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芳這一陣老是往花城的圖書城走,每次回總會提著一袋子書。
“文芳,你這是準備考大學?”老鄉們看到文芳買了書回來總會打趣道。
“呵呵,要是早幾年,怕還有這想法,現在我就是想考,也考不上呢!”張文芳笑道。張文芳對別人的善意關心,或者冷嘲熱諷,都沒有放在心上。一下班,張文芳就會撲在書里面。
張文芳沒有學過動物養殖,但是一個農村里出來的人看養殖方面的專業書,也不會有太大的困難,只是有些很專業的名詞有些看不明白。不過沒有關系,寫書的專家說不定沒有一個真正懂養殖的。所以文芳并不是太擔心,她只需要將一些基本的東西看懂就夠了。
張文芳同村一個堂兄的婆娘陳鳳娥跟張文芳在同一個廠里,而且張文芳當初還是陳鳳娥帶進來的,雖然張文芳現在成了主管,而陳鳳娥依然是一個普通的打工妹。張文芳是個很感恩的女孩,所以與陳鳳娥一直保持著非常親密的關系,甚至在知道了陳鳳娥跟廠里的一個男的組建了臨時家庭,兩個人的關系依然沒有受到影響,而且張文芳將這個秘密守得死死的,沒有回去透露半句。
陳鳳娥推開張文芳虛掩的房門,張文芳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鳳娥姐,今天沒有加班啊?”從張文芳撞破陳鳳娥的臨時家庭開始,陳鳳娥就不讓張文芳叫她嫂子了,說聽到張文芳叫嫂子,良心上會有很大壓力。但是這樣做并不是陳鳳娥不知羞恥,實在熬不住才這樣做的。
陳鳳娥與張文芳的堂哥是在老家相親相中的,兩個人在過年的時候處了幾天,就生米煮成了熟飯,然后結婚生子。但是十幾年下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不到半年。任何人在生理上都是有需求的,尤其是陳鳳娥這樣正處如狼如虎的年齡的女人。陳鳳娥熬了幾年,到最后沒有熬住,在那個男的死纏爛打之下,兩個人滾倒在出租屋里,之后就生活在了一起。
這種臨時家庭很怪異,在道德上也無法讓世人認同,但是在打工族世界里卻是一種常態。臨時打工家庭的關系很微妙。兩個人雖然過著夫妻生活,卻總是小心翼翼,因為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
“嗯,現在我們車間沒多少活。你咋又在看書呢?”陳鳳娥說道。
“現在廣東這邊廠子的形式感覺越來越不行了。咱們廠子今年的訂單至少減少了百分之三十。這種代工廠受限制實在太大。遲早有一天會干不下去的。到時候,工打不成了,手里又沒有一項技能,那可不妙了。”張文芳說道。
“那倒也是。不過你都看一些養殖方面的書籍,難道你以后打算回去搞養殖?搞養殖風險大,投入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陳鳳娥拿起一本書翻了翻,皺起了眉頭。
“隨便看看。對了,鳳娥姐找我有事么?”張文芳隨便說道。
“看你說的。沒事姐就不能過來找你么?”陳鳳娥說道。
張文芳將書放下,“你不用陪著你那位了么?”
雖然已經與那個男人一起了好幾年,別人在面前說起那個男人時,陳鳳娥依然有一種心虛的感覺。陳鳳娥尷尬地說道,“大家各取所需,不用總是待在一起。”
張文芳自然不會去說讓兩人陷入尷尬的話題,“鳳娥來找我,指定有事。”
“算了,跟你直說了吧。不然你總是猜東猜西的。”陳鳳娥笑道。
“什么事?”張文芳似乎對陳鳳娥的來意明白了八九分。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這丫頭。”陳鳳娥嘿嘿笑了笑,接著說道,“文芳,你也老大不小了。碰到合適的,就不要錯過了。不要像我一樣,以前什么事情都聽家里的。結果嫁給你堂哥。你堂哥是個好人。但是好人未必是好老公。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平時能夠多陪陪我,多關心我。兩口子湊到一塊,圖的不就是這個么?但是我生病的時候,他人在哪里?我孤單的時候,他在哪里?哎!我跟你說這些干嘛?”
張文芳微皺著眉頭,“那以后咋辦呢?”
“還能怎么辦?他有家庭有孩子,我也有家庭有孩子。以后老了,就回老家了,再也不會聯系。大家不都是這么做的么?”
“咳,看我這腦經,跟你說了半天,都忘了正事了。今天幾個老鄉約咱們過去玩,特意讓我叫上你。”陳鳳娥一拍腦袋。
張文芳不傻,自然明白事情沒有陳鳳娥說的這么簡單,這怕又是陳鳳娥給自己安排的一場相親會。
“鳳娥姐,算了吧。今天我不太想出去。你一個人去玩吧。”
“你不去咋行?你才是今天的主角!”陳鳳娥忍不住將真相說了出來。
張文芳看著陳鳳娥笑了笑。
“你這家伙。我知道也瞞你不住。康喜生,花城大學畢業的大學生,你還有印象吧?他現在是公司的技術部總監,月薪過萬。也是咱們黃石人。上一次老鄉會,他見到你之后,就一見鐘情。特意托人來找你,結果就找到了我。”陳鳳娥說道。
“人家大學生,又是高薪,還愁找不到對象?憑啥找一個農村姑娘?”張文芳說道。
“現如今城里姑娘跟鄉下姑娘有啥子區別,還不都是出來打工?你比城里姑娘差么?要是也拿個大學文憑,就你這樣的,至少也是總公司高級秘書之類的了。”陳鳳娥說道。
“算了,我還是不想去。”張文芳說道。
“文芳,去看一看,合適就處著,不合適就當是交個朋友,也不會少一斤肉。多一朋友多一條路,說不定今后就有什么事情求到人家頭上。我可是給人家打了保證的,一定將人帶到。你說你要是不去,我多沒面子啊?就當是幫姐一個忙。”陳鳳娥今天似乎很堅持。若是平時,張文芳不愿意去,陳鳳娥一般不會強求。
張文芳自然感覺出不對。但是一時卻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陳鳳娥見張文芳似乎看了出來,尷尬地說道,“我準備換個崗位。康喜生認識人事部能夠說上話的人,只要我能夠幫這個忙,他就幫我找人,換個好點的崗位。你要是實在不想去,那就算了。”
陳鳳娥雖然這么說,但是眼神中的渴望卻很強烈。
“康喜生還說了,能夠幫忙讓你堂哥進廠,那樣以后,我也不用跟老楊糾纏了。說實在的,這種事情,要不是實在沒辦法,誰愿意走到這一步啊?”陳鳳娥又說出一個張文芳無法拒絕的理由。
張文芳自然無法拒絕,點了點頭,“好吧!但是要是談不到一塊,他可不能總是來纏著我。”
“這事情必須得這樣。我可以先跟他們說好。這你放心。能夠談就談,不能談就做普通朋友。絕對不能強求。”陳鳳娥說道。
陳鳳娥說的是真心話,但是別人會不會說話算話,她是沒有把握的,但是她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
黃石鎮,來旺慢悠悠地騎著三輪車在黃石的街頭吆喝著。這一趟運氣沒有一開始那么好。街上忙碌著的人們大多是鄉下上黃石來購買各種物資的,紅薯這東西在鄉下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花五塊錢一斤買用來農家喂豬的東西似乎要很敗家的人才會干得出來。而這個時候馬上要吃中飯了,鎮上的人也不想用紅薯來代替中餐。
小屁孩劉鑫買了紅薯并沒有馬上離去,一直跟在來旺的后面。另外幾個原本跟著劉鑫一起玩的小屁孩,已經各回各家。
“你個小屁孩,買了紅薯,咋還不回家呢?你不怕你老子找你么?”來旺問道。
“他才不會找我呢。這個時候一準在哪家飯店里。”劉鑫說道。
“那你媽媽不管你啊?”來旺又問道。
“我媽媽這個時候不知道在哪家麻將館里,他們給了我錢,讓我自己到店里去吃。”劉鑫說道。
“你家這都是什么樣的父母啊?那你也趕快回去吧。找個飯店吃中飯,我也該回去了。”來旺說道。
“我不餓,剛吃了兩斤紅薯。”劉鑫打著飽嗝說道。
“那你也不能跟著我啊?你看你跟在我后面,我一斤紅薯都沒賣出去。”來旺說道。
“我不跟在你身后,你也賣不出去。這個時候沒人買。我倒是知道哪個地方有人買。”劉鑫說道。
“你個小屁孩知道個屁!”來旺覺得讓一個小屁孩指點有失顏面。
“隨你。反正你這么轉下去,指定一個也賣不出去。鄉里來的人,誰會買你的紅薯?”劉鑫說道。
“你咋知道這些人都是鄉里來的?”來旺剛才正是看著這條街人多才往這里來的。
“鎮上的人誰要買這些飼料之類的?買給自己的吃啊?”劉鑫說道。
“不是說你們鎮上的長得高,都是喂飼料喂出來的么?”來旺打趣道。
“你才是飼料喂出來的。”劉鑫年紀不大,個頭不小,來旺這話就是揶揄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