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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契丹惡夢之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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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陛下,能不能要求降低一點?”宋九樂了。古今往來名相很多,但有幾人能達到這三人的高度?

  趙匡義可能是一個玩笑,表示親近。

  但說玩笑也不是玩笑,自己一下子上來了,也必須拿出一些東西。

  自己能拿出什么?說文治,不要說自己,就是趙普,在趙匡義面前談文治,只能是班門弄斧。

  或者說陛下,你是跛腳雞,文治一百分,武功只有十分,可能連臣也不如,能說嗎?

  想了想說道:“陛下若是想臣說幾句,臣就說幾句。”

  “說來聽聽。”

  “第一是治政之道,務實求實。”

  趙匡義臉sè有些難看了,道:“何為務實求實?”

  “臣先舉一個例子,就說臣的那幾艘海船。”

  趙匡義知道,符昭壽說了,但自己未插手,宋九在這件事上處理得不錯,隱隱猜出宋九想說什么,臉sè才緩過來,道:“行。”

  “陛下想聽,我們去中書。”

  中書就在皇城,大內的南邊,不遠。

  他們來到中書。

  到了中書后趙匡義坐下,中書除了幾個大佬,一干書吏衙差外,還有其他的一些官員,中書舍人,右諫議大夫,起居舍人等,不常設。

  看到宋九將皇上帶到中書,皆感到好奇。

  宋九道:“陛下,臣當初造那幾艘海船,起初是研發費用巨大,臣所得不如所出,也是想避開京城的紛爭。”

  趙匡義額首,宋九的大好青chūn就花在河洲上了,然而河洲所賺的錢帛一起用在研發上,最后連河洲也交給了朝廷。這件事做得十分光明磊落。

  “它還有一些深遠的意義,開拓國人的眼界,不會盲目自大,固步自封。繁榮國家經濟,解決部分錢荒。唐朝時不讓百姓出國出海,交易全部是西域或者大食南海商人,因此國家所產金銀多向國外流通。現在交易是國人來完成,就是南海的香料,無論它所得歸私歸公,若是從大食進口過來,金銀是流向大食的,如今讓國人來完成,它還在國內,雖然國家設置鑄錢監,錢荒仍不能解決,金銀同樣是一種準貨幣。”

  這個也能理解,就是讓錢往國內流,而非是流向國外。

  “內治之道,自先帝起,再到陛下,無人能及,三國先主說以人為本,唐太宗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先帝說齊人,但三國與唐皆沒有解決門閥問題,只能說是一個口號,先帝說齊人雖是口號,然而開始有了一些實際措施,這就是微臣所說的務實。因此以后人口必然暴增,有了南海諸島嶼,面積幾乎相當于我國的三倍以上,落后能占有的區域也是兩倍以上,那么就能養活五千萬戶以上的百姓,自此再也不用擔心人口增漲。”

  “五千萬戶啊,”薛居正驚訝道。

  “若我朝能長存,不用多,兩三百年后就會達到,薛公,難道你不想我朝連兩三百年就不能存在吧?”

  “就是兩三百年,如何能達到五千萬戶?”薛居正犯邪乎了。

  “好,我就說落后的唐朝,至少齊人之道不及我朝,唐朝立國之初只有兩百萬戶,天寶時多少戶?從唐朝立國到天寶時又有多少年?莫要忘記了,河洲書院每年出現的人才,它會帶來更多的鋼鐵,有鋼鐵就有足夠的武器,甚至以后會出現更多先進的武器,國力會越來越強,又無門閥貴族兼并之苦,百姓增漲速度會遠遠勝過唐朝,立國時間也會更加長遠。兩三百年后,人口會暴增到何等地步?”

  “宋卿,你往下說,”趙匡義打斷了宋九的話,這個五千萬戶的什么,莫當真。

  “因此臣已于南海設置了一些供給點,做為試探。然而出海就有風波之險的。再說先帝時禁百姓采海珠。可是百姓要生活,京城貴人們也需要購買海珠做裝飾品,因此禁令不禁,反而百姓因為是偷偷摸摸下海的,風險多多,官吏借機苛刻,商人從中暴利,此禁令沒有利民,反而害民。為何不下禁令,禁止官府參與,聽民自采之?”

  趙匡義沉思。

  “朝中有人會想到的,包括臣,但皆不敢說,為何,人命關天!人命關天,重視百姓生命安全是好事兒,因為不能求實,無人敢對它進一步的詮釋。就象賦稅,一年為押送賦稅進京,死了多少役夫廂兵?同樣不敢說,為何,難道因為人命,國家就不要賦稅了嗎?所以這個人命關天,成了口號,成了攻擊政敵的法寶,而沒有延伸它真正的意義。”

  “臣的兩艘海出事了,臣雖妥善安排,可害怕別人用此攻擊,于是派船夫抓了幾個南海部族的國王來京朝貢。實際除了高麗有戰略需要外,大食或南海這些國家的國王來朝貢,于國有何意義?萬國來朝,又有何意義?來朝的使節越多,國家賜予越多,這些賜予是要花錢帛的,錢帛哪里來的,還不是從百姓頭上征過來的。百姓生活得好壞,才是國家之根本。為何要舍本求末?”

  “再如言事,先哲諸賢之言是好的,偶爾引證便可以了。其實包括夫子在內,他們一生還沒有探討出一條真正的治國之路,只是給后人留下許多思想。大臣們言事,言水利就說水利,言民生就說民生,何必亂引用諸圣之言?陛下,你看一看。”宋九隨便抽出幾本奏折,最少三分之一奏折里在講大道理。

  “或如臣在江州所做的那樣,說到底就是利益的分配,給江北商賈一份生機,就能給江州帶來繁榮,給原江州百姓一份公道,就能減輕他們的怨憤,甚至整個江南百姓對朝廷不會再那么仇視。但有多少人敢說,我這就是利益的分配?”

  “利益分配,無非是國家與個人,個人又分貴族平民,貴族是jīng英,分配得少,他們不會安心做國家的四肢,平民是國家的根本,分配得少,國家必亂也,國家是重心,分配得少,各種內政與軍事就無法落實。但因為君子恥于言利,于是大臣們的奏折往往云里霧里,顛倒黑白,說不清楚,反而成了他們各自私心的工具。”

  “再者言諫,我朝政治寬松,也廣置言臣,為何言臣遠不及唐初?不以不能言而不言,不以所言而言,此才是言諫。”

  “何為不以所言而言,不以不能言而不言?”

  “諫臣當以國政錯失,君臣之過而敢于上言,此才是諫臣之職。然而立國十幾年來,沒有一個諫臣能做到這一點。比如王繼勛于洛陽食人,至今有誰彈劾過?”

  “王繼勛啊,”看來宋九與王繼勛是較上勁了,趙匡義苦笑道:“朕回宮后立派中使查問他。”

  “還有,諫臣不能以自己所喜惡來言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那怕是自己的親朋,錯了也要進諫。那怕是自己的仇敵,對了也不能顛倒黑白去攻擊他。此就是臣所說的求實。”

  “故臣說要務實求實。”

  趙匡義張口結舌,聽出來了,這是面紗,宋九想要裸的拉開它。

  “然后是用人,唐太宗說夫設官分職,所以闡化宣風。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直者以為轅,曲者以為輪;長者以為棟梁,短者以為栱角。無曲直長短,各有所施。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智者取其謀,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無智、愚、勇、怯,兼而用之。故良匠無棄材,明主無棄士。不以一惡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割政分機,盡其所有。然則函牛之鼎,不可處以烹雞;捕鼠之貍,不可使以搏獸;一鈞之器,不能容以江漢之流;百石之車,不可滿以斗筲之粟。何則大非小之量,輕非重之宜。”

  “國家不是沒有人才,而是不能將人才放在合適的位置上。例如馮瓚,乃是一流良吏,陛下將馮大夫召回,可以入中書為舍人,為參知政事,可以為一路轉運使,可以為一大州知府,然陛下將馮瓚召回,居于何職?左贊善大夫掌內庫,豈非是大才小用?”

  趙匡義道:“朕之失誤也。”

  “臣說的第三件事就是國家大勢,先帝說晉燕未下,何以言功。北方乃國家根本,晉燕不拿下來,門戶大開,國之不能長存。北漢國力衰退,拿下不難了。難的就是燕云,陛下不可小視契丹。契丹國力強大,兵士更加兇悍,而且契丹新君大臣賢明,不易攻之。上中下三策,下策強攻,用此策結果好是一場鏖戰,壞是大敗。中策持久論戰,利用國力耗之,使之衰落。”

  “上策呢?”

  “上策是善戰者無赫赫戰功…”

  “說來聽聽。”

  “就是從內部攻破,契丹強大,可種族繁多,真正的契丹與奚族人占的比例不到三分之一。東北北部與西部諸族時有叛亂,特別臣聽到一件事,契丹滅亡渤海國后,將強宗大族遷于中京上京一帶,還有一部分渤海人留居故地,契丹置黃龍府,以渤海降人駐扎。前年渤海人燕頗在黃龍府反叛,遼國派耶律曷里征討,燕頗兵敗,退至治河,曷里懼怕燕頗,沒有追擊,而是派弟弟耶律安溥追至清河,燕頗小卻,但大部卻保留下來,帶著官兵千余戶走保兀惹城。往東就是烏惹部領袖烏玄明和東北安邊府定理府渤海人領袖烏昭度,力量強大。安溥不得不退兵,黃龍府讓燕頗付之一炬,安溥只能在黃龍府南側置通州城(四平)。去年,烏玄明在燕頗支持下,在兀惑城建立烏舍國。曾派使向先帝求書。”

  宋九是從契丹那三家商人嘴中得到這個消息的,真相連趙匡義也不大清楚。

  趙匡義道:“原來是這樣啊。”

  “這個烏舍國力量不可小視,然而當地百姓生活落后,人口又稀少,更是缺少武器盔甲,因此不能擴張,早晚必被契丹所滅。”

  “卿之意…?”

  “包括遼南渤海人對契丹也不大忠心,因此對鴨綠江控制力不強,烏舍國派使者來,就是從鴨綠江而來,朝廷可以向他們將淘汰下來的武器盔甲,稍做改變,使之與我朝盔甲武器略略不同,發向烏舍國,若此策得當,五萬套盔甲刀箭所費也不過兩百來萬緡錢,但當抵十萬jīng兵強將。一旦東北內亂,契丹將不得不分出一半jīng兵鎮壓。同時還要派出兵士駐扎于西北,以防烏古敵烈反叛,又要派兵駐扎于西部,以防阻卜人反叛。那時我朝就可以從容出兵燕云。”

  “這個…”

  “陛下,此乃上策也。不然,契丹喘過氣,他們必用此策對付我朝。”

  “再說。”

  “西北,拓跋李家在西北號召力強大,一旦讓契丹人蠱惑,舉族反叛,我朝必困于西北,燕云就會成為一個永遠的夢想了。而且西北一失,我朝廷缺少戰馬。先帝時我朝將士與契丹多次交戰,雖勝之,可臣細觀,若無一支強大的鐵騎在手,那幾役根本無法勝利。”

  “是好辦法,”薛居正說道。

  與契丹相比,中原作戰費用巨大,澶淵之戰僅幾個月時間,用費達到七千萬緡,宋仁宗西北四年戰役,用費幾達兩億緡,北宋初伐南漢之戰成本最低,滅巴蜀戰役與平南唐戰役用費不知道花了多少,然而攻伐太原一戰,宋九在三司,知道用度的,一千多萬緡錢。

  當然,平巴蜀與荊湖以及南唐戰役,總的來說是賺的,從他們國庫里得到大量錢帛,不但彌補了用費,還會有大量盈余。

  然而與契丹作戰,什么也不要指望了。

  并且要命的是沒有指望,將士撈不到了,積極xìng也不高。

  兩百多萬緡錢實在不算多,僅是一場中小型戰役的花費,然而薛居正又說道:“易安,名不正,言不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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