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再來兩炮。
關口上那些土兵剛才都被嚇懵了,所以沒人逃跑,以至于譚嘯和周國棟對他們的勇敢精神很是贊許,可是又被轟了兩炮后,這些土兵如夢方醒,啊啊大叫著逃向關后,關墻上轉眼間就空無一人。
“不用再打了,可以攻關了。”覃加農喊道。
“給我把炮彈打光。”譚嘯板著臉,毫不理會苦苦哀求的覃加農。
覃加農帶來的炮彈不少,一連串的砸向天南第一關,連續的炮擊下,年久失修的關門終于轟然倒地,蕩起一片煙塵,看到剩下的炮彈還有二三十顆,關門后面卻連一個土兵的影子也看不到,譚嘯只好自食其言,命令停止炮擊,把剩下的炮彈和兩門大炮都推下懸崖。
“我的炮啊,我的炮啊…”
覃加農眼淚嘩嘩直流,拼命攔著不讓動他的寶貝大炮,可是他一個人攔得住這邊,攔不住那邊,所有的炮彈都被推了下去,兩門大炮也只剩一門,覃加農干脆四仰八叉地抱著最后的寶貝疙瘩,大聲喊道:“你們干脆把我也一起推下去吧!”
“我以前真沒看出來啊,你覃加農還是個無賴!”譚嘯勃然大怒:“來呀,把他給我架下來,打三十軍棍…嗯,還是不要打軍棍,餓他三天算了。”
用軍棍把覃加農打壞了,還得抬著他走,譚大將軍算無遺策,當然不能讓他白白享福。
三天之后,楚軍走出九萬大山,進入貴州黎平府。
“貴州,我們來了!”
五萬楚軍將士齊聲歡呼,大踏步地奔向前方,一戰攻克五開衛,二戰攻克歐陽司,三戰攻克銅鼓衛,四戰攻克湳洞司,兩天之內四戰四捷,用一連串干脆利落的勝利高調宣布自己的到來。
西軍十幾萬人馬齊聚湖廣,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糧草物資,只靠廣西靈渠這一條糧道肯定無法滿足大軍需求,在北線還有另外幾條補給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清水江的水路,這條水路以黔東南的凱里為起點,大批軍糧在此裝船,然后通過清水江進入湖南中部的沅州,楚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占銅鼓衛和湳洞司,一舉掐斷了這條補給線,很多停靠在湳洞司的糧船還沒搞清發生了什么事,就變成了楚軍的俘虜。
糧食多的吃不完!
連船帶糧,一起帶走!
楚軍在湳洞司一帶稍微休整一天,乘船沿著清水江逆流而上,幾十只大大小小的糧船跟在后面,終于擁有了一支像模像樣的輜重部隊,還有一些剩下的糧食實在帶不走,就一把火燒個精光。
清水江不足千里,卻是貴州東部的交通大動脈,楚軍乘船向西進軍,避開了橫亙黔東南的苗嶺,連綿不絕的群山不斷掠向身后,楚軍將士優哉游哉坐在船上,竟然有一種游山玩水的輕松感覺。
“貴州不錯嘛,山啊水啊挺漂亮,大冬天的也不冷。”
“這叫青山綠水,懂不懂?這里的西賊不經打,咱們干脆留在貴州,多呆些日子。”
“可惜我的炮了,早知道有船坐,為什么不把那兩個小家伙帶來…”
最后說話的人,是怨念深重的覃加農。
他是一個老炮兵,也是一個老光棍,把大炮看成自己的家人,寄托著很深的感情,十二磅炮是當家的漢子,八磅炮是干活不輸男人的婆娘,六磅炮是已經長成的大小子,四磅炮是身量還沒有長足的半大小子,至于分量最輕的三磅炮嘛,當然就是惹人疼愛的小家伙,可惜被心狠手辣的譚嘯推下了懸崖。
聽到自家團長如同祥林嫂一般的抱怨,他手下的炮團兄弟也七嘴八舌地發起了牢騷,炮兵沒有炮算個什么事?先前在黎平打這幾仗的時候一直在旁邊看熱鬧,遇到得勝歸來的步兵和騎兵,自己先矮了三分。
人之初,性本惡,看到他們一個個怨氣沖天的樣子,坐在甲板另一側的步兵很是開心,雖然沒有真正的惡意,卻嘻嘻哈哈地拿他們打趣,各種的火上澆油,各種的往傷口上撒鹽,有些炮兵忍不住反唇相譏,卻招來更多的笑罵,無炮可打的炮兵團眼看就要變成讓大家開心放松的文工團了。
“炮團的兄弟們,你們現在沒有炮,干脆改行當步兵吧,回頭我教你們兩招,一樣能殺敵立功。”一個步兵舉起手來的長槍,向炮兵炫耀他的武器,把炮兵們氣得鼻子都歪了,不就是一桿破爛長槍么?以前老子闊的時候,玩的都是上千斤,幾千斤的大炮,你拿根柴火棍有什么可得意的!
“誰說我們沒有炮?”
一個胖乎乎的炮兵憤然脫下草鞋,掰著腳底板挨個細數:“你們看看,我有大泡,小泡,水泡,血泡…滿腳都是泡。”
他的自嘲引來一片哄笑,覃加農欲哭無淚,也默默摸著腳上的水泡,動作溫柔的就像撫摸心愛的孩子。
“覃加農這個事簍子,又干什么呢?”
后面另一艘糧船上,譚嘯探身向前張望,為了讓士兵們放松一下,乘船行軍的時候不禁止談笑,可是覃加農那艘船上也太熱鬧了些。
“還能干什么?他肯定在說:可惜我的炮了,可惜我的炮了,早知道這么松快有船坐,為什么不把那兩個小家伙帶來。”袁宗第對覃加農的這套抱怨聽過幾十遍,幾乎一字不差地背了了出來,引得劉體純和周國棟都是莞爾微笑。
“咱們這次挺進貴州,確實是砸鍋賣鐵一身輕,如果不能把西軍的老窩攪他個天翻地覆,將來可沒臉回湖廣。”周國棟一指江北,可以看到遠處的江邊隱隱有一座城池:“既然到了鎮遠府,我等理應登門拜訪,哪怕不能攻占鎮遠,起碼要拿下施秉。”
明代貴州的轄區,和后世有些不同,比如后世大名鼎鼎的遵義,這個時候還沒有形成城市,而且屬于四川,貴州整體的形狀就像一只仰著頭的小狗,臉和胸口對著湖廣,前腿就是黎平,后腿挨著云南,狗肚子底下則是廣西,狗頭和狗屁股上面是四川。
貴州的省城貴陽,在貴州中部偏西的位置,大約就是狗屁股下面的后腰,都勻和凱里位于貴陽的東面,是這只小狗的前腰,清水江像一條玉帶掛在小狗的胸前,南岸是連綿不絕的苗嶺,北面則是鎮遠府、思州府、思南府、石阡府和銅仁府等五座州府組成的狗頭。
鎮遠府就在狗脖子的位置,府城鎮遠,距離清水江百里上下,江邊還有另一座名叫施秉的縣城,也是西軍運送軍糧的一個節點,建有大型的碼頭和倉庫,還有一千五百名西軍駐守。這一千五百名西軍都是正規軍,如果沒有大的意外,兵力已經不算少了,起碼在他們的震懾下,附近各處的大小土司都不敢窺伺施秉的糧倉。
但是對于西征軍來說,西軍的這點地方部隊還不夠塞牙縫的。
譚嘯和周國棟都沒有停船,只有袁宗第率五千士兵上岸,突襲施秉。
西軍占領湖廣之后,貴州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后方,各地的守軍都有些松懈,施秉也不例外,雖然下游的五開衛、湳洞司等地已被楚軍占領,可是因為陸路難行,清水江的水路又被楚軍控制,所以施秉還沒有收到消息,聽說有一支龐大的船隊經過,以為是從湖南返回的糧船,連忙騰空碼頭,準備讓這支長途奔波的船隊靠岸,不料跳板剛剛搭上船舷,船上就殺下來五千只從湖廣來的猛虎,二話不說就搶下城門、糧倉和軍營要地,一千五百名守軍被全殲,只有少量潰兵逃往鎮遠。
袁宗第審問俘虜,得知鎮遠的守軍也不足兩千,立刻馬不停蹄地殺了過去,追著潰兵的屁股沖進鎮遠城,鎮遠守軍和施秉守軍一樣松懈,萬萬沒想到楚軍會從天上掉下來,看著楚軍殺氣騰騰的沖進城門,還以為是哪支友軍從此經過,又不知為了什么和人起了沖突,根本沒人上來攔截,等到楚軍拿下全城,就稀里糊涂做了俘虜。
“這個仗打得太痛快了!”袁宗第笑著對部將說道:“現在你們明白了吧,為什么要千里挺進貴州?翻越九萬大山吃的那點苦頭,值不值得?”
“太值得了!”
幾位部將也是笑逐顏開:“咱們就像孫猴子,已經鉆進鐵扇公主的肚子里啦,撕心扯肝的隨便搞,搞得孫可望抱著肚子直叫喚。”
貴州東北部的“狗頭”位置一共有五個府,二十來個州縣司衛,根據俘虜的供述,孫可望并沒有忽視這一帶的防御,在這五個府總共部署了一萬六七千的守軍,兵力是袁宗第的三倍還多,可是他們要處處分兵,處處駐守,分攤到每個地方少了只有幾百兵馬,多了也就是兩三千人,都不是袁宗第的對手。
“下一步是不是該打石阡府了?拿下石阡府,就能和揭重熙取得聯系。”從貴州北部打通和四川的聯系,是出兵之前就定下的大戰略,揭重熙是隆武朝廷的四川總督,也是楚勛集團的忠實盟友,這幾年一直在四川慘淡經營,早先曾一度占據重慶,后來在西軍的壓迫下,已經退到了緊鄰貴州的川南山區,就在石阡府的附近。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