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夏天夜來得晚,但是在這么個小村子里,挨家挨戶都大門緊閉,路上也沒有什么路燈,我們只好借著未完全暗下來的光線跟著孔雀一路小跑。
也許是自己的酒力減退,或者村中自釀的白酒后勁大,我小跑了一段就感覺有些上頭,暈乎乎的,臉上撲騰著熱氣,不大舒服。
“孔雀,慢點,我這一把老骨頭都快跟不上你的節奏了。”我再后面喊道,雖然去王婆家是我的提議,可沒有想過會這么趕路的,哪曉得王婆的家和孔雀家一個村東一個村西,橫跨了整個村子。
“你這是老骨頭?那你旁邊那位小伙子步步生風,走起路來比你有力多了。”孔雀打趣道,可也沒有減緩步伐的意思。
這一路跟著小跑來到王婆家門口,我已經氣喘吁吁,黃宇捏著鼻子對我說:“你酒量不行還逞強喝那么多干嘛,一股酒糟味兒。”
我愣了愣,這小鬼頭倒是教訓起我來了,再什么說我也算是個老同志,對我說話要禮貌客氣些。
王婆家的大門沒有關上,當我走進小院里,發現雜七雜八的堆放的許多雜物,有大木箱子,還有墻角頭上雜亂生長的野草,室內的燈光也很是昏暗,當我剛踏入正門,就聽到一陣老年人的抽泣聲。
有三兩個人圍在一張竹床邊,其中就有孔雀的丈夫。
“咋樣了?老太太還好吧?”孔雀問道。
她丈夫點點頭,說是救過來了,可一醒過來就又哭了起來,這些鄉民們都勸不住,大家鼻子都酸酸的也不是滋味。
“王婆,你家兒子兒媳已經走了,你得看開點,你萬一出個什么事叫我們這些鄰里街坊的往后下去了咋和你兒子交代。”其中一個也年老色衰的婦女拍著王婆的背說道。
這個王婆倒是讓我覺得怪異,這么熱的天居然穿著秋衣秋褲,裹得嚴嚴實實的,頭發也是花白的不成樣子,整個臉哭成個淚人。
到了這時候我還不知道孔雀的丈夫叫什么,就說了句:“孔雀的丈夫,這老人家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發燒了?咋還裹著這么厚的衣裳?”
一旁的婦女聽我一說,插起話來:“什么孔雀的丈夫,他是謝醫生,看你這個小同志斯斯文文,咋一點禮貌也沒有。”
這回真是讓我頭都大了,剛剛還被比我小的黃宇數落一番,現在老婦女又來數落我,我都差想找個縫鉆地下去。
“沒事沒事,我們都是朋友,老辰,她不是生病發燒了,用體溫計量出來屬于正常范疇之內,我也沒個譜到底是咋個回事。”老謝笑了笑跟我說。
王婆也不管不顧的,任我們好說歹說,就是在那哭個不停,擦眼淚的帕子都可以擰出水來了。
我望著她甚是可憐,但這種事情我們外人怎么好意思插手,就算想幫忙,沒點醫學底子和機關槍式的話匣子,也愛莫能助。
這時候王婆突然停止了哭泣,眼睛放光般的盯著大門口看,都看的愣神了,接著咕囔幾句,都是重復同樣的話:兒子回來了!
這一說當時我身子上的雞皮疙瘩都跑了出來,我望了望大門門口,已經是黑色,但是沒有半個人影,她說死去的兒子回來了,不是嚇人嘛。
“哎,這老太太又犯糊涂了,再這么下去,人也撐不了多久哩。”圍在她身邊的村婦們都嘆著氣,很是可憐這位老太太,都覺得她已經變得癡呆。
“兒子兒媳哎,你們咋還不進來看看你媽哦,你媽一個人也不想活咯…”王婆帶著哭腔拍著大腿朝門口說話,我當時也嚇到了,怎么人一受到刺激會變成這個樣子,還好大家都知道她是糊涂了,不然這么說誰不得被嚇個夠嗆。
“看來今晚得有人守在這里,萬一半夜再出點什么是都沒人知道,留一兩個就行,其他人就回去休息吧。”老謝朝大伙說道。
老謝這么一說,我本來正好借此機會離開,可那些老婦女們先開了腔,不是說要回去帶孩子,就是衣裳沒洗,三五個人走的差不多,就剩我們這四個人。
“呵呵,關鍵時刻都掉鏈子,看來她們不是擔心老太太出事,而是擔心出了命案公安一來自己受到連累麻煩。”黃宇倚著墻頭說。
這小鬼頭頭腦精明的很,人心都能給揣測出來,像他這種年齡沒有這么高的人生感悟。
“那現在咋辦?就剩我們四個人了,難道都呆在這里?”我開了口,既然你們不愿當惡人,那就我來做。
“嗯,你帶他們先回咱家吧,我留在這陪老太太一晚,怕又鬧出點動靜來就不好了。”老謝朝著孔雀說話,要她現代咱們兩個人回去。
“誰說這里就我們四個人哩,門口還有兩個人也不請進來坐坐。”黃宇這時候又蹦出這么句話,我朝大門看去,但是一個人影也沒,說:“你小子是不是鬼故事看多了,老太太的糊涂話你也信,門口那有人哩?”
他隨手往后一指:“這不是有兩個人嗎,一男一女,女的還大著個肚子。”
我越聽越感到莫名其妙,揉了揉自己眼睛,再問老謝他們,他們也是搖搖頭,說沒人在門口。
“哦,我忘了,你們看不見這些陰間人。”黃宇說他天生就有一雙陰陽眼,陽間的陰間的東西都可以瞧見:“這老太太也沒有說胡話,她兒子兒媳婦是站在門口,可是給門神擋住了,進不來。”
老謝是個醫生,自然地地道道的無神論者,就朝黃宇說:“小同志,這世界沒有鬼,只有對國家對主席的信仰,你這么說是宣傳迷信,要不得。”
“你們不信?那好,只要把門板上的門神給撕了,待會兒就會讓你瞧見所謂的迷信是個什么東西!”黃宇說著就朝門口走去,把粘在門上的兩張大門神像給撕了下來甩在地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眼睛花了,有兩個模糊的白色人影在門口晃悠,我也好奇的走過去一看,地上一灘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