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先是別過頭去,但似乎又怕自己忍不住回頭看,干脆背過了聲去。
聽著身后切割機的轟鳴聲,他甚至都感覺,這不是在切石頭,而是一刀一刀,切在自己的心口上。
他今天到這里來,揣著僅剩的最后一點積蓄,以及東拼西湊,借來的一筆錢,加起來有幾十萬。他東挑西選,恨不得把每塊石頭給看穿,但可惜沒有那個特異功能。
最終,他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壓在了這塊西瓜大小的石頭上。
賭漲了,就東山再起,徹底翻身;
要是賭垮了?那后果,他壓根不敢想象…
隨著切割機切入石頭的嘎嘎聲響,他的全身上下,每塊肌肉都開始發緊,呼吸漸漸變得急促,片刻間的功夫,背心就被汗水濕透了。
時間緩緩過去,其實只是一會的功夫,但在他心中,已經跟一個世紀一樣漫長。自始至終個,他沒有敢轉過身去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人群漸漸開始躁動起來,看樣子,已經到了見分曉的時刻。
他的意識,已經快要模糊了,只感覺心臟都快要跳出胸口。
“哎!”隨著人群中的一片嘆息聲,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賭垮了!
“咣當”一聲,他直接栽倒,后腦勺著地,瞬間就失去了知覺…
“他徹底完蛋了。”宋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一刀生,一刀死,就是這么殘酷。陳先生,覺得刺激吧?”
“確實需要一顆大心臟。”陳可逸做了一個深呼吸,仿佛現在才緩過神來:“比看恐怖片還過癮。”
“那就多看看。不瞞陳先生說。我玩了這么多年。直到現在,遇到大場面,還難免心驚肉跳。”宋東帶著陳可逸,繼續在市場里溜達。看了好幾次當場解石頭。
陳可逸越看越是有興趣:尼瑪,簡直是太刺激了。光是看看別人解石頭,都這么有代入感,又緊張又期待。見到出綠,哪怕只是那么一絲絲,都差點驚喜地叫出聲來。
要是自己買塊石頭來解,那滋味簡直不敢想象了…
“陳先生,隨便挑一塊玩玩吧。”宋東看著陳可逸的狀態,哪能不知道他心中的躍躍欲試。當年自己跟著父親,第一次看賭石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興奮。打個不恰當的比喻,看賭石有時候感覺就像看美女,越看越興奮。
看別人解石頭。就像是在看島國的藝術片,心潮澎湃。血脈噴張。不過再怎么樣,都不如自己親自上陣。
尤其是這第一次,顛鸞倒鳳,滋味之銷魂…
陳可逸也有些意動:在這種場合,看了這么多刺激的場面,要說自己一點點想法都沒有,那絕對是扯淡。
“宋先生,好久沒見了。”兩人路過一個攤位,攤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絡腮胡。看起來是宋東的熟人,熱情地招呼道:“老板,是不是照顧照顧老熟人的生意啊?”
“也行,你這里經常都能切出驚喜來。”宋東笑著說道:“不過今天就算出了驚喜也不歸我,歸我這朋友。”
絡腮胡這才注意到陳可逸,趕緊遞上一根煙:“這位老板,貴姓?”
“我姓陳。”陳可逸微笑著婉拒了煙,禮節性地問道:“不知老板怎么稱呼?”
“嗨,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啊,我就是個擺攤混飯吃的,大家都叫我何三。”何三熱情地說道:“陳老板是第一次接觸賭石吧?來試試手氣,運道肯定不錯。”
陳可逸笑了笑,沒接話,心里卻是明白得很:無論做什么行業,老鳥總是喜歡忽悠新人菜鳥,第一次能見紅的哦。但實際上,成千上萬的新人里,又有幾個見紅了的?還不都是被狠狠宰了一刀。
要不是有宋東在,自己估摸著也就是別人眼里的一只羊羔,不宰白不宰了。
“那肯定啊,看陳先生這氣色,就是財運亨通,運道怎么可能錯的了?”說來也巧,正好碰見王惠也來了這里,當即就插了一句口:“我有預感,陳先生今天要發財。”
“王總也來了啊。”何三趕緊招呼道:“王總要不要選塊料?”
“不用了,我也是看看熱鬧。”王惠笑道:“看看陳先生小試牛刀。”
那倒也是,像王惠和宋東這種,肯定是等著下午的極品料,自己手上這點貨,他們未必看得上眼。還是這位陳先生的生意,或許能做一筆,不過當著宋先生的面,也不太好宰。
何三心里一盤算,做了決定:平價出售,交個朋友最好。
“陳先生隨便選。”何三熱情地招呼著陳可逸。
陳可逸蹲下身子,看著地上的石頭,大小形狀各異,由于是純菜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不過這倒沒什么,原本也沒打算看出什么名堂來,純粹是切一個來玩玩。
“陳先生,我個人感覺,這一塊還不錯。”宋東指著一塊“黑烏沙”說道。
“宋哥果然好眼力,這塊仔料種很好,表皮翻砂不錯。”王惠笑道:“不過美中不足的,沒松花,風險有些大,不過陳先生是第一次解石,運道如虹,切一刀試試倒也可以。”
話說的很客氣,但無論是語調還是內容,都隱隱有點跟宋東相左的意思,仿佛是在較勁。
“王總的眼神一向刁鉆,圈內號稱黃金眼。”宋東也不置氣,笑著對陳可逸說道:“既然王總都發話了,咱們就切這塊吧。借王總吉言,肯定會漲的。”
“兩位老板都是出了名的好眼力。”何三很會來事,當即就說道:“既然陳老板是首次切石頭,咱就來個友情價。”
接著,比了一個“六”,還看著宋東和王惠說道:“兩個行家都在這里,了解我這個價算是優惠了。”
宋東點了點頭,的確是優惠價。
“那就解這塊吧。”宋東說道。
“太貴了。”陳可逸卻搖了搖頭。
第一次解石頭,就選一塊這么貴的,不太合適。畢竟是宋東出錢,這個人情欠得有點大。不管是賭漲還是賭垮,都不太好。
“何老板,你這里最便宜的石頭,是哪顆?”
既然是隨便切一顆來玩玩,就找個最便宜的好了。
何三楞了楞,百思不得其解:這不有人幫著出錢嘛,放著好料不要,非要廢料?
不過既然顧客都這么說了,那就按照他的意思辦吧。
“這里有些廢料,也沒什么花頭,陳老板隨便看看?”何三指了指一個偏僻的角落,有一些鵝卵石大小的石頭。
陳可逸饒有興致地走了過去,蹲下身子慢慢選。
宋東皺了皺眉,對于陳可逸的想法,他心知肚明,也相當理解。但總覺得這樣顯得自己做事不地道,以后說出去都有些不好意思。
請朋友解石頭,居然買廢料!
“陳先生,我還是覺得這塊黑烏沙有些潛力,要不再考慮考慮?”
王惠嘿嘿一笑:“宋哥,陳先生這是不想讓你破費。我們要相信陳先生的眼光,在別人眼中是廢料,但在陳先生眼里就不一定。賭石這事情,隨時都有驚喜發生,神仙都說不清楚。”
這家伙想看笑話。宋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那好吧,就按陳先生的意思辦。”
陳可逸在一堆廢料中選來選去,這些小石頭確實看起來就不太舒服。即便他一點不懂,對于什么種,水,色,底,霧都沒半點概念,但這些石頭跟旁邊的石頭放在一起比較,還是能看出點好壞的。
將這些歪瓜裂棗的石頭,挨個拿起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不一會的功夫,一堆廢料都快給他翻完了。
宋東在一旁看的有些著急:這些廢料,能選個屁啊。
王惠則是雙手叉在胸前,笑意盈盈,誰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眼看著就是最后一塊料了,這塊料比前面那些小石頭看起來還要糟糕,糟糕到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稍微懂點石頭的人,都不會多看一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陳可逸剛一碰到這塊石頭,猛然間就感覺到體內的水珠,居然莫名其妙的開始在體內流動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激活了似的…
“就這塊了!”陳可逸一點都不明白其中有什么關竅,但憑直覺的,他就感到這塊石頭不一般。
再說了,即便真的一般,也沒什么損失,反正是最便宜的。如果非要解一塊料來玩玩,干脆就選這塊了。
這下子,不但宋東郁悶,就連王惠都有些目瞪口呆了:選來選去,怎么偏偏把最差的給選出來了?
何三也有些發愣,不過旋即就調整了情緒,熱情地說道:“陳老板真有眼光,我預感這料有驚喜。”
瞧這謊話說的,連自己都不信,還要不要半點節操了?
“我來給陳老板解這塊石頭。”何三拿起一個小型的手持切割機,心說這種廢料,也別找工匠師傅了,大炮打蚊子。
宋東搖了搖頭:今天這客請的有些寒磣。
“我來切吧。”他想了想,決定親自動手,幫陳可逸解石頭。
王惠笑道:“宋哥居然親自出馬了,好久都沒看到了。看來這次強強聯手,想不出驚喜都不行了。”
驚喜?嘿嘿,驚可能是有,至于喜,無論誰來開刀,沒懷孕就是沒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