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楠躲在粵西省海邊的一座城市里。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阿林和幾個兄弟輪流開車,馬不停蹄的趕過去。
最后是在兩個當地馬仔的帶領下,才在海邊一座并不大的城市找到了張慶楠。
出乎他們的意料,當年渝慶響當當的楠哥并沒在這邊搞什么賭場,人家早就換了新的身份,拿著當初陸文龍輸送出來的資金在這邊做房地產商了。
只是和陸文龍做商業地產的選擇不同,張慶楠一門心思的在海邊修別墅,結果空蕩蕩的一大片區域,都沒有完工,扔在那里,黑洞洞的窗口看著就跟鬼屋似的,因為張慶楠這邊一直都是陸文龍自己單線聯系,所以阿林跟曹二狗都想不到這邊是這樣一個場面。
張慶楠就在其中一棟接待了阿林,對曹二狗少見多怪的眼神都看眼里:“別拿我跟六兒那樣的專業心思比,我就是拿錢聽人家說什么好,就投什么,誰特么知道都丟坑里。”
阿林有規矩,見面就先鞠躬:“六哥出了事情,大嫂叫我們過來見楠哥,希望能通上氣,免得中間溝通不到位,我們出了誤差,坑了六哥,就不劃算了。”他這些年做摩托車老板,待人接物的氣度那是練出來了,關鍵還是眼界,所以一番話也說得四平八穩。
張慶楠就嘲笑他:“好的不學,學六兒那些裝模作樣的東西,我跟他是過命的交情,做這么大個狗屎攤子,他也幫了不少忙,說什么我都不會見外的,最重要的是早點把他撈出來,老子這邊還有多少事情要找他跟我一起耍個痛快呢。”
曹二狗是貪耍一些,蘇文瑾把他發配過來的目的也就是讓他遠離渝慶:“楠哥,你現在洗手了耐得住性子?”這道上的人啊。說是金盆洗手難,其實并不是別人不許你退出,而是大多數人根本回歸不了正常的生活,毒癮、賭癮、浪蕩心思、暴烈嗜殺等等情緒哪里是說戒掉就能戒掉的。起碼曹二狗就是這幫弟兄里面最難適應糾正的。
張慶楠嘿嘿笑:“你以為我就真的是做這些狗屁不通的房子?你看看那海邊的島嶼,再過去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曹二狗這小學都沒畢業的知道個屁,阿林清楚:“東南亞了?”
張慶楠帶著他們往別墅樓上走,這棟隱藏在眾多亂糟糟爛尾別墅中間的小樓,里面卻是豪華完備,那個當初跟他一起出走的大胸脯女人居然在當女主人,笑瞇瞇的指揮人在露臺上擺茶以后就消失了。
這海邊的風情啊,就跟渝慶那山城區別太大了,直接建在海邊的小樓看出去,沙灘外碧海藍天。除了隱約的島嶼輪廓,就是漁船跟過路的海輪,讓人心胸都為之開闊,張慶楠指指外海:“剛過來的時候,就想搞個賭場。但是真在這里多呆些日子,什么手續都不要,都能跨境到那邊的賭場去玩,我還搞這個作甚?做點走私多么輕松,海上又刺激,過去那邊還能玩槍打靶,我就等六兒跟我一起去比試一下呢。我可不是當年的手藝了!”
曹二狗一臉感興趣的模樣:“那邊妹兒怎么樣…”阿林踢他一腳打斷:“六哥手藝也不錯,這次進去以后,據說是打了好幾個號子,擺平了里面的人,過得還算安泰…”
張慶楠贊許的看阿林:“他這意思是要長住一下?”
阿林恭敬:“楠哥的心意,我們上下都很感激。不過我們派了人進去服侍他,都被六哥攆出來了,他說他有自己的打算。”就用這個來堵住張慶楠的行為。
張慶楠卻不放手:“我必須做點什么…你明白么,我跟他的交情,當他有難的時候。我必須做點什么,這不光是做給他和你們看,也是做個道上人看的,沒準兒,我也要借著這股子氣勢回到渝慶去呢。”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倒是有意無意的在阿林身上掃。
張慶楠一貫都是個粗中有細,膽大心細的,不然他也不會上位,阿林腦子里面就轉得飛快,出來時候蘇文瑾叮囑得可是很清楚,千萬不能讓張慶楠攙和,這才是典型的好心辦壞事,而現在…顯然張慶楠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單純。
如果說六七年前的阿林還只知道開個修車鋪辦個車間,現在卻不可同日而語了,在陸文龍面前他可能還是個只想當司機的兄弟,但其實已經成長為獨當一面的老板,稍微沉吟一下:“楠哥,您現在跟武爺還走著線么?”
張慶楠輕笑一下:“怎么?探我的底?我聽說武爺好像很不待見六兒?”這消息可真夠靈通的,千里之外呢。
阿林有幾分陸文龍的真傳了:“武爺…現在渝慶可火爆了,二狗,你知道點什么給楠哥說說?”
曹二狗不就擅長了解那些夜總會夜場的秘聞八卦么?嬉笑著就把盛傳的那些東西給張慶楠說了說:“道上現在能傍上武爺就算是能橫著走了,風頭盛得很。”
張慶楠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阿林:“你什么意思?別以為我在這天涯海角的地方就沒聽說過這些事情,你就這么遠過來給我講故事?”
曹二狗也不傻,聽出來氣氛和味道有點不對了,還琢磨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阿林坐得四平八穩:“楠哥,我們過來就一件事,六兒叫我們啥都別動,這次的事情不是我們攙和得起的,他都只是個炮灰,武爺…風頭太盛未見得是好事情,您最好也看看熱鬧,六兒都巴不得早點退場。”
張慶楠將信將疑,做老大的,其實就沒幾個不多疑,陸文龍都有點。
曹二狗在這個時候才真的超水平發揮,完全沒有辜負蘇文瑾派遣他過來的用途:“楠哥…我們難得這么遠過來,你剛才說的那些出國嗨皮的事情,能不能給我們指條路?”一臉垂涎的模樣毫不掩飾,阿林都有點驚訝,之前聽到陸文龍入獄最激動的就是這貨了,現在變臉也變得厲害。
張慶楠的確貪耍,當年生死線上回來都要去澳門賭博的,現在就在國境線邊上,更是小意思,說笑著就讓人找快艇一起出海,去外國吃晚飯。
結果這一出去,就是一個星期,曹二狗簡直施展了全身解數,拉著張慶楠臭味相投的到處玩得那叫一個流連忘返,阿林目瞪口呆的就只是負責給錢。
一個星期之后的午夜時分,東南亞鄰國邊境上燈紅酒綠的夜總會包房里,張慶楠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和大口喝酒,放浪形骸誓要把張慶楠纏得拜把子的曹二狗不同,阿林挽著異國姑娘,卻一直都透過玻璃杯不經意的觀察著張慶楠,看見這位大哥的目光中透出幾縷精光,哪里是之前醉醺醺的模樣,心里就咯噔一下!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什么亂子。
他和曹二狗幾乎是沒有聽到渝慶那邊任何消息的。
他的心跳都急促起來…
這個電話打了好久,張慶楠才放下電話,點燃一支細雪茄,一口就抽了半支!
這幾天阿林也是見識過張慶楠跟這邊的地頭蛇混得爛熟,提槍拿炮的陣勢,甚至讓他和曹二狗都在一個林間靶場狠狠的過了一把癮,步槍手槍輪著打了一下午!
這會兒阿林真懷疑張慶楠會不會突然把酒杯朝地上一砸,沖出一大幫槍手,把自己這幾兄弟性命給留在了異國他鄉。
但還是鎮定,端著酒杯送過去:“楠哥…我們回去以后…”
張慶楠轉頭過來看他,良久才開口:“回不去了…”就在阿林只覺得自己心尖子都猛顫一下,強制咬牙撐住要說點硬話的時候,張慶楠一臉的沮喪:“渝慶道上正在大清洗!”
搖著頭端起酒杯重重的跟阿林碰了一下仰頭全都灌下去:“六兒估計真是我命中的福星!你知道么,我上個月過年前就已經悄悄回去過一次渝慶,跟好幾方面都談過搞場子,也跟姓武的見過面,那狗娘養的給我說他一切盡在掌握,同意我回去繼續搞場面!”
砰的一聲把酒杯砸在地上,醉眼迷離的曹二狗嚇一跳,正要站起來,被阿林推過自己身邊的妞過去一胸脯給砸到沙發里,包房就回蕩著張慶楠的聲音:“全特么被抓了!老子要是回去,也肯定成了姓武的胸口一枚勛章!”
還有這樣的內幕?
阿林有些心驚膽戰,又有些慶幸:“現在渝慶真的都在抓?”
張慶楠直搖頭:“電話里的兄弟建議我都別回國去!我現在重點通緝犯,是要為那個賭場殺警案背黑鍋的!所有道上稍微有點名氣,有點案底,全都抓,皮四,林跛子,楊老三…”
阿林的耳朵里面聽到一個個看似風光的帶頭大哥名字,心里那叫一個翻江倒海!
如果不是陸文龍早早的讓他們脫離這片泥沼,現在那長長的名單上不就更應該添上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