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未去,依然水深火熱中,先發一更,求票票支持鼓勵,稍晚點再發第二更!)
判決已下,眾人退堂。
杜隱言忽道:“陳道遠暫且留下,你隨本官走,有人要見你。”
黃縣令聽見,心里一凜:如果說之前只是猜測,那現在對方這番舉動就是不加遮掩的表示了。
暗暗嘆息一聲:侄子之仇,再不能從陳三郎這邊尋找突破口,只能看是否能抓住江草齊等人了…
陳三郎也不多問,隨著杜學政離開衙門。
陳王氏在外面見著,不敢上前來問,微微有些擔憂。
華叔安慰道:“夫人,這員大官看起來對少爺有所賞識,此番跟去,應該不是壞事。”
一行人徑直出城,來到碼頭,見一艘大船停泊在那兒,桅桿懸掛著一面元字虎頭旗。
順著踏板登上船,見甲板上排列一隊兵甲,全身披掛黑色虎紋甲胄,氣勢彪悍,右手整齊有致地按在腰間長刀刀柄上。令人毫不懷疑,只要一聲令下,那長刀便會出鞘,斬殺目標頭顱。
這是真正的精兵,上過戰場,浴過鮮血,比起縣城里頭的那些衙役兵丁不知優勝多少。
兵甲拱衛之下,擺一張花梨木正元椅,坐一位青衫青年貴公子,金冠束發,臉上一抹笑容飛揚,說不出的瀟灑自如。讓人一看,便情不自禁要折服,甘愿鞍前馬后地為其效命,在所不辭。
此等風姿態勢,真是貴不可言。
陳三郎暗暗心驚。
杜學政踏前一步,引薦道:“公子,生員陳道遠來到。”
又回頭對陳三郎道:“道遠,這位乃是少將軍諱字‘哥舒’,還不上前參見?”
陳三郎一聽,心中了然:果然是他…
元哥舒。
揚州刺史元文昌之子,元刺史有三子三女,元哥舒最幼,但最得寵愛。據說其出生之際,紅光滿室,異香盈鼻,有道士見兆而至,相其面目,感嘆著對刺史大人說道:“此子一身貴氣,不可丈量。”
陳三郎連忙上前,拱手做禮:“涇縣生員陳道遠見過少將軍。”
杜學政見他沒有跪拜,眉頭一皺,覺得此子確實不通時務,眼下這么好的機會,跪拜下去,要是能得到少將軍歡心,定君臣名分,那以后前程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元哥舒長笑一聲,目光往陳三郎身上打量了一眼:“來人,給江上吟詩君擺一張椅子。”
江上吟詩君?
這說法倒新鮮…
有下人搬來一張矮板凳,陳三郎拱手謝過,坐下來,頓時感到有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卻不是元哥舒在觀望,而是其身后坐著的一名道士。
道士身材矮胖,一張圓臉紅光滿面,穿著光鮮道袍,八卦圖案上繡著一道顯眼的青色橫杠,應該是宗門標記。
他一雙眸子,瑩瑩有光,非比尋常,望過來,仿佛能把人從里到外看個透徹,使人覺得自己像是光著身子的女子,羞澀難忍,恨不得地上有一道裂縫能鉆進去。
陳三郎不禁出了冷汗。
幸好道士的目光沒有停留太久,一會之后,他眼皮一磕,把目光關了起來。
元哥舒恍若不見,笑道:“當日江上有幸,聽聞閣下吟詩,才情驚艷。惜元某有要務在身,不能停船一敘,深以為憾。今日得杜大人引薦,終得相見。”
陳三郎欠身道:“道遠愧不敢當。”
元哥舒又道:“聽說你近日遇到了些麻煩,可有礙?”
“多得學政大人秉公處理,學生才逃過一劫。”
杜隱言道:“陳道遠,此事雖然你沒有做錯,卻做急了。得罪的人多,從此以后,在涇縣只怕是步履維艱。”
陳三郎面露苦笑:“學生性直,奈何?”
元哥舒淡然道:“不招人妒非英才,這也沒什么。總不能因為害怕得罪人,而事事不敢言,事事不敢做。”
杜隱言忙道:“少將軍所言甚是。”
元哥舒道:“道遠你能耿直發聲,頗得我意,可惜我要和杜大人啟程返回揚州,不能與你暢談,只好就此別過。”
陳三郎識趣,忙道:“在下告辭。”
下得船來,見不多久,大船開動,揚帆而去。
陳三郎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冷笑:元哥舒看著平易近人,禮賢下士,但骨子里的豪門貴氣卻注定其不可能為了一首詩詞就對自己看重,若是剛才自己彎膝下跪,對方或可能會從椅子上站起來,虛扶一把。
但這一跪拜,就意味著自己要認他做主。當今朝廷仍在,社稷依然,怎能隨便對一人納頭便拜,認其做主,輕率定下名分?
哪怕,對方是刺史愛子,手握重權的少將軍;哪怕一拜之后,自己將前程似錦,減少無數阻礙。
然而唯名與器,不可輕授予人。
如今天下,風云變化莫測,只為了眼前仕途,卻將未來拱手相送,不管怎么看,都是不智之舉。
大船揚帆,乘風破浪。
甲板上,元哥舒笑著問杜隱言:“杜大人,你對此子有甚看法?”
杜隱言道:“觀其文章詩詞,倒有些才華,但為人行事卻嫌沖動了些,也許年輕吧,有點少不更事。”
元哥舒呵呵一笑:“讀書人有些骨氣不足為奇,此子見我,見虎威衛甲胄,能不戰戰兢兢,這一分膽色倒難得。”
頓一頓,轉頭問道士:“正陽道長,你觀此子氣數如何?”
那正陽道長回答:“先前貧道用望氣術,望見他命氣灰白隱晦,動搖不已。這個命格,呵呵,恕貧道直言,最多就一舉人罷了;至于時運,倒還過得去,不過恐怕在這兩三年中,也要損耗殆盡,再難上進。”
元哥舒一聽,有些詫異:“竟然如此命薄?可惜了滿腹才華。”
道士不以為意:“少將軍,古往今來,多才命賤者不勝枚舉,君不見當朝柳卿相否?”
這柳卿相乃當朝著名才子,一生驚才絕艷,詩詞廣為流傳,有“凡有井水飲處,皆有歌柳詞”之后。其曾考到進士,但為人放蕩不羈,仕途坎坷,最大只做到個員外郎,然后便每況愈下,終生潦倒,死時甚至需要歌妓捐錢才能入棺下葬,落魄至斯。
杜隱言附和道:“道長所言不錯,持才傲物,卻往往是取死之道。”
元哥舒點點頭:“也罷,不說他了。”
這是要將陳三郎排除掉,此時就算陳三郎跪拜在他腳下,只怕都不會再被容納進圈子。
正陽道長忽道:“少將軍,貧道昨日之卦,經過計算終于有了些眉目。”
元哥舒精神一振:“請道長指點。”
“九月,洞庭湖,當有莫大機緣。至于機緣為何,就得看少將軍時運了。”
元哥舒喃喃道:“九月,洞庭湖…”眼眸掠過精光,雙手握拳:“這份機緣,本公子拿定了。誰敢來搶,必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