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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請君入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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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汪克凡的推論,葉瞎子良久無語,神情再一次呆滯,但是眼神的焦距一直沒散,明顯是防御心理崩潰,而不是準備運功傷敵。

  汪克凡就像在和和老朋友聊天,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說老實話,這個推論的過程有些復雜,牽扯的方方面面也太多,雖然順理成章,但也許有我忽略的地方,所以背后的主使到底是不是富川伯,我本來也不是很有把握,剛才突然提到郡伯,是有點試探的意思,不過看到你的眼睛朝左上方翻,就知道差不多了。”

  大明的伯爵一般都是郡伯,只說郡伯,未必一定是富川伯陳邦傅,但是葉瞎子心里有鬼,瞬間的強作鎮定,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遮掩,都落在汪克凡的眼里。

  “我,我…你殺了我吧。”葉瞎子面色青灰。

  “不,不要這么想,你應該好好活下去。我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慘的無以復加,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以后也不會變得更糟糕,是不是?人嘛,不管面對什么困境,都不能放棄希望。”

  汪克凡誠懇地說道:“現在最希望你死的,不是我,是那個藏在背后的主使,也許是富川伯,也許是其他人也說不定,知道你落在我的手里,他一定急得不行,明天也許就會再派一隊刺客來…但不是來殺我,而是殺你滅口。”

  葉瞎子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汪克凡微微向后閃身,用手銃指著他。說道:“停!停!你是高手,應該能控制自己的呼吸的,如果你繼續咳嗽。我忍不住又會開槍。哎,真是麻煩,我要給你治槍傷,還要挑斷你的手筋腳筋,再派一隊人保護你,不要再給我添亂了,好不好?”

  “你。為什么不殺了老夫?”葉瞎子目光如電,有如實質般盯視著汪克凡,但是他的眼神只要不散。汪克凡卻并不擔心。

  “我要留著你釣魚啊!這件事情這么大,我也不能全憑自己想當然吧,你只要活著一天,有些人就會急不可耐的再次跳出來。我倒要看看。都有誰會來殺你。有誰會來救你。”汪克凡站起身,突然又轉頭說道:“我不殺你,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現在這么殺掉你,太便宜你了。”

  碼頭這一戰,汪克凡的親兵死了七個,傷了十六個,親兵隊長李玉石也傷到肩胛骨。肯定不能參加浙江之戰。除了他們之外,從桂林來的新人死了三個。傷了三個,都是汪克凡精心挑選的人才,碼頭上的無辜百姓還死傷了十多個,如果那艘航船也是被青石嶺搞沉的,因為這件事死的人就更多了。

  汪克凡雖然沒有暴跳如雷,心中卻憤怒之極,楚軍士兵如果死在戰場上,那是死得其所,因為內斗造成這么大的傷亡,卻讓他無法接受。

  這件事,九成以上是陳邦傅做的,但是陳邦傅說到底,還是一個小角色,他后面還有什么人,很難說。翟式耜雖然和青石嶺沒有直接聯系,卻未必不是更高一層的幕后指使,就連桂王朱由榔是否知情,現在也很難判斷。

  汪克凡很清楚,擁桂派刺殺自己,無非是想把水攪渾,甚至不惜讓南明發生一場內戰,然后把隆武帝趕下臺。在他們眼里,擁有萬歷皇帝血統的朱由榔才是唯一的皇帝人選,隆武帝就是竊國之賊,把隆武朝廷推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在新年前后,朝廷里出現了一連串風波,但是隆武帝和汪克凡聯手,取得了最后的勝利,他的皇帝寶座越來越穩,隆武朝廷也蒸蒸日上,擁桂派卻被不斷打壓,勢力越來越弱,終于忍不住跳出來了。

  桂王朱由榔是主謀?汪克凡難以確定。朱由榔這個人的性格,說好聽點叫淡泊,說難聽點叫懦弱,在歷史上以逃跑皇帝和怕老婆聞名,又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沒有魄力干出這種事情…但是也要想到,朱由榔既然性格懦弱,就未必有自己的主見,身邊如果有人挑唆,也許真會指使陳邦傅刺殺自己。

  翟式耜是主謀?汪克凡也難以確定。翟式耜的地位和威望都夠了,是擁桂派當之無愧的領袖,由他在暗中調度組織這一切,完全可以想象。

  在歷史上,因為王夫之等人和東林黨的吹捧,翟式耜被描述成南明的文天祥,和史可法一樣的民族英雄,但實際上,他比何騰蛟強不了多少,對永歷朝的滅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永歷稱帝后,隨著金聲桓、李成棟和姜瓖相繼反正,孔有德主動退回武昌,被王夫之吹捧為翟式耜和何騰蛟的功勞。

  作為南明文官中的頑固派,翟式耜在主政永歷朝后,極力排斥忠貞營和大西軍,又和反正歸明的李成棟、李元父子聯合,以蒙正發等“五虎”為爪牙,形成了一個軍閥和文官聯手的政治集團,長期把持永歷朝的朝政。(李成棟兵敗身死后,他的養子李元接管殘部,控制廣東地區,廣西的永歷朝廷里,翟式耜和陳邦傅一文一武,發生權力斗爭,翟式耜斗不過手握兵權的陳邦傅,就和李元聯合起來了。)

  這個政治集團以翟式耜和李元為后臺,但是出頭露面的“五虎”主要來自湖廣,所以號稱“楚黨”,王夫之在其中只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角色。楚黨主政永歷朝廷期間,其他的事情都不做,全心全意的投入黨爭,和堵錫斗、和朱天麟斗,和陳邦傅斗,和龐天壽斗,和馬吉祥斗,和何吾騶斗,然后把這些人都攏到一起,給他們扣上一個“吳黨”的帽子,為爭權奪利找到了名正言順的理由。

  大明二百多年的歷史里,黨爭雖然不斷,但是憑空給自己捏造一個對手,楚黨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堵錫在湖廣前線領兵抗擊清軍,聽說自己成了吳黨的黑后臺,只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個吳黨是從哪冒出來的。

  “平時束手談心性,事急一死報君王。”永歷四年清軍再次南下,皇帝和軍隊四散而逃,翟式耜坐在桂林城里的衙門里,等著清軍來抓,被捕之后做了幾首慷慨激昂的詩,然后慷慨就義。

  楚黨長期把持朝政,和永歷帝意見不合的時候,五虎就以“東勛”軍閥的武力進行威脅,永歷帝敢怒不敢言,對楚黨早就失去了信任,對五虎尤其痛恨…他逃出桂林后,跑到了陳邦傅的地盤,雖然狼狽不堪,形勢也萬分危急,還是第一時間把“五虎”全部革職,南明內部的分裂進一步加劇,隨著清軍進一步南下很快土崩瓦解,永歷帝最后只好跑到云南,躲在大西軍的庇護下。

  事實上,南明到這個時候就已經亡國,后來的永歷帝,只是一個傀儡罷了,孫可望與其說是南明的叛徒,不如說是大西軍的叛徒…

  汪克凡對翟式耜,一直抱有警惕。

  這個人的能力很強,政治手腕比何騰蛟還要高上一籌,但是他的能力全都放在爭權奪利上了,對國家造成的危害反而更大。

  明知翟式耜是個隱患,一時還拿他沒辦法。

  翟式耜早年是東林黨的一員,魏忠賢當權的時候受過迫害,崇禎帝掃除閹黨的時候沖鋒在前,這種資歷,在南明官場上是非常光榮的標簽,幾乎就是忠臣的代名詞。這一年多來,擁桂派被不斷打壓,翟式耜一直隱忍退讓,聲望反而越來越高,而且他為官清廉,品德操守上都是標準的正人君子,在官場和民間的口碑都不錯。

  這樣的青天大老爺,總不能派兵沖到他的家里把他抓起來,翟式耜沒有明顯的小辮子可抓,雖然支持桂王朱由榔,隆武帝也不敢撤他的職,只能平調兵部添注侍郎的閑職,不讓他手握實權而已。(巡撫本身沒有品階,掛的都是六部侍郎或者都御使的頭銜。)

  行刺事件的幕后主使,汪克凡的直覺認為,翟式耜的嫌疑比較大,但是想要查出確鑿證據,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以他的手腕,肯定會掐斷所有的線索。

  剛剛把東林黨打下去,擁桂派又冒了出來,令汪克凡不勝其煩。前面要和清軍作戰,后面不斷有人搗亂,拉后腿,下絆子,手段越來越極端,也不能置之不理。

  和李云聰、顧炎武商議,顧炎武對這種事情不在行,李云聰卻出了個主意。

  “軍門不必煩惱,只管先查陳邦傅就是,只要奪了陳邦傅的兵權,不管背后的主謀是誰,以后都不成事了。”

  “不錯…”汪克凡微微頷首。

  在南明這種亂世里,沒有軍隊的支持,王公勛貴和文官都翻不了天。現在的翟式耜和陳邦傅還是一個鼻孔出氣,都屬于廣西本地派系,只要把陳邦傅解決了,就抽掉了擁桂派的脊梁骨。

  “有勞躍鱗先生,替我起草一份折子,調思恩總兵陳邦傅入贛作戰,參與東征!”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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