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新軍的戰斗意志并不算堅定,加上在第一次攻擊之后據說張之洞突然病了,于是在之后的一連幾天都沒有重新發起攻擊,只是用炮艦和地面炮火時不時的襲擾一下。這樣的襲擾雖然很討厭,但也有好的作用,那就是時間長了,就連一般的新兵也漸漸的適應了很多,不至于一聽到炮彈爆炸的聲音,就嚇得到處亂竄了。
幾天之后,也許是張之洞的病好了還是怎么著,湖北新軍又一次發起了進攻。他們的這一次進攻組織得比上一次強很多。炮擊持續的時間更長,而且士兵們的戰斗意志也顯得更為堅定。后來據一些人的回憶,在這次進攻前,湖北新軍開出了相當高的賞格。
由于缺乏鐵絲網和地雷的阻擋,再加上有火炮助陣,再加上革命軍也沒有多少機槍,所以湖北新軍很快就突入了革命軍的戰壕,關鍵時刻,光復會的骨干人員還是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就在湖北新軍覺得自己很快就能拿下陣地的時候,在秋瑾的帶領下,光復會的敢死隊發起了一次刺刀突擊。
從某種意義上講,刺刀突擊是最能體現一支軍隊的戰斗意志的了。白刃格斗給人在心理上帶來的壓力遠遠大于步槍的對射。在此前中國人和洋人的歷次戰爭中,無論是遠一些的一次鴉.片戰爭二次鴉.片戰爭,還是近一些的甲午戰爭和八國聯軍之戰。滿清的軍隊在和外國軍隊的對射中往往還能支撐一陣子,而在刺刀突擊面前,幾乎沒有不立刻迅速崩潰的。
湖北新軍是要比一般的清軍要強不少,但是從本質上講,他們依舊是一支不知道為什么而戰斗的軍隊。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存在真正的對我大清忠心耿耿的軍隊了,他們之所以來和革命軍打仗,完全只是因為上面的命令而已,并不是他們自己覺得應該這樣做。這樣的軍隊,即使訓練有素,但在刺刀見紅的戰斗中,也不會有多少堅持戰斗的勇氣。更何況在訓練上他們也并不比秋瑾帶著的敢死隊強,甚至單就刺殺技術而言,他們還要差上很多。
對比那個時代的中國和西方的軍事思想,你往往會發現一個很奇怪的事情,在遠程火力上明顯更有優勢的西方列強,比中國對肉搏作戰要重視得多。一直信奉“子彈是笨蛋,刺刀是好漢”的老毛子就不用說了,包括英軍法軍等一線列強,對于刺刀戰也一向極為重視。就連美國,也有針對刺刀對抗技巧的廣泛而深入的研究,各種技術戰術探討的書籍汗牛充棟。士兵們也都接受了相當系統的刺刀戰訓練。相反,火力更弱的中國軍隊卻往往寄希望于靠不接觸的射擊擊敗敵人,不但缺乏對于刺刀戰的研究,也幾乎沒有進行刺刀戰的訓練。所以一旦和列強軍隊進行肉搏作戰,即使在士氣高昂的情況下,打出來的交換比也往往讓人非常傷心。這個習慣甚至一直延續到后來的國民革命軍。直到抗戰時期,國民革命軍除了第十八集團軍,新編第四軍之外,基本上都缺乏系統的刺刀戰訓練,即使是最精于肉搏的西北軍大刀隊,在和日軍的刺刀對抗中,也是處于明顯的下風的。
但是光復會的敢死隊卻是個例外,雖然他們的人數不過幾十人,但他們都在黑水那里接受過系統的刺刀戰訓練,進行過多次模擬的刺刀對抗練習,雖然還無法和黑水的那些老兵相比,但是無論是個人技巧還是團隊配合,都不是毫無訓練,完全靠個人的臨場發揮的湖北新軍的士兵強得多。結果在刺刀對抗中,以光復會敢死隊為箭頭的革命軍迅速的擊潰了沖上來的湖北新軍,穩定住了局面。
“競雄受傷了?”拿到電報的陶成章吃了一驚。電報的篇幅有限,沒法說的仔細,但陶成章知道秋瑾的要強的性子,若是一點點輕傷,怕是根本就不會在電文中提到此事。一直以來,光復會在軍事方面,主要的負責人就是秋瑾和徐錫麟,如今秋瑾要是傷得很重,安慶的戰斗就可能會有很多的麻煩了。
“保.護.傘的人到哪里了?”陶成章問道,依據他們和保.護.傘公司簽訂的合同,保.護.傘公司的一個75步兵炮小隊和大約一個連的步兵首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安慶。
“湖北新軍的艦炮封鎖了很長一段的江面,所以他們昨天在樅陽上了岸,然后再換船從菜子湖白兔湖過去。算算時間,大概明后天差不多就能到了吧。”范愛農回答說。
“這次競雄他們擊退了湖北新軍,應該能再支持一段時間。然后等保.護.傘的先遣隊到了,應該就能穩定住局面了。”陶成章這樣想著。
“湖北新軍進攻失利?”袁世凱的臉上露出了一些詫異的神色。雖然現在他不直接管著北洋了,但是對于如今的局面他還是非常的關心的。在他原本的預料中,湖北新軍雖然不足以改變整個的局面,但是拿下安慶還是不成問題的。因為湖北新軍的水平,以及安徽新軍的水平他心里還是有數的。
不過這對于袁世凱并不是壞事情,袁世凱知道,湖北新軍打得越差,北洋軍就越是重要,而且湖北新軍和革命軍的損失越大,北洋的相對實力也就越強。在如今的亂局中,誰手中的實力越強,誰就能分到更大的一份。
“張香帥年紀大了,也活不了幾年了,他怕是更多的在考慮后世的名聲了。只是我卻不能和他這樣。我要和他這樣,怕是鬧出來的亂子會更大。”袁世凱這樣想著。
所謂的更大的亂子其實也簡單,那就是北洋集團實際上已經成了一個獨立的利益集團了。如今這個利益集團都服從他,不僅僅是因為北洋軍是他從小站帶出來的,更是因為他能維護這個團體的利益。如果他打算為了所謂的名聲,去犧牲北洋集團的利益,那恐怕直接的后果就是北洋的分裂。而如果中國最強的軍事集團一下子分裂了,那中國就會立刻進入到五代十國一樣的混戰中,在列強環繞的環境下,中國弄成這樣,在袁世凱看來,那簡直就是不可收拾。所以,他是不能像張之洞那樣做的。
“告訴芝泉,不要著急,不要著急。要鎮之以靜。”袁世凱對等在一旁的副官說。
“我就說漢人不可靠!”載灃憤怒的吼道,“張之洞的湖北新軍,號稱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卻頓兵于安慶城下,不得寸進,他到底是在干什么!難道他也想…還有北洋,鐵良是干什么吃的?居然連一兵一卒都調不動!北洋六鎮,花了朝廷那么多的銀子,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居然都不聽調度了?他們是想要造反了嗎?還有那個奕劻,真不知道袁世凱給了他多少銀子,他居然上書,說什么如今的局面,必須啟用袁世凱帶兵,他難道不知道,如今再讓袁世凱拿回兵權,那我們大清就真的馬上就要完了。就連張之洞這樣的漢人,都知道,斷不可讓袁世凱再掌管北洋,他居然還再為袁世凱說話,真是大清的好臣子呀!還有那些外國人,居然也一個個的要我重新啟用袁世凱,他們的用心…”
不過即使再憤怒,載灃也知道,自己其實并沒有什么辦法。北洋六鎮中的第一鎮全是旗人,按說他們是聽話的,愿意為大清效力的。但是,一聽到要去打亂黨,這些旗人居然也磨磨蹭蹭的打起了退堂鼓。用鐵良的說法就是,第一鎮乃是大清國本,不可輕動。但是載灃知道,鐵良的意思實際上是在說,第一鎮根本就沒有戰斗力,不上戰場的話,倒還能嚇唬嚇唬人,真要上了戰場,怕是就像黔之驢那樣,要被吃個精光。
“哎,大青果藥丸呀!”大清攝政王載灃也忍不住在心里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日本人有什么異動嗎?”葛萊史東向自己的軍事秘書萊蒙德問道。
“日本人在和奉天的一些人接觸…”萊蒙德回答說。
“奉天那邊的先不管,那邊的事情讓俄國人去考慮,我們的手伸不到那里。我是說在上海,他們有什么舉動沒有?”
“日本海軍陸戰隊從臺灣調了兩個中隊的人到了上海,說是要保護僑民。另外他們和同盟會的人聯系很多。”萊蒙德回答說。
“先注意著他們。”葛萊史東說,“英國人呢?”
“英國公使前不久聯合了好幾個國家的公使去見了清國的攝政王,要求他立刻啟用袁世凱,迅速恢復中國局面的穩定,以確保各國的在華利益。另外,同盟會的孫文宣稱他借到了一百五十萬美元,作為新的中華民國的啟動資金,現在正準備去中國的南京,并希望各地的革命黨能團結起來,共建中華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