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納森雙眉幾乎要擰到一起:“白色空間中放置著情報員的尸首,那艘大船顯然是故意引我們過去的。即便不知道是我們,但很明顯是一個陷阱。但船上的普通武裝人員卻并沒有事先警戒,對此也毫不知情,這實在不合常理。如果硬要找一個理由的話,只能說是有人故意用武裝人員的表現松懈我們的注意力,然后其主要目的卻是引我們進入那片白色空間中。”
楊綺點點頭:“有道理。”
“但他們為什么要引我們進白色空間?最終是為了什么目的?那些白色的奇異方塊,那種我總是覺得眼熟卻怎么都想不起來的裝修風格,還有被你一劍砍下來的奇特正方體,到處都神神秘秘的。”強納森面容深沉:“我想,扎德家族的人不可能是毫無邏輯亂來的瘋子。所以我推測,他們可能掌握了某些我們不能想象的科技手段,我們或許一直落在了扎德家族的局里。”
“哈哈,杰士邦同志,英雄所見略同啊。”楊綺大點其頭:“其實,我早就這么覺得了。從那艘大船,到去新墨西哥州時,我一直覺得有什么人在鬼鬼祟祟的觀察我。哪怕剛才在扎德家族基地中,我雖然沒有找到什么攝像頭,但我的直覺絕對錯不了——我們一定被監視了。沒找到攝像頭,只能說明他們現在已經不再需要攝像頭這種粗劣的監控設備,而擁有了更加隱秘的手段。”
“嗯?!”楊綺那不講道理的直覺有多準,強納森自然是一清二楚。他忍不住渾身汗毛聳立,如果己方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的話,那么就已然一敗涂地、一輸到底了。
“不用緊張,這里是安全的,扎德家族不可能監察全世界,否則他們也不需要想方設法的布局挖坑引我們進去。有局不可怕,世界上到處都是局,就看誰能技高一籌。而只要他們做不到每時每刻都全面檢視我們的行動,那就有過招的辦法。比方說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再比方說舉重若輕,舉輕若重。”楊綺拍了拍強納森的肩膀:“小伙子,你還有的學呢!”
“舉重若輕,舉輕若重?”強納森想了想,然后一臉了然的表情:“意思就是說‘硬撐裝逼’和‘扮豬吃虎’?”
“呃…”楊綺的眼睛立刻虛了起來:“也不能說不對,但被你這么一說,總有種不爽的感覺…總之,只要在有被監控風險的地方,我們就要想盡辦法給對方輸送錯誤的信息,讓對方過高或過低的判斷我方實力。只要演技罩得住,這招百試百靈,姐從來沒失過手。”
“也就是說,你剛剛在扎德家族秘密基地中發飆,從頭到尾都是演戲?”強納森不可接受的不停搖頭:“你那氣場、你那瘋勁兒,不可能是演出來的。”
“所以說干一行愛一行,當演員不能光靠臉,必須要入戲啊入戲!要把自己全身心的帶入到角色中,這樣才顯得真實!情緒當然不是假的,誰遇見那樣的死變態都得發飆。但問題是,我又用了多少力呢?”
“多少?”
楊綺微微一笑,略有得色:“不到三分之一。”
不到三分之一…
高端戰力的評估中,錯上兩三成都是重大錯誤。而兩三倍的錯誤的話…強納森已經開始替對方抹汗了。
“不到三分之一的只是力氣,而實際戰斗能力和戰斗風格則隱藏的更多。另外順便一說,這個比例也不是隨便拍腦瓜想出來的,而是寡人反復思考的最終結果。”
強納森大驚:“這里面難道還有什么科學道理嗎?!”你怎么看也不像那種會拿著數據推理推算的類型吧我的姐!
“那是當然,別看我這樣,在坑人——咳咳…這個,謀略方面我可是精益求精的!”楊綺一臉的興奮:“所謂細節決定成敗,細節決定命運。從奪取大船到倫敦突襲,中間隔著的時間不長不短,天選者的實力不可能毫無長進。要是我表現出來的本事一點都沒變化,對方就會起疑心。對方一起疑心,咱們挖坑的效果就立刻直線下降。那么我在‘狂怒之下’顯露出多少實力合適呢?我該展現多少力量才會符合正常天選者的成長比率、大致符合他們之前已有的預判呢?——小伙子,你還有的學呢!”
強納森心中瞬時高山仰止,只覺這個家伙那一腦袋的白色不是頭發,而是那些摩天絕嶺之巔才有的蒼茫白雪。
高,實在是高!
“啊呀,”沐浴在強納森的目光中,楊綺洋洋得意的一抬頭,然后又扭頭看向了洋館二樓:“那老頭醒了啊,走,咱們去慰問慰問。”
二樓一間臥室里,奧蘭多悠悠轉醒。
他已經昏迷了好久了,后半段更火爆的場面都沒看到。事實上就他這年齡、這身體素質、這心肺功能,沒當場嚇死,已經是托了那一瓶速效救心丸的福了。
人在受到過大的精神沖擊、世界觀崩潰的過快過狠的時候,大腦會自動開啟保護模式。奧蘭多從一片混沌中緩緩回神時,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懶洋洋的,好像剛進行完一個普通的午睡,與往日毫無不同。那些綁架、追殺、變異的怪物、超自然的力量,一時間都被大腦的本能暫時擱置,企圖遺忘。
但當他真正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推門走進屋里的、精銳黑道殺手一般的強納森。于是所有一切記憶全都涌上心頭,奧蘭多噗通一下猛然起身,渾身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追殺者呢?追殺者在哪?那個黑色的大怪物去哪了!”
楊綺笑瞇瞇的走到床邊:“怎樣,老教授,現在知道我們沒騙你吧。”
“沒騙我是沒騙我,但我現在沒心情討論這個!”奧蘭多一抬腿就跳下床來,慌慌張張的就要往外跑:“不行不行,咱們必須立刻去避難!倫敦——不,整個英格蘭都不能待了,咱們必須想辦法偷渡到外國!去俄羅斯?不,不行,去中國吧,對,去中國,扎德家族在那里的勢力是最弱的!哦該死,我竟然被扎德家族瞄上了,而且還有那些怪物,這世界到底怎么了!”
“您老實兒的給我躺下吧。”楊綺搭手在老教授肩膀上一帶,老教授就如同跳芭蕾一樣嗖嗖轉著圈的噗通倒回到了床上。往老教授懷里塞了個枕頭,楊綺像拍小朋友一樣拍了拍老教授的腦袋:“來,乖,不安的話就抱緊這個。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們不遠萬里跑過來,可不是想看著你送命的。但咱們現在要干正事了,OK?”
“正事?”老教授失神的想了半晌,終于認命的嘆了口氣,頹喪的低聲道:“好吧,我明白了,需要我干什么?”奧蘭多很清楚,眼前這些人來找他自有其目的。之前一直沒說,可現在他走投無路,自然是攤牌的最好時候。此時此刻,不論眼前的魔女提出什么樣的要求,他都只能照辦了。
楊綺也沒跟他客氣,收起笑容雷厲風行道:“我需要你干兩件事。第一件事,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關于泰伯利亞之心的情報告訴我。尤其是你當初的設計圖,我要來全套。”
“可以。”老教授沉悶點頭:“不過我有言在先,我對泰伯利亞之心所知也很少。而且那些設計圖我這里根本就沒有留下原稿,時間那么久了,我只能試著去復原,看看還能不能再次重現,但我真的不能保證速度和準確性。”
“這個不急,等把你送離英國之后,會給你最好的條件、最充足的人手,這些工作隨后展開便可。當務之急是第二件事,這件事必須現在、立刻、馬上開始做。”
看楊綺說的鄭重,奧蘭多心知必然是關乎甚大的要緊事,不由干咽了口氣:“什么事?下地獄的事我可不干,死都不干!”
“不用你下地獄,只讓你干你的老本行。”楊綺微微一笑,意味深長:“我要你,教個學生。”
“教學生?”老教授萬分愕然:“教誰?”
“教我。”聲音從門口響起,老教授一抬頭,便看到蘇慕華從門外款款走來。
“教你?!”老教授瞬間凌亂了,他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是,為什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楊綺讓到一旁,讓蘇慕華來到了奧蘭多的床邊。蘇慕華鄭重其事的對老教授說道:“奧蘭多教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蘇慕華。而您的學生索菲亞,真正的名字叫做蘇慕瓊,是我的孿生姐妹。”
“你不是她?”奧蘭多瞪大了眼睛,嘴巴張了張,最后神色痛苦的呢喃道:“她終究,還是死了?”
“很遺憾,恐怕是這樣。”蘇慕華伸出手去,握住了奧蘭多滿是老年斑的手,將溫暖與決心都通過手心傳遞過去:“我要探尋她去過的每一個地方,了解她學過的每一點知識,體驗她參與的每一項活動,研究她發表的每一篇論文。我需要盡可能的貼近她當初經歷過的每一點每一滴、重走她留下的每一個足跡。這一切對我意義非凡,更關乎于親人的生命。所以,教授,我需要您幫我。”
奧蘭多深深的看著蘇慕華,一雙老眼似乎恍惚了一下,好似看到了久遠光陰之前類似的場面。他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神色復雜道:“你知道嗎,你跟她很相似,不僅僅是長相,還有更多,簡直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