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三個姐夫,五姐夫在內城,因為離得遠,他們夫妻管著一個小客棧,這時宋朝不算十分太平,生意不大好,必須要小心經營,更不敢請多少伙計,什么事兒就象大姐一樣自己動手,比較忙碌,來往就少了。大姐夫也不能說多惡,大約大姐補貼得多,以前的那個宋九沾了光,然后就有了一些臉色。
宋九能理解,也自覺,但理解歸理解,想掏心窩就不大可能了。因此真正走得近還是七姐夫。
然而這一回宋九沒有作聲,玉蘋漸漸贏得大姐的心,也贏得七姐兩口的心,中間或許用了一些小手段兒,但長久相處,手段是次要的,得付出心,其實宋九也覺得玉蘋真的不錯。其工作性質不過就是前世的一個藝人,就是前世的藝人,能有多少在那個歡場上打滾保持清白的?性格又極其的溫婉,有時候不看相貌,這種溫柔的性格都讓宋九有些心動。
可這時,他腦海里又浮現出一幅明艷動人的身影,他撓了撓頭道:“姐夫,這段時間忙,以后再說吧。”
“人家不小了。”
這個問題朱三也有,他要考進士,今年權知貢舉的是盧多遜,只擇了七個進士,幾百個舉子,只擇七人,并且不是糊名制,多少要看一下關系門第,朱三哪里得中?幸好宋九在南方,不然今年前去科舉會更慘。
他訂的那門親事更拖不起,女方一個勁地催。其實朱三歲數也不能算大,他的未婚妻更不能算大,然而這是一個早婚的年代,男人還好一點,二十歲加冠,女子十五歲正式及笄,就可以結婚嫁人,那能等到二十多歲才結婚,宋九無奈地說:“姐夫,這段時間太忙,忙完了再說吧。”
七姐夫不好再勸。
真的忙,不知道有多少事要等著宋九去做。洗了腳,什么也不想,一路趕時間回來,累得不行,躺下就睡。主要什么都要他來,若過五六年,他那二十幾個學生成長起來,就會好一點了。
第二天還得教書。
這個不能放下的,昨天摸了一下底,知道各個學子進程,宋九心中大約有了數,開始講,講得少,多是讓學生們提問。這是宋九教育最進步的地方,愛迪生沒有遇到宋九,否則一定不會退學。宋九離開后,學生也相互交流,關健學生們也不大懂,包括優秀學子,不能一一釋疑,造成進度嚴重不一。通過提問,將他們心中的疑難一一釋疑,強行使學生進度拉上。
到中午時,將二十一名學生喊到后面,一面畫圖,一面講解,那個試驗必須不停地做。其中的過程會有一些小危險,必須一一交待。再吩咐他們抽空將河洲上的賬目,以及大姐那個平安社的賬目計算一下,回來后他會將這些錢帛一一補上。
隨后騎馬到了鋼監。
第一就是鋼監,鋼鐵產量質量,還有那種宋氏水泥的原材料,都要從這個鋼監出來。
現在仍然在調試,甚至中途一度將高爐停下,對內部設施進行改造。這不是官吏異想天開,他們沒那膽量,一個高爐冶鐵產量幾乎是原來宋朝七八成課鐵量,那個敢做主?是宋九吩咐的,不是爐子砌起來就會平安無事,內部也要有一些布置,這非是現代化高爐,僅是仿照歐洲十七世紀的高爐,頂多有一個鋼筋混凝土加固,于是他畫了一些圖紙,什么地方不足會出現什么,宋九回京城了,高爐在調試,確實有很多不足,官吏們商議,那時宋九已離開京城。正好大雪封門,鐵礦石跟不上,趙普再有本事也運不過來了,工匠依照宋九吩咐,慢慢將火小下去,越來越小,花了好幾天,徐徐將爐火熄滅。然后一商議,對照宋九留下的說明書與圖紙,進行了一次改造。
但這些官吏一個個心都懸著,正好宋九來了,馬上將宋九圍住,將情況一一反應,問改造得對不對,宋九也認真聽了,然后細想,實際原理就是一個反應過程與聚溫過程,不過落實下去會十分復雜,宋九也難說對不對,只問改造后的效果。
官吏說比以前好一點,宋九道:“好就行,這些學問應當你們來掌握的,不能問我。若我萬一出事怎么辦,難道大宋不冶鐵了嗎?”
“九郎,說笑,說笑,”一個小吏道,他心里說,你才二十歲,又不上前線打仗,出什么事,壽命短也能活一個五六十歲。
另外是各地的鐵礦開采量。
鋼監的官吏也不知道多少,但有一條,朝廷從河北調運過來的礦石漸漸少了,多是山東與徐州那邊過來的礦石。這中間牽扯到一個路費問題,原來宋朝冶鐵,為什么就地冶鐵,鐵礦石重量遠遠超過鐵的重量,那怕是冶出來的粗鐵。從地圖上看起來磁州比徐州近,但得從山區里一步步運向漳水,再從漳水倒向永濟渠,從永濟渠再倒向黃河倒向京城東邊去年剛挖的三會渠。看起來近,但這個運費比杭州運到京城的運費還要高昂。或者從陸路走,那就不用想了,用小車一車車拉到京城,那將是天文數字的運費。
不過總的來說,第一高爐出的鐵水質量好,第二出鐵多,浪費少,將這個運費損失足以彌補。然而若是徐州有鐵,是從徐州運鐵礦石過來,還是從磁州運鐵礦石過來?
這是官吏的說法。
但宋九去年進了三司,知道更多的內幕,這說明了火藥作用,無論山東或者是徐州的鐵礦石,若沒有火藥,產量很少,包括山東更遙遠的地方,萊州、登州,加到一起一年課鐵量也不足一百萬斤。正是有了火藥,可以將鐵礦深挖細挖,所以漸漸擺脫河北的課鐵。
也不能說三會渠白挖了,在民力許可的情況下,只要有運河,在這時代都會有其積極意義。于是宋九又問了一下鐵坑的事。鋼監里的官員不大清楚,僅聞聽一個鐵坑出了事,死了幾個囚犯,皇上一怒,處置了相關的幾個官吏。宋九聽后沒有作聲,實際他說得夠細了,列舉了許多相關注意事項。但上面說,下面未必執行,性質與王安石變法十分相似,再加上貪污,以及火藥的烈性,非得出事不可。朝廷被逼改革鐵坑制度,一是繼續使用宋朝的承包制,二是恢復唐朝囚犯制。這兩種制度皆不大適合,特別是后一種。與宋九無關,如何改,是趙普的事,四川與湖南連連出事,未必是趙普陰謀造成的,但趙普如今確實大權在握。
再問冶鐵量,春暖花開,火藥大幅度使用,鐵礦石來源不愁了,去年焦碳未停也不愁,再加上反復調試,如今一天能冶近八千斤鐵,最高時一天曾經達到九千三百二十多斤鐵。
正是這個產量,死了幾個囚犯,沒有一個官員吭聲。
比宋九預期的也要好,宋九又問了一會,去看鋼,這種鋼比較簡單,因此朝廷下詔擴建鋼窯,鋼監里冶出的鐵全部煉為鋼。整建了四個鋼窯,也做了一些調試,然而進展并不大。
宋朝君臣十分開心,官吏們也開心,實際宋九不是太開心。它出爐后經過認真一次鍛打,僅與普通侍衛樸刀差不多,不是侍衛樸刀不是鋼,但不可能用的百煉鋼,是鋼,但是一種質量比較差的鋼。
也就是這種十七八世紀的歐洲煉鋼法仍不是很先進。然而宋九沒有辦法了,想要好鋼,轉爐,那個涉及的科技含量太高,自己沒那能力,有那能力,在宋朝也辦不到,制約太多。
然后又問了問鋼產量。
問完后,又認真的想了一會,吃過晚飯,將官吏們召集過來,說了一些想法。還不行,得繼續調試。說完,騎著馬才返回京城。在這時候有馬會騎馬確實很方便,不然宋九就要留下休息。
這樣奔波,鐵人也吃不消的。
回到家中,大姐在家里面等他,見面說:“錢核算出來。”
“多少錢?”
“九十幾萬錢,一千三百多匹絹,還有其他的一些財物,秦娃子算過,一共折算下來是三千三百多貫錢。”大姐說完很肉痛,這得她那間小酒肆賺多少年才能賺回來。
翠兒說道:“九郎,到開封府告他。”
“告什么,周世宗在的時候能告贏,這時候未必能告贏。”宋九道。佛教不是一無是處,教人向善去惡,宋九也下去看了,很多地區百姓生活很苦,有了宗教就有了一個依托,至少給他們一份活下去的勇氣與信心,但說老實話,佛教危害遠大于其積極的一面,政治讓一些大臣玩成了厚黑史,佛教讓一些大和尚們玩成了貪婪史吸血史。柴榮滅佛是對頭的,然而趙匡不同,他的名位來得有些虛,需要宗教來支持。因此他上位后對宗教不反感,特別是道教,不知道與陳摶有什么內幕,或者陳傳說他是真天子,趙匡對道教十分贊成的。因此又說道:“告不是辦法,那個張龍兒大師說我修寺觀了,難道將寺觀拆掉?反而讓京城的百姓笑話大姐,權當花錢消災。”
“可是三千多貫錢。”
“三萬多貫也不行,石守信家修寺花了多少錢?大姐,算了吧,河洲哪里用錢的地方很多,那將是幾百萬貫錢,精打細算一下,錢就能省出來了。”
“河洲那么多錢…”
“大姐,我說了,你不用擔心。皇上都不擔心,你擔那門子心?倒是你知道心痛,我才不會擔心。”宋九說的是真心話,宗教洗腦特別厲害,宋九最怕大姐讓這個張龍兒洗了腦。但他在心中琢磨,這個張龍兒牛氣沖天,難道真有什么背景,要不要讓趙匡義暗中查一查?不知道會不會有忌諱。
“下午時有許多衙內找你。”
“那是肯定的,”宋九一笑,自己開始準備修橋了,這些衙內必然會聽聞。不過琉璃讓他頭痛了,但不會對大姐說的,然后又說道:“你們聊,我先去休息。”
早上起來,還是先授課,今天沒必要去鋼監,下課時宋九將兩處賬薄拿到手,錢不在宋家,是在高家。但這時候諸衙內紛紛來了,宋九將一堂課授完,與諸衙內打完了招呼,未看到高處恭,對大家伙兒說:“我們等會聊,我先去高家。”
得先支取一筆錢。
潘家的門難進,高家的門更難進,宋九遞了拜貼,沒一會兒下人從里面出來,說道:“九郎,有請。”
是開角門進去的,這就是宋九的地位,那怕他是開國男。實際這樣有些慢怠了,大開中門不大可能,最少能將中門拉開一道縫,然而人家牛啊,是用搟面杖攆趙匡的主,宋九能說什么。
下人在前面帶路,一路所行,高府十分豪華奢侈,也在宋九意料之中。一是有趙匡的那個牛氣妹妹,二是高懷德本身,三是趙匡厚賞這些罷掉兵權的武將,四是此時京城人口還不算太密集,有足夠的地方讓他們建造豪宅。七繞八繞的,帶到一間客房。房里坐著一個中年貴婦人,穿金鑲銀,十分奢華。
下人說道:“九郎,長公主殿下有請。”
宋九不是來見什么長公主的,但她要“請”,宋九只好進去施一禮:“微臣拜見公主殿下。”
“你就是宋九?”
“微臣正是。”
“你遞拜貼要找我兒?”
“有事相商。”
“那個小沙洲的事本宮也聽聞了,聽聞你攏了幾十家衙內合伙經營。”
“有這么一回事。”
“本宮問你,蛇無頭不行,你們這群人既然想經營那個河洲,誰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