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幾件琉琉制品,這個考試將關系到幾十名學子未來的命運,讓微臣如何選擇?”
“這個考試…”趙匡義苦笑起來。
別當真,宋九是不知道幕后,早鬧翻了天。賬目混亂不清,不僅是各個商鋪,國家也是如此,現在宋朝那種記賬方法,必然產生混亂。
宋九上實習課,學生們一起放到工地上,隨著宋九連皇上都看到過好幾次,學子膽略慢慢變大,然后看著各個官吏的賬冊,好一點的學生說得還委婉一點,不好一點的學子將官吏們批評得一無是處,拿起小算盤,一邊重新記賬,一邊算給他們聽。
韓重赟呵止,官吏們很委屈,說:“我們也沒有遇到過西方的先生,千百年來就是這樣記賬算賬的。”
這些事許多人看在眼中,下面各個商人直接跑到宋家求人,宋九未放,實際朝廷內部也在要人,向大哥要,上到三司,下到各州各縣。他們僅是學了一年,只能說略懂一些律法與經義,可這方面的人才不要太多,關健就是算術,管賬,再加上一些物格學,又懂一點兒經義與律法,綜合起來,這方面的人才好少。
可以說整個大宋也就宋九學舍里這點兒學子。
不但他們,趙匡義也含蓄地向大哥討要一人,不然開封府的賬務也挺麻煩。呂馀慶胃口最好,替巴蜀要二十人過去,不然各州各縣不好辦。聽說趙普在一次宴席間,還悄悄向大哥要一個人,他家那堆木材生意賬更亂。
至于考試,只要宋九將畢業證一發,管什么考試,能捉一個人回去,不知道有多幸運。
宋九正色地說:“二大王,必須慎重,暫時這方面人才罕缺,甚至十年后人才還會罕缺,可二十年三十年過后呢?”
趙匡義不以為然,不過只要將二十件琉璃制品出手,讓百姓散去,管宋九去不去。帶著郭大去了相國寺。
郭大開始搖牌號。
牌號是竹片子,前幾天宋九讓幾個蠻人青年在閑下來時刻的,再蓋上宋九的印章。這就成了牌號,不少,發到九千七百多號。也就是將在這八千七百多號里抽出二十個號牌,由他們購得琉璃。但趙匡義還知道另一件事,有的商人殲滑,這玩意兒放在手中只一個號碼,不易中。于是他們背下里購百姓手中的號碼,先是一文錢一個,后是十文錢一個,最后漲到二十幾文錢一個。若非時間短,說不定能漲到一百文錢一個號碼。
郭家兄弟就是靠打把式賣假藥謀生,見到這么多人也不懼,將琉璃球拿給大家看,十個琉璃球,又讓一些人垂涎三尺。然后開始搖號,第一個號是六,也就是六千幾百號。其他人一片哀嘆。接著又搖出一個二。第三位數是七。第四位數是零。郭大喊道:“六二七零號。”
一個身材肥胖的人喜不自禁地跑上來,讓仆人交了五十兩銀子,抬著屏風下去。剛下去無數人將他圍起來,要從他手中購買,眨眼之間,價格就漲到八百貫。
彭仁鏈呆呆地問郭大:“大郎,這么多錢,巡察使怎么就五十貫錢賣了?”
郭大哪里知道。
趙匡義暗暗額首,是不能由著賣,由著賣能賣成天價,幾千貫都有可能,若那樣,以后一下子掉到幾十貫錢一個,誰買了誰都不服氣。但現在不是從宋九手經過,無論下面怎么鬧,不會恨宋九。別看宋九有些時間懵懂得讓人頭痛,這一套還是暗合一些商賈誠信經商法則的。
盡管他知道了內情,可看著那張精美的三連屏風讓那個胖子抱走,他還有些肉痛,休說五十貫,就是明知道內情,出五百貫,自己還會愿意將它買下來。這往家中一放,多雅氣哪,什么寶石瑪瑙都不及之!
胖子走不了,大喊道:“差哥哥,幫幫我吧。”
趙匡義努了努嘴,幾個衙差走過去,分開人群,胖子與仆役們就象抬著老祖宗一樣,將它抬向遠方。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早還家。
劉嶅忍不住好笑,低聲說道:“二大王,你那筆錢不用擔心了。”
趙匡義也笑。
劉嶅又說道:“要不我讓這小子替你制造幾件?”
“不用急,有人會向他討要,我不會帶這個頭。”
劉嶅忽然意會,那些衙內能放過宋九嗎?大家一起要了,殿下再要,大臣們就不會說閑話。趙匡義又說道:“也不急,他那些物事當中第一個就是正店,正店需要大量精美的琉璃,到時候還缺少琉璃嗎?”
郭大開始搖第二個琉璃制品,那個魚能游動的大花瓶子。這又是一件寶貝,但那一個不是寶貝?上來的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他在發愁,知道是寶貝,可他哪里有四十貫錢,但也不用他發愁,立即圍上來一大群商人,眨眼之間就將價格抬到一千一百貫。聽著這些商人不要命地抬價,趙匡義心里面不由直打著寒戰。
無人出價了,商人讓仆役回去搬錢,銅錢是不現實的,但有金子銀子,那個可憐的中年人站在哪里還在發蒙,他只是替女兒買了一塊印花布,哪里想到這好事兒。過了好一會,商人將錢拿來,主動替中年人將四十貫錢交了,這么多錢下去,還在乎四十貫錢?趙匡義看著中年人,對身邊衙役說道:“護送他回家。”
這不是少錢,以這個中年人被大金磚砸中的糊涂模樣,若不處理得好,準能出事。
但這就是一個新標準,一千一百貫錢。
許多老百姓又開始罵宋九敗家。。
第三個號開始搖,卻沒有想到沒人上來。
這個情況宋九在家中也想到了,大多數購物的皆是相國寺附近的百姓,又鬧得大,大半來了,可有少數以為是明天搖號未來,還有極個別的不當一回事。一小部分會流拍。
喊了幾遍沒有人上來,有人說重搖吧,郭大道:“不行,這個號為示公正,明天晚上持號者得此物,若到時候還沒人,再重搖不遲。”
不存在疑義,很公正,于是搖第四個。
這時候趙匡義腦海里忽然出現兩個字:拍賣!
但這個國家不是他的,是他大哥的,宋九說的不管用,自己說的同樣也不一定管用。
十件琉璃取走了八件,余下兩件,其間發生了無數故事。最多的是一件琉璃鑲金牡丹花碗,確實是金子打成的金牡丹,只是金子很薄,還不足一兩重,不過富貴逼人,于是售價四十貫,也被一個平民所得,結果炒成一千三百多貫錢,給一個商人拿走。
這件事引起很大轟動。
第二天有的琉璃制品開始出現在各大豪華商鋪里,包括第一個死胖子的屏風,晚上回家未守住,倒底讓人逼得賣出去,中間變成多少錢不得而知,但那個屏風出現在一個金銀采帛鋪中,標價是三千貫,別問貴,人家不賣,只是定一個價,招攬生意的。
但傍晚又出現一件稀奇事,還是郭大,宋九正在與兩個博士改卷子,帶著那兩件琉璃制品過來,這一回不怕沒有人認了,而太多了,一個號出現十幾張竹牌。
又吵得不行,但對這個宋九同樣早有防備,郭大將竹牌拿上來給那幾個蠻人辨認,只認了一會,就將兩張真竹牌找到,都是他們自己刻的,雖草,做了一些細微記號。那些假竹牌從何而來的,不得而知了,圍觀的百姓一起哄笑,喊二大王,你派人將他們抓起來吧。但又有更多的百姓詛咒宋九,純是敗家子,十件琉璃賣得好,就能賣一兩萬貫錢,現在一千貫都沒有得到!這才是大宋第一敗家子!
六月東京城早晨是可愛的,一層淡淡的晨曦象一層薄紗一樣籠罩在上空。晨風輕涼,空氣清新。
宋九爬起來用牙刷刷牙,在他帶動下,玉蘋她們也用牙刷刷牙,在青鹽里還灑上一些香料,滿嘴清香,就不知道對人有沒有危害。外面早圍著許多鄉親,以及學子。
門沒有打開,只放了兩個博士進來。
成績未出來,三人要統計考試成績。宋九接過成績單,卷子三人改的,經義兩百分,算術兩百分,會計一百六十分,物格一百四十分,明律一百分。宋九負責算術會計與物格三門課。余下兩門課由兩個博士負責。
但分數遞上來,經義最少有一百七十分,好幾個滿二百分,明律也是如此。宋九蒙,他上學時很聰明的,小學時算術經常考一百分,但語文從來沒有考過一百分。況且還有更悲催的賦、詩、論、策。
拿著這個分數,宋九道:“張博士,燕博士,你們不是幫助他們,是害他們。不能畢業也沒有關系,河中情況在變好,下半年用人更多,不急在這一年時光。”
“不易啊,做學問得先學會做人,這些學子我很滿意,”張博士道。
無效,再說試卷也讓他們帶回家了,無法核對。
玉蘋媽媽做好了早飯,小黃米粥,外加幾個咸鴨蛋,同時隨宋九學的,烤了幾個雞蛋餅。燕博士道:“小九,還是你家伙食好啊,我家那個黃臉婆脾氣壞不提了,做飯令人難以下咽。”
玉蘋捂著嘴輕笑,宋九忽然說:“玉蘋,放榜后,隨我上河洲走一走。”
玉蘋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暈紅。
“好好,換我也會喜歡狐貍精,”張博士道。
“什么啊!”宋九笑罵。
外面的人越來越多,比朱家送嫁妝那時人還要多,但一起讓郭家兄弟堵在門外。里面三個在寫榜,盡管二位博士送分,還是有十一人沒有達到畢業分數及格線。若不送分,人還會更多。
這是在宋九意料之中的。
一百三十四個學子,這十一人不能算,宋九那二十一個學子也不能算,宋九又在八人名單上做了記號,非是成績不好,而是歲數太小,最大的不過十五歲,但人家成績及格了,這就得協商著留下來。
實際能畢業的只有九十四人,朝廷又預訂了六十人,余下的大家去搶吧。
三人將榜單寫好,沒有立即貼,宋九這才將門完全打開,對門外的人說道:“學子們與其家人進來,其他閑雜人等勿得進入。”
將學生與家屬放進,門又關上,宋九將他們帶到后院,前院都不行,有人爬上墻頭看。然后對他們說道:“你們學業結束了,我想說幾件事,第一件事是幾個年齡小的,也及格了,其中還有兩人下半年就要成親。不過你們太小,出去讀力不大容易,我想讓你們繼續留下來深學。現在雖熬一熬,未來出息更大,包括你們的親事,最好推到明年。看看我,二十歲了,還未成親呢,朱先生到今年迫不得己才回去成親。我讀一讀名字,你們與家人想一想做決定。”
將八個名字念出來,又說道:“再者就是有十一人未考及格,有一條出路,我給其結業證書,雖我相信你們還能找到出路,但出息更小。因此我也希望你們留下來,與秦娃子,以及幾位年齡小的學弟一道深學。同時我還說一件事,下半年正店開始建造,你們不僅深學,還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也會發一些薪酬給你們,雖少,但能補一補家用。你們自己也考慮一下。”
當然,這個薪酬比外面少得多,但有比沒有好,況且這是學習補助。
然后念及格的名單,念完最后一個名字,宋九說道:“我再說幾句,第一沒有朝廷支持就沒有你們今天,以后無論如何,不能辜負朝廷,家重要國也重要。第二當初設這個書舍時,僅是想教幾個會算賬的學子,然而河中百姓不計較,一點一滴地從他們艱難的生活費用擠出錢,正是由他們,才有了書舍的雛形,請你們也不要忘記河中父老鄉親。最后一句話,你們現在可以放飛了!”
本來是一件喜事,忽然有的學子淚如雨下,抽泣起來,帶著更多的學子一起哽咽。
外面的人傻眼,這是大好事兒,怎么里面卻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