很高吧?”江龍瞄了眼胡管事那副故作窮苦的打扮。
胡管事慌亂的連忙擺手,“小少爺高估小的了,而且小少爺您是不了解那個農莊的實際情況。”
“那好,你現在就給我說說。”
“是!”
胡管事低著頭,盯著腳下的地面的眼睛微微轉動著,開口答道:“小的管理的農莊是咱們府上三個低產農莊之一,一共有四萬一千畝土地,但其中良田只有八千畝。
二等田一萬一千畝。
沙田最多,足足有兩萬兩千畝。
小少爺,您沒有親手種過地,所以不知道沙田幾乎是沒有出產的。
往往是不種荒著可惜,但撒下種子以后,出苗率卻極低,而且就算種子發芽生長了出來,植株也遠比同類正常作物要低矮許多,而且容易得病蟲害。
一年下來,這些沙田幾乎是顆粒無收。”
“嗯,沙田的確是難伺候。”
江龍很是同意的點頭,不過隨即便是聲音轉寒,“但一年兩年顆粒無收正常,三年四年顆粒無收也說的過去,可你已經打理那個農莊有八年時間了,以前有兩萬兩千畝沙田,現在仍然還是有兩萬兩千畝沙田,同樣,這些沙田也仍然是顆粒無收,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一般沙田都是剛開荒的土地,但只要精心伺候幾年,多澆水施肥,土質就會漸漸變的肥沃起來,如果水資源也充足的話,種上八年時間就是變成良田也是有可能的。
胡管事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是滲了出來。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雖然待在莊子里,沒有住在府中,但自家小少爺他也是有所耳聞的,而且昨天張姜氏還特意找他進府,告訴他江龍根本就是五谷不分,更別談懂得種莊稼了。
因此他即便聽到江龍說的這番話,就算心頭緊張,卻也不信江龍真的就懂得種田。
不過即便江龍是外行,這幾句話也真是把他給問住了。
八年前兩萬兩千畝沙田,現在仍然是兩萬兩千畝沙田么?
自然不是!
不然他也太過無能。
但他又不能說如今沙田只剩下七千余畝。
而其中因由,無非是佃種沙田,秋收后農戶幾乎不用給景府上繳糧食,等于是白種。
沒有好的說話糊弄江龍,胡管事又怕多說多錯,索性低著頭不吭聲。
江龍似乎沒有看到胡管事抬起衣袖擦拭額前冷汗的動作,也好像不在意胡管事沒有回話,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婆子們來來回回一趟趟的把行李往馬車上搬。
豪門講究多,重顏面,雖然只是去農莊小住上幾日,但除了換洗衣衫與錦被外,玉釵與寶瓶還準備帶上許多瓷瓶,家具,屏風,甚至是還有兩套雕有精致花紋的紅木桌椅。
知道的這只是去趟離景府不遠的農莊小住,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搬家呢。
不過江龍也沒有開口阻止。
有人說富不過三代,是指富貴不能長久。
也有人說富貴人家三代后才能出一個貴族。
何為貴族?
不但要有雄厚的財富資產,有一定的經濟地位,還要有足夠高的風度與修養。
毫無疑問,景家就是真正的貴族世家。
而想要體現出貴族風范,這些用來點綴臉面的古董瓷器,奢華的家具用品自然是絕對不能少的。
又等了一陣,太陽升起有一竹竿高了,婆子們終于把玉釵準備的物品全部裝上了馬車。
“出府后,胡管事前邊帶路。”
江龍丟下一句話,就是帶著玉釵與寶瓶走向府門口。
胡管事見江龍待自己非常冷淡,心中一陣忐忑,不過此次不但張姜氏讓他為難江龍,最好讓江龍打消管理農莊的興趣,而且平日里他自己也是貪墨了不少,已經沒有退路。
所以仍然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想辦法把江龍給趕回來。
緊緊咬了咬牙,胡管事小跑的跟在江龍等人的身后。
府門外,五十名昂首挺胸的景府護衛在副隊長蔣軍的帶領下,手按腰間刀柄,身姿直立的護在幾輛馬車的四周。
秦羽,荼都,岡蒂巴克,桑蛛,還有前鋒也是已經等在這里了。
江龍和玉釵寶瓶走到府門口的時候,正好和帶著杜娟過來的林雅碰上。
經過幾天休養,杜娟已經重又回到林雅身邊伺候,而臨時派去照料林雅的那兩個丫環也還沒有調走。
直到林雅把小院中的丫環仆從補滿了,那兩個丫環才會離開。
看到江龍,林雅美眸中泛起異彩,不過見對方只是面容冷靜的伸手虛引示意讓她上馬車,便是只能強忍著不去上前打招呼。
今天的林雅一改往日淡妝打扮,不但衣裙華麗,而且頭上高高盤起的青絲間還插著一支純金的步搖,隨著她步伐的走動,步搖發出一陣清脆愉耳的聲音。
杜娟掀起了車簾,林雅在上車之際,忍不住回頭望了江龍一眼。
正好和江龍看過來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突然,林雅看到江龍對自己笑了笑,她心中一跳,連忙逃也似的鉆進了車廂。
“怎么了?”杜娟沒有看到江龍的笑臉。
林雅臉龐發熱,低下頭,輕聲道:“沒什么。”
杜娟最是見不得林雅溫柔如水的模樣,眼珠一轉,就是突然壓低了聲音冷聲道:“今天早晨有一個婆子來找我,說是林家派她過來的!”
“什么?”
正在想著江龍笑臉的林雅心中一驚,瞬間從小女兒心態中清醒了過來。
看到林雅的反應,杜娟很是滿意,“她說是林家幾位主人派來的,不過卻沒有什么證據,你也不要太過緊張。等下次再見到,我先拿話試她一試,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林雅卻是沒有聽她的勸,一雙柳眉緊緊蹙了起來。
水藍死了,林家肯定會再派人過來補充,不過林家離京城遙遠,這才幾天時間而已,估計杜娟送出去的消息怕是才剛剛到達林家幾位主人的手上。
那么這個婆子如果真的存在,就應該是在自己婚嫁時一起跟過來的。
她不會看出水藍死的有蹊蹺吧?
原本林雅對于此次能和江龍一起去農莊很是開心,但現在聞聽到這個不好的消息,就是再也沒有了歡快的心情。
江龍最后爬上馬車,車隊便是開始緩緩啟動。
只有玉釵與寶瓶和江龍一起坐在車廂里,秦羽他們都是徒步行走,護在馬車的周圍。
因為離江龍上次遇襲才幾天時間,所以景府護衛們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行走間小心翼翼的觀望四周,看有沒有什么異常。
車廂內鋪著厚厚的褥子,所以雖然車身搖晃,車內的人卻也不會覺得顛簸。
馬車走了一會,寶瓶閑的無聊,就是眨巴著眼睛開口提議,“小少爺,不如您再給奴婢們講一段喜羊羊與灰太狼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玉釵抱著屬于自己的那只灰太狼開口附和。
江龍不顧寶瓶的躲閃,仰面躺下,腦袋枕在了寶瓶的一雙大腿上,又拉過來一條錦被蓋在身上,笑瞇瞇的答應了下來,“…娘子,你放心,我這次一定能抓一只羊回來…”
“哈哈。”
“又沒有抓到羊。”
聽了一會,到了這一集故事的高潮處,玉釵與寶瓶都是笑出聲來。
在最后一句,“可惡的喜羊羊,我一定會回來的!”的結束語中,這一集故事也是講完了。
二女還想要再聽上一集,但前行的馬車這時卻是突然停了下來。
“發生什么事情了?”
江龍一把掀開身上的錦被,飛快的坐起身開口詢問。
“小少爺,前邊有幾個青年攔路,其中一位是成國公府上的柴公子。”蔣軍在車外恭敬的答道。
江龍撩起車簾,發現車隊已經離開了縣城,輕輕一躍跳下馬車。
“江龍賢弟,好久不見。”剛剛看到江龍的身影,遠處一個身穿月牙白長衫的青年就是遙遙拱手一禮。
“這位就是成國公府上的柴世榮柴公子。”蔣軍知道江龍不認得對方,小聲提醒。
說起來原身以前也不過是和柴世榮見過兩三次面而已,而且根本沒有交流過。
不過江龍可不是青澀的少年,前世作為一個騙子,他與陌生人交流應酬的能力是絕對不差的,人家打過招呼,即便不熟他也是非常熱情的迎了上去,還未走近就已經是拱手笑道:“柴兄是大忙人,小弟雖然一直有心結交,但卻是不好意思登門。”
“哈哈,能和賢弟交朋友,世榮也是求之不得。”柴世榮哈哈大笑。
這時站在柴世榮身邊的一個玄衣青年抱拳開了口,“景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聽到青年的聲音,江龍就是立即認了出來,“原來是你。”
玄衣青年面相英俊,但只是神色冷淡的點了點頭,好像對江龍沒有什么好感,然后指向身邊幾個或相貌兇惡,或體形壯碩的大漢開口道:“我這幾位朋友是江湖游俠,此次多虧景公子出手相救才能洗去不白之冤,今天特意帶他們過來向景公子道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