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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色五馬山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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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十五,獵兵都都頭張銳,挾大勝金軍之威,終于令五馬山寨的二趙認清了事實。(一住本站跟著我一起來讀money錢ren人moneyren有錢人,記住本站,你就是有錢人。)雙方經過簡短的磋商,最終確定,即日起,全寨遷徙。為了不驚動金軍,決定先遷鐵壁關寨,再遷朝天關寨。

  遷徙的路線是,從后山穿過一條只容一人側身而過的險道,然后經過一條唯一連接兩座山鋒的懸索橋,抵達靜陽寨。到了靜陽寨,就算是安全了,那里有劉澤的浮山寨眾接應。從靜陽寨到平定城不過五、六十里山路,雖然道險難行,但盡可以慢慢趕路,走上十天半月也沒干礙。因為斷后的獵兵都,將會在人去寨空之后,砍斷靜陽寨前的懸索橋,截斷金兵追擊。

  首批遷徙的人員中,信王趙榛位居榜首。這一點無可厚非,皇子身份尊貴,自然不能留在險地。君子還不立危墻之下呢,何況是皇子?

  只是在動身當日,讓張銳等獵兵迎送人員郁悶的是,這信王逃難的排場未免大了點:又是隨從又是護衛,還有好幾十個奴婢,甚至還有三名侍妾及各種箱柜器物。這些侍妾當然不是信王在東京時的家底,而是上了五馬山寨后,手下人進獻的,基本上都是附近州縣的女子。雖然談不上姿色出眾,好歹也能解決少年信王荷爾蒙分泌過剩的煩惱。

  要知道,趙榛可不是什么青澀少年,他早已成婚。汴京陷落時,其王妃被進獻至青城寨,被金人凌辱后。自盡身亡(見《南征錄》)。這時的趙榛,用民間的話來說。是個鰥夫。鰥夫與光棍最大的區別是,后者只需yy,就能解決生理需要;而前者,則非得有充氣娃娃或真人在懷,才能排解…

  送行的人群中,一個將鐵笠帽壓得很低的少年,默默注視著被眾人簇擁在中心的趙榛。臉上的表情復雜,有欣喜。也有擔憂,不過更多的是歡喜。

  不一會,這少年出現在張銳身邊,低聲道:“他的確是我…家之十八郎,如假包換。”

  張銳點點頭,頗有深意地看了這位叫趙梃的少年一眼,正想說什么。卻見信王趙榛驅馬前來。趙梃將帽檐一壓,轉身擠出人群。張銳瞥了他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然后轉首淡笑相迎。

  趙榛在馬上,直視張銳,良久方執鞭抱揖為禮:“這五馬山寨。就托付張都頭了。”

  張銳躬身還禮,直言不諱道:“殿下放心,只要寨中尚有一個百姓未撤離,獵兵都就決不后退。而一旦全寨軍民撤到靜陽寨,銳自會留給金人一個空空如也的寨子。”

  趙榛悵然四顧。欲言又止,終于長嘆一聲。打馬而去。緊隨其后的,是長長望不到尾,扶老攜幼、背包挑筐的無數百姓…

  從十二月十五至二十,整整五天,寨內老弱婦孺幾乎遷徙一空。盡管因為時間緊迫、冰雪險滑,在過險道的時候,屢屢發生失足墜崖事件,好在最終絕大部分百姓及隨身財物,都安全抵達了靜陽寨。

  鐵壁關寨百姓遷徙完畢后,接下來就輪到了朝天關寨。實際上在這段時間,朝天關寨眾一直向鐵壁關寨轉移,對此金軍自然有所察覺。初時金軍只道鐵壁關寨實力受損,需從朝天關寨補充,雖然嘗試攔截,但被護送之獵兵乙隊戰士一陣狂k,大敗而逃,不得不打消此念。

  隨著朝天關寨遷移越來越多,最后連寨兵都開始撤退,金軍才發覺情況不對。經過多方探查,終于得知五馬山寨這是要跑路。這下耶律鐸急眼了,盡管因為五馬山守軍自動放棄朝天關寨,圍困其寨的北大營可以抽調回來,與南大營合兵一處,這樣耶律鐸手頭能使用的兵力又達到了四千多人,具備了再次發動強攻的條件。

  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有了前兩次慘敗的教訓,耶律鐸也算對這次的對手有所了解,惟其了解,才更讓他犯難:對手所使用的威力驚人的火器與爆炸性武器,完全足以壓制弓手與肉搏兵。在這樣的情況下,出動兵力少了,不夠對方填牙縫;出動兵力多了,最怕又重演前次千人大潰敗。

  說到底,造成金軍這種手頭有兵,卻被對手壓得沒法動彈的局面,還是因為受到地形限制太大。金軍雖有兵力上的優勢,卻沒法全面展開,只能郁悶地采用添油戰術,死一批再上一批,直到士氣耗盡,被潰兵席卷而敗。

  只不過,知道歸知道,你總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睜睜看著敵人在眼皮子底下開溜吧。耶律鐸無奈之下,只得試探性派出了幾批金兵來添個亂,扯扯后腿什么的。而且耶律鐸對自己人也玩了個心眼,南大營的金兵已被獵兵打得喪了膽,耶律鐸就派遣還沒見識過獵兵厲害的北大營金兵出陣。

  結果是來一次死一批,如是者三,北大營的金兵也吃盡了苦頭,膽氣掉落得比南大營還厲害。以至到最后,耶律鐸空有數千精兵在手,卻無可奈何一座小小山寨及數百守軍,眼睜睜看著對手從容而退,一天比一天少…

  建炎元年十二月二十九,這個兩宋之交最悲愴屈辱的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天氣陰寒,北風呼嘯,早晨還下了一場小雪,山道濕滑。

  不過,對于守衛五馬山的獵兵們來說,這一天也是輕松與難受并存的一天。說輕松,那是因為整個五馬山寨,包括南北兩大寨,全變成了空城。四萬余軍民,在半個月之內,全部遷移一空。有消息傳來,最早出發的信王趙榛,此時才行至浮山寨,尚未進入平定城。而最后一批遷徙者,則剛剛出發,尚未過懸索橋。

  到了這個時候,獵兵都的任務。就算是圓滿完成了。此次出任務,獵兵傷亡輕微。只有幾名獵兵被流矢傷及手腳,以及在追殺敵人時,因為不熟悉路況,加上天雪路滑,結果扭摔受傷。好在這都是不傷及筋骨的輕微傷,幾名隨軍醫士很輕易就處理了,基本上沒有什么用武之地。

  軍醫們在治療獵兵時沒費什么手腳,反倒是為五馬山寨百姓看病卻忙得腳不點地。分身乏術。要知五馬山寨畢竟有四、五萬之眾啊!在這缺醫少藥,生存環境極為惡劣的年月,十人九病太夸張,十人四、五病還是有的,可想而知軍醫們會忙成什么樣…

  五馬山寨也有一部分郎中,但面對近萬群體,也是杯水車薪。而且五馬山寨的郎中。多為附近州縣的坐堂大夫。而天樞城派出的軍醫,全是清一色皇家御醫——沒法子,狄烈手頭上全是各行各業的高端人才,水平次一點的都難找——水平不夠的金人不屑于要啊!

  五馬山寨百姓,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御醫,還是免費治療。哪有不趨之若鶩的?

  作為將“榮耀、服從、忠誠、犧牲”這八字營規,銘刻到骨子里的教導營學員、現在的獵兵。能夠以如此小的代價,完成軍主所交待的,遷徙萬人、阻擋千軍的艱巨任務,如何不輕松愉快之至?

  而說到難受。則是因為今日是個特殊的日子——除夕!

  縱然時過千年,在現代社會這種浮燥、淡漠的全民心態之下。過年,仍然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心結。多少遠人,在年前的最后一天,還要緊趕慢趕踏上歸途,為的就是那一頓其實吃不了幾筷子的團圓飯…

  千年之后年味越來越淡的現代尚且如此,更莫說這個時候的宋人了。

  去歲的除夕,是在金人的鐵蹄之下度過的,人人惶恐不安,食不知味。在迭遭大難,劫后余生之后,國人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借著節慶日子,好好慶賀一番,是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之意。所以,這一年的除夕,對天樞城的所有軍民而言,都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絕大多數天樞城軍民,今年都能過上這個意義非凡的除夕新年,除了百里之外,隔著重重山巒的獵兵都戰士。

  或許正是因為以上兩個原因,做為獵兵都都頭的張銳,做出了一個后果難料的決定:除醫士與工匠之外,獵兵都中,凡有父母家室的士兵,均可先行護送百姓撤回平定。反正過了今日之后,獵兵都就將全體撤離五馬山寨,勝利完成任務。早一日遲一日,關系不大,想來被打怕了的金軍,不會選這個時候來討野火。退一步說,就算耶律鐸真心不想讓人過年,提刀殺上門來。以金軍左路軍低迷的士氣,再加上這惡劣的天氣,只須一隊獵兵,就足以讓敵軍撞得頭破血流。

  經過一番甄別,有三十三名獵兵有家小或父母尚在,符合先撤的條件,余下約七十名獵兵中,趙梃與郭大石俱在其中。張銳自然也要留下,別說他目下獨身一人,就算他也符合先撤條件,身為獵兵的指揮官,他也決不能撤。除此之外,還有一人也自告奮勇留下,這便是梁興。

  梁興家中只有一個姐姐,再無親人,本也符合留下的條件。只不過他不是獵兵,甚至連天誅軍普通士兵都算不上,只算是友軍,所以張銳自然沒把他算上。只是梁興卻已把自己當做獵兵都一員,處處以獵兵的行動舉止來要求自己。他已經決定,返回天樞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加入天誅軍,憑自己的身份與身手,當個隊正應當不難。然后進教導營學習,出來就到獵兵都,成為一名精銳的獵殺敵兵性命的戰場獵手。

  這個從軍流程計劃,其實是張銳為梁興規劃的。張銳真心希望自己的獵兵都,有更多像梁興這樣的人才加入進來。

  申牌時分,五馬山寨最后一名高級留守、知寨趙邦杰,也率一支寨兵護衛著最后一批百姓,離開了鐵壁關寨。臨行前,他將一支精銳百人隊交給張銳指揮,并鄭重聲明,自己會在靜陽寨接應他們這支斷后孤軍。待兩軍會合之后,再斷橋遠飏,勝利班師。

  臨近黃昏,在吃晚飯之前,張銳下達了今日的最后一個指令:填埋水井、毀壞各種生活設施、備好火種,明日一早,燒寨離去。讓圍困近月的金軍,最終只收獲一片比雪還白的白地。

  晚飯相當豐富,畢竟是大大啊!各種禽類肉食自不可少,主食亦是精米白面,炊餅熱湯更是敞開供應,除了不能喝酒,盡管放開肚皮吃。反正是留守的最后一夜,所有食物,該吃吃光,該喝喝盡,吃喝不完的,明早打包上路。

  天樞城牲畜眾多,米糧無數,所以獵兵們的伙食一向很不錯,這一頓大飯雖然豐盛,卻也不算什么。而那一隊寨兵,平日里盡只啃窩窩頭了,肉都難得聞幾回,何曾有這般口福?當下無不吃得滿嘴流油、熱淚盈眶。心下感慨萬端,還是這天樞城的兵好啊,那裝備、那氣勢、那軍威,還有眼前這伙食…聽說天誅軍士兵,還有軍田、農具、牲口發放,這更是…沒說的,此次五馬山寨并入天樞城,他們無論如何也要成為天誅軍一員。

  夜色降臨之后,無論是獵兵都還是五馬山寨兵,都在心里悄悄吁了一口氣,不會再有戰事了。在這個時代,戰斗一般都發生在早晨,至多在中午,常常是戰到黃昏之后,不分勝負,雙方收兵回營,基本無夜戰之說。夜間士兵不識旗幟,不辨方向,指揮官也無法了解敵情,彼此只能像京戲里的《三岔口》那樣盲人瞎馬亂折騰,這仗根本打不起來。

  當然,以有心攻無備的夜襲又是另一回事。不過,夜襲這種高難度的活,素質差點的軍隊根本玩不轉,非要玩的話,搞不好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比如去年金軍圍東京時,宋將姚平仲玩的那一手夜襲,損兵折將不說,自己更嚇得一日夜跑八百里,遁入青城山,從此不知所蹤,貽笑千載。更為嚴重的后果是,夜襲失敗,將新皇欽宗的苦膽嚇破,從此罹患“恐金癥”,再無斗志,為靖康之恥埋下禍根。

  張銳并不認為耶律鐸那幾千士氣大墜的金兵,能有夜襲這般高水準,但身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官,該做的各項防范措施,他還是做到位的:山道的瞭望哨、寨內明哨暗哨、內、外寨墻的值守人員、武器看守人員等等,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并未因大大而放松警惕。

  獵兵都戰士的素質自不待說,便是留守的那百名寨兵,亦為精銳。雖然這個所謂的“精銳”,與天誅軍的標準有差距,但好歹也能做到聽命行事,忠于職守,能有這樣也就足夠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夜幕悄然降臨。若大的鐵壁關寨,除了寨門、敵樓幾處要點有稀疏的火光,其余各處,籠罩在一片沉沉的鐵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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