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區正義路的一家火鍋店,年齡看上去已過不惑之年的老板坐在凳子上,吧嗒吧嗒地抽著三塊一包的大前門,皺了皺眉頭,默默抽煙,現在不是客流高峰,想必是閑來無事,一個人坐在這里沉思。
“小葉怎么兩天沒來了,是不是家里邊出了事情?”
默默抽著煙的老板自問道,前幾天都還好好的一個小伙子無緣無故地消失了兩天,沒有任何的痕跡表示出了什么問題,讓他這個老板不能不心急,店里人手不是非常緊缺,少了一個人,剩下的自己動動手也能忙活過來。葉河圖的不告而別讓老板心里誕生了許多猜測和遐想,無論結果怎么,老板始終是出于一片好心。
“付叔,你還在想他的事情?”正在廚房切菜準備過一會材料的楊洛看到老板在外面發呆,笑問道。
楊洛在這個店里待的時間不短,通過每天和老板夫婦二人的交流,顯然看出老板夫婦兩人都是實在人,有著小商人的精明,但絕對沒有小井市民的市儈之氣,不像某些商販為了牟取暴利,在原料大做手腳。這里的材料每一道都是經過他之手,處理完善才能夠端上飯桌。
“小楊,你說小葉這孩子到底去了哪里,走的時候都不給我打一聲招呼,萬一出事了怎么辦。”老板抬起頭,稍稍有些焦慮的語氣無不透出他對葉河圖的關心,將心比心,終歸是有好報的。
“付叔,您放心,他不會有事的。”楊洛一邊切菜一邊認真地對老板說道,手中的菜刀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切著砧板上的菜,每一刀,切出的長度和厚度,分毫不差。要是老板看見這一幕,必定會大吃一驚。要是有人在旁邊看的話,楊洛同樣不會這樣切菜,有些事,低調一點并沒有錯。
老板將手中的煙頭掐滅在煙灰缸中,正欲從煙盒里再抽出一支,卻發現煙盒早就空蕩蕩的了,才恍然想起老婆每天嚴格規定的抽煙數量,無奈地干笑幾聲,便準備進廚房干活。過幾天兒子就要高考了,這還得努力賺錢為兒子掙足高考的學費,北交大和北師大看樣子應該是十拿九穩,一家人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兒子身上,再苦再累一點也值得。
“付叔。”
一個青年走進火鍋店,極為熱情地向轉身準備進入廚房的老板喊道,令后者半晌沒能反應過來,老板轉過頭來,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龐,驚喜道:“你這小子,總算是回來了,這兩天你去哪了?”一拳捶在葉河圖結實的胸膛上,葉河圖裝模作樣狠狠后退了幾步,大聲不滿叫道:“怎么我一回來就是這待遇,看來不該回來啊。”
“你小子,少在那里裝,快給叔說說,出了什么事情。”老板心情大好,人到中年,見慣了大起大落的事例,現在生活中僅僅一個平平淡淡的小插曲便能讓情緒大為改善。
伸進上衣口袋,準備掏出煙盒,突然想起煙盒里沒有煙了,老板苦笑不已,葉河圖見狀,連忙從自己身上拿出一包煙,向老板那邊扔去,老板結果煙,一看,是三塊一包的煙,這才心安理得地取出兩支煙來,要是貴了,他是不會抽的。
廚房的楊洛不抽煙,當他看見葉河圖回來的時候,投過去一個善意的微笑,彼此互相點點頭。
兩個人騰云駕霧,又湊到一塊。
葉河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這才慢吞吞地回答老板付叔剛才提出來的問題。
“家里去了幾個歹徒,想搶東西,忙著和歹徒團伙斗爭,這兩天耽誤了,沒能來得及跟付叔您打招呼。”
歹徒?老板一愣一愣地,葉河圖這兩天沒來是忙著跟歹徒團伙斗爭?這孩子也太能忽悠人了吧。不過看向葉河圖一臉不像是說話的表情時,老板還是信了,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既然葉河圖找這樣一個理由來搪塞他,他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問下去。
葉河圖抽著煙,一本正經地說道,十三皇陵那些家伙比起歹徒,猶有過之而不及。殺了他們不過是為了祖國做出了微不足道的貢獻,怎么說也是貢獻,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現在跟老板談笑風生的葉河圖和十三皇陵殺伐果斷的葉河圖完全是兩個極端的存在,很容易給人造成視覺誤差,下一秒,沒有誰能夠確定會發生什么。所以,有的人,身上永遠布滿偽裝,不需要別人懂你,只是在關鍵的時候,讓自己更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而已。
沒有人能夠預料到下一秒會發生什么,這一秒剛過,一個人走進火鍋店里,是個女孩,黑白花邊針織毛衣,淺藍色呢絨褲子,一身輕松打扮,這個女孩葉河圖認識,正是上次請葉河圖吃過一頓的女孩,并且還是在這家火鍋店。
進來的時候,女孩同樣注視到這邊的葉河圖,她沒有急著打招呼,挑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下,照著桌子上面的菜單寫下幾個菜名遞給老板,老板拿起菜單,面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葉河圖,沒有吩咐葉河圖做什么,轉身進入廚房,他能看出點東西。
老板走后,這個女孩才抬起頭,直視葉河圖,葉河圖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避,同樣對視著對方,葉河圖看了一眼便轉移視線,這種層次的游戲他沒有興趣玩,走了過去。對剛剛大膽看他的女孩問道:“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女孩好奇地反問道,她來到這里便是為了專門找葉河圖,上一回葉河圖給他的印象還算不錯,起碼很幽默。這樣的男人的確很奇怪,不過很好玩。
葉河圖摸了摸鼻子,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我瞎掰的。”
不過葉河圖還是果斷給出答復。
“呵呵,瞎掰也能這么厲害。”女孩抿住嘴,開心地笑道,這種笑容葉河圖早已屢見不鮮,清心閣那些丫頭經常這樣,說話不到兩句,笑得眼淚都要出來。
別人笑我幽默,誰懂我的寂寞?
葉河圖雙手背在后背上,看向窗外的景色,想要散發出身上的那股憂郁氣息,但是在女孩的眼中有了另一番意味,葉河圖的另類幽默讓她實在忍不住笑意。
“我叫蔡詠顏。”女孩率先作出自我介紹,很是大方地伸出右手。
“葉河圖。”葉河圖又一次報出姓名,伸出右手和蔡詠顏輕輕握了了一下,一會便分開。
八十年代,握手是一件很普遍的事,男女之間的隔閡不算開放,比起文革,狀況要好上很多。人都是在進步的,過了十幾二十年,這些在當年算是問題的問題早已不是問題。
“現在你可以說說你來這里找我的原因了。”葉河圖微笑地看著蔡詠顏,進來的時候看似輕松,暗中卻用眼角余光看著他好幾次,點菜后,等老板人離開了才開口說話,不是有事還能是什么。
“那個,”蔡詠顏停頓了一下,臉色微紅,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對一個算不上的熟識的男人提出要求,“明天晚上你有空嗎?”
“有空。”葉河圖毫不含糊地點點頭,他倒要看看蔡詠顏有什么話要對說。
現在就問我是不是有空,這也太直接了吧,哥還是比較喜歡委婉一點的。葉河圖暗想道。都說東方女子含蓄委婉,看來資料上出了問題。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說來聽聽。”
“我想讓你陪我去參加一個聚會,我一個人去怕不安全,所以叫你去保護我。”蔡詠顏猶猶豫豫地說出了來這里的目的,不安全不過只是一個借口,她只是想逃避這個問題。
“你叫我保護你?”葉河圖還是那副迷人的微笑,笑容中稍微帶了點痞氣,尤為迷人,讓人臉紅的本事,葉河圖從來不差。
“嗯。”蔡詠顏蜻蜓點水般點了一下頭,她在為自己這個大膽突兀的想法吃驚,不知道為什么就想要要來這里找葉河圖去參加那個聚會,蔡詠顏想到什么,又連忙補充道:“我可以給你錢,雇你保護我,怎么樣?”
葉河圖啞然,指了指自己,神色古怪道:“你說你要花錢請我保護你?”
“是的。”
“多少錢?”
“你說。”
“沒有五十塊我是不會去的。”
“一百塊怎么樣?”
“少了。”
蔡詠顏無語地看著葉河圖,不是說好五十,自己給他一百還嫌少,這不是明白著腦子有病嗎。
葉河圖毫不介意外人的眼光,依舊慢吞吞地說道:“沒有五百塊我是不會去的。”
蔡詠顏凝噎,剛才還是五十塊,現在翻了十倍,成五百塊了,坐地起價的速度真快。
“好,五百就五百。”
“成交。”
葉河圖伸出右手,為了慶祝這筆交易圓滿完成。
什么聚會,去玩玩看。
蔡詠顏沒有想到葉河圖竟然答應得這么爽利,她還以為雙方需要共同商議一些什么條款之類的。
“好,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