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起義爆發的時候,新任的浙江巡撫增韞正在對著各種案卷發愁。老實說從直隸布政使的位置被調到著將來當巡撫,這當然是升官了,但是增韞從個人考慮,甚至覺得這官還不如不升呢。因為浙江這邊近來明顯不穩。那篇該死的文章也是浙江這邊的亂黨搞出來的。如今局勢的發展居然正好和這里面說的一樣,浙江的亂黨不趁機造反才怪呢。所以增韞覺得,如果自己還在直隸就好了。別的不說,至少,直隸那邊的軍隊還是靠得住的自己人。
在旗人中,增韞也算是一個異數。他出身于蒙古鑲黃旗,雖然嚴格來算,不算正統的滿洲人,但是,在大多數滿洲貴族眼里,蒙八旗的可靠程度還是要超過漢八旗的,就更不要說一般的漢人了。所以當東南不穩的時候,能夠往那里派一個蒙古人,在滿洲貴族看來也是不錯的選擇。而另一方面,增韞和以袁世凱張之洞為首的地方實力派關系性當好,讓他到南方來,地方實力派也更能接受。
于是增韞就這樣當上了浙江巡撫。剛當上巡撫沒兩天,京城里就出了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相愛相殺的喜劇,然后,增韞就立刻知道了浙江都已經被亂黨們滲透到了什么地步了。
就在慈禧太后死后的第三天,他的老朋友沈鈞儒找到他,和他論及天下局勢,居然直言清廷失德,建議增韞首舉義旗,吊民伐罪。還說什么“‘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今日是也”。把增韞老老實實的嚇了一大跳。
然而,作為朝廷命官的增韞也沒有立刻履行自己的職責,將倡亂的沈鈞儒抓起來,只是僅僅勸告他不要亂說話而已。是的,只是勸告,連警告都不是。因為一來沈鈞儒是朋友,二來,增韞是一個“慈善的佛教徒”。
在原本的歷史上,增韞當上了浙江巡撫后,有個叫做御史發現著名的亂黨分子秋瑾的幕居然就在西湖邊的西泠橋畔,于是就上報朝廷,要求鏟平秋瑾墓,并且將給秋瑾建墓的相關人員抓起來。朝廷的圣旨發到增韞這里后,增韞既不敢抗旨,又不敢得罪革命黨,于是一邊到處找秋瑾的家人,一邊偽造了一份秋瑾家人在兩個月前提出的要求遷墓的申請,最后找到了躲在黑龍江的秋瑾的哥哥秋譽章,讓他趕緊回來把墳墓遷走了。然后上報朝廷,說自己已經依照圣旨,完成了此事。
后來革命了之后,增韞幾乎毫無抵抗的就被革命黨抓到了,然后,居然有一大堆的人跑出來求情,說增韞雖然是滿清官員,但卻并不反對革命。然后就被放了。然后增韞就回了北方,跟著袁世凱老老實實的做起了花瓶,后來袁大總統沒了,他又去了東北,當起了哈爾濱佛教協會的會長。
這樣的一個“好人”,在面對著這樣復雜的局面的時候,又能做什么呢?就在沈鈞儒勸他起義之后,增韞就把有關革命黨人的各種案卷找了出來,認真的研究了一番,然后就開始找那些立憲派的士紳,希望他們能和那些亂黨聯系一下,他保證絕不主動找那些亂黨的麻煩,當然他也希望那些亂黨不要找他的麻煩…
然而,那些亂黨對于增韞的善意似乎不是很在乎,如今突然就造起反來了。首先是有亂黨攻擊軍火庫。反正那邊啪啪啪啪的響了好些槍,然后就有人慌慌張張的來報告,說是軍火庫已經被亂黨占據了,新軍里面也有好多人投了亂黨,剩下的大多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增韞頓時就慌了神,熱愛和平的他本來壓根就沒想過武力解決問題,正所謂上下一致,既然增韞是這樣的想法,他的親兵隊自然也不會特別有斗志。所以雖然革命黨現在還沒有打過來,親兵隊里已經有不少人跑的不知去向了。而他的親兵隊長,則已經開始勸他換一身百姓衣服出逃了。
這時候巡撫衙門外面也響起了槍聲,親兵隊長慌亂地跑了出去,而增韞也開始給自己換上一身平民的衣服…
“大人,前面就快到了。”親兵隊長扶著氣喘吁吁的增韞,指著前面說,“那邊就是救恩醫院了,救恩醫院是洋人開的。想來那些亂黨也不敢隨便打進來。”
“嗯,先讓我喘喘氣…呼、呼…”一路跑過來,增韞喘息的厲害。
這時候,后面又響了槍聲。
“快,大人快點…”
對于浙江巡撫增韞居然會自己跑到救恩醫院里來了,還在醫院里的周樹人簡直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不過,麥克米蘭醫生一直強調,醫院雖然可以幫光復會做一些事情,但是醫院在明面上必須是完全獨立的,脫離政治的。否則,在投資者和美國領事那里他都不好說話。所以,增韞居然被救恩醫院“保戶”起來了。只是,這所謂的保護,其實和軟禁也沒太大區別,甚至被派來保護增韞的就是幾個光復會員,只不過,增韞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幾乎在陶成章在杭州起義的同時,秋瑾也帶著大通學堂的全美式裝備的學生,在紹興發起了起義。紹興的抵抗更是不值一提,倒是紹興的知府比浙江的巡撫要硬氣不少,居然還試圖反抗。結果當然是螳臂當車,被歷史的車輪碾得粉碎。
受到杭州、紹興起義成功的影響,江南各地幾乎都發生了起義。在安慶,徐錫麟帶著警察和新軍發起起義,光復了安慶,并且生擒了巡撫恩銘,在衢州,搶在革命黨人發起起義之前,衢州知府宣布起義獨立,為了表示“革命必有破壞”,知府大人親自拿著竹竿,把衙門正門上的瓦片捅了好幾片下來。又過了兩天,南京也宣布獨立,五天之后,廣州發生起義,滿清的廣州知府被驅逐…
“如今,南京落在立憲派手里,整個浙江還有安慶都落在了光復會手中。我們一定要把上海拿下來,要不然,就算我們占據了廣東,也算不得什么。不拿下上海,這中國就沒我們說話余地。陶成章他們可不會給我們留位置。”陳其美對跟在他身邊的幾個人說道,“所以,我們必須立刻起義,拿下上海。”
“大哥,你說怎么干,我們就跟著你怎么干!”一個青年人激動地說,“只是,我們手中雖然有些兄弟,但是軍火卻很是不足。”
“志清,這你不用擔心。昨天我拜訪了英國和日本領事,他們都對我們表達了善意。你知道光復會后面有美國人,無論是英國人還是日本人都不愿意看到光復會在江南的力量過分的增長。志清,今天下午就會有槍械送到我們手里。然后我們今天晚上就向江南制造局發起攻擊。只要拿下了江南制造局,上海就是我們的了。”
“陳先生,光復會的李燮和也在準備起事,他手中的人馬可比我們多,要是我們起事的時候,他也來干一把,上海就未必是我們的了。”
“敢來搶我們的的地盤,大哥,只要你一句話,我就去把那個李燮和的腦袋給你提回來。”蔣志清大聲地說。
“志清,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我說過的,英國人和日本人都不愿意看到光復會戰局上海。所以…巡捕房會給他們找一些麻煩的。志清,你現在立刻帶上幾個人,穿上巡捕房的衣服,去給他們找點亂子。然后再…”
“然后再裝成他們的人,打死幾個巡捕房的人?”蔣志清問道。
“不錯,這樣一來,英國人和日本人就有理由直接介入了。好了,都去準備吧。”
“陶先生,借到李燮和先生的消息,我們的人和租界的巡捕房發生了沖突。英國人派出了軍艦炮擊了我們的人,我們的人傷亡很大。而且英國人給我們下了通牒,要求我們的人立刻退出上海。”一個青年急急忙忙的跑來,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陶成章。
“這幫子強盜!”陶成章狠狠地在柱子上擂了一拳頭,“競雄,你說怎么辦?”
這個時候,剛剛光復了紹興和秋瑾也帶著人到了杭州。
“這一定是陳其美在搞鬼。陳其美肯定現在在向著江南制造局發起進攻了吧?有他的消息沒有?”秋瑾皺起眉毛來問道。
“這還不清楚。競雄,軍事上你比我精通,如今你說怎么辦吧?”陶成章說道。
“在沒有和英國人取得諒解之前,我們不可能在他們的軍艦的艦炮下,光復上海。所以,我覺得我們一方面要通電全國,抗議英國人的暴行,另一方面還是讓李燮和他們把隊伍帶下來的好。我們還要留著力量,準備對付北洋軍,不能把這些寶貴的力量消耗在上海了。”雖然很不甘心,但是秋瑾最后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