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不到一公里,就看見了農舍,陸文龍不進屋,那樣的建筑看著就窮得沒什么通訊工具,但好在就有路,慢慢的順著路走到臨近的街面上,才用曬干的錢找小賣部打電話。
那邊余竹已經急瘋了,問清楚地方,立刻就派釘子開車過來,陸文龍說清楚安排:“男女衣服都拿些過來,還有包扎傷口的藥物,同時讓人帶二嫂去她學校,我們到那邊跟她碰頭。”
不多時,就在村民們有點探頭探腦看這對有點奇怪男女的眼光中,兩部普通的面包車開過來,陸文龍接過釘子遞過來的衣服:“走吧。”另兩個弟兄點點頭放下一部移動電話就坐在前面開車,只回頭說了句一句:“森哥說察二狗在找六哥,但大嫂說六哥去出差了,家里人都很好。”似乎對包著頭的女人是誰,根本就沒看見,還拉上了前后的簾子,這就是當時一家人去山區那部改裝的大面包車,周圍窗戶都貼了不能被外面看見的膜。
十九座的白色面包車里,放著一口大箱子,是劉宓留在樓里的東西,當時田恬悄悄的把箱子給留下來了,現在呂四坐在后面寬敞的座位上,伸手輕輕摸著,打開鎖扣看著那些自己往日最喜歡的漂亮衣裳,卻恍若昨日,再也沒有那種感覺,只是靜靜的把手指在上面挨個摸過,看看里面整齊疊放分類的各種小物件,轉頭看正在把t恤往自己身上罩的陸文龍,伸手幫他把領口翻一下,自己也開始脫衣服,毫不顧忌的就在陸文龍面前脫得精光。
陸文龍注意到她又順手把衣服很整齊的疊好挨著排開,才反應過來搖搖頭疊到一起,抬頭看陸文龍的聲音很苦澀:“就算正在做任何事情,十秒鐘必須穿好,25秒到樓下,每周演習一次,做不到就銬起來吊著只有一只大腳趾落地。兩小時一節,超出幾秒就幾節,這樣就算到了局子里,再怎么吊起來上電麻子,都習以為常不會張嘴了。”說得卻異常平淡,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陸文龍點點頭,不看光溜溜的身子在面前晃悠,自己坐在旁邊座位上,雙肘放在雙膝上,隨著搖擺的車身。慢慢準備那些傷藥。
呂四找一套最簡單的內衣出來穿上。胸圍大了一些有些緊:“有在火車站和勞務市場招的。也有從苦窯里拉的,前提是胸大,然后有賣淫和吸毒前科的優先,你不知道女囚犯想男人的多。還有人知道消息主動報名的…我就因為這個,嘿嘿。”胸前顛兩下,居然像在說笑話。
陸文龍苦笑,調好了藥膏示意,呂四就穿好一件自己的t恤,卻脫下陸文龍那件疊起來放進箱子里,拿了一條褲子坐在陸文龍面前仰起臉,陸文龍幫她拆臨時的白布,她就自己穿褲子:“沒有經期了。一直吃藥,這樣才不會浪費工作時間,每天低于十個鐘,用臺球桿抽,二十個鐘可以算表現好。一個客人低于兩個鐘是服務不好,五個鐘以上才是優異,我知道的就打死了兩個妹兒,打殘三個,關在屋里養著,我這樣打斷了接上的多得很…”指指小腿:“這是用鎬把打斷的,比六哥用的球棍更好用,以后工地上的弟兄們可以練習用那個。”沒有半點悲傷訴苦的意思。
臉上的傷口大多已經結疤,但因為之前只是匆忙的包扎有些凝結在傷口上,陸文龍用碘酒洗開血痂:“忍一下,有點…”停住了,這點疼?
對別的女孩子來說也許呼天搶地,對呂四…果然陸文龍擦拭過去,這個姑娘的臉上一點抽動都沒有:“每天都打耳光,早就麻木了,除了那些跟發情有關的部位不停刺激敏感,其他部位都麻木了,我…這邊耳朵已經聽不見了。”怪不得她說話偶爾要側頭。
陸文龍用碘酒消毒撕開布條以后,用酒精再清洗干凈,就能看見那些橫七豎八的亂糟糟傷口,就好像用一把鋼絲球在臉上擦過,深淺不一,淺的也許好了只會有道淡淡的影子,但深的估計就永遠成為大傷疤,而且這樣的傷疤很多,有幾處甚至需要去縫針,陸文龍就用藥膏先敷上,留待到了其他地方再說。
呂四卻笑起來:“清涼的!好舒服…”
陸文龍也笑:“吃過了苦,就記得這些苦,然后努力讓自己不再受苦,記得么?”他不會唧唧歪歪的安慰或者憐憫。
呂四重重的點頭,坐直了身體,不往陸文龍這邊靠半分。
陸文龍用繃帶把她的臉仔細包扎起來,露出來的部位真不多了,自己才拍拍手坐到另一邊脫了褲子換干凈的,呂四依舊沒什么親近,但等陸文龍把褲子脫下來,她就跟那血跡斑斑的白布一起疊好放進自己箱子里。
陸文龍不在意,拿過移動電話給家里打電話:“讓猛子先把那些女人都帶上山,在寨子里面生活,慢慢恢復成正常情況了才能區別對待,先帶上去再說…現在只要落到那邊人的手里,問什么都會說,對的,她們已經不是正常人了。”
另一邊的呂四就把自己靠在座椅上,雙腳收到椅子上,抱住,把自己縮小一點,似乎這樣才能感覺安全,雖然靠到對面那個懷抱是最安全,但她明白什么叫信任和分寸。
接著就能聽見陸文龍在跟蘇文瑾說話:“嗯,沒事,弄出來了,我們去見琪琪,晚上我回來喝湯,好嘛好嘛…讓他接電話嘛,豆豆乖…你鬧錘子啊,老子晚點就回來了,你還查老子的崗?你管我在哪點睡覺!滾!去把妹妹照看好!”前面還和顏悅色的陸文龍后面就不勝其煩,這些日子他在家,也許是有點補償心理,有點跟兒子沒事都粘一起,但又不愿寵溺了兒子,就演變成這樣多說幾句就粗暴作風,然后蘇文瑾就出來扮慈母。
湯燦清和楊淼淼都來說了兩句,但都是關心安全,不提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問劉宓。
余竹最后拿回電話補充兩句:“阿森說武剛打電話找你的,現在整個市中區都到處盤查,非常嚴密,裝人的車一完事就出城了,其他車輛藏起來做漆換輪胎,參與的弟兄都拉到老洪的工廠做事,這邊現在沒有什么漏洞。”
陸文龍嗯一聲:“每個弟兄發一千的勞務費,你讓小白和阿森去喵喵那個轄區派出所,問問那個幾次刁難我們的小警察情況。”
余竹奇怪:“他?那個姓張的小警員?”以前尊尼他們剛來渝慶的時候,就有個小警察很剛正不阿的,給大家都留下不少印象。
陸文龍點頭:“我在窩子里面看見了,給窯子開車,打了照面,不知道他認得出我不,就他一個活口,找到他的行蹤,但要小心別露餡!”
余竹一聽,馬上點頭:“好!我明白!”
掛上電話,一米外的呂四就把下巴放膝蓋上靜靜開口:“別人叫他阿兵,下人最狠,得空就隨便拉人搞,也最變態,就是他,有個妹兒被他往下身用槍口捅爛了,蘭姐才罰他開車,蘭姐就是在車邊打電話那個,被壓爆了…哈哈,報應!”
陸文龍點頭:“她給誰打電話你知道么?”
呂四搖頭:“不知道,但我見過武剛,他是股東,推出來做事的是王總,我們都喊王總,你最后放跑那個穿得很好的就是王總,武剛來視察過場子,我也陪過他,但他一般是在另一處場子,那邊是走高檔路線的,這邊具體管理是蘭姐,然后比阿兵還狠的就是撞死在墻上那個中年男的陶叔,他打人上癮,據說是行刑專家,每周打斷的鎬把臺球棍都有一扎,幾乎每天都打,沒理由找理由都打,所以這些人看見他們任何一個活著的,就絕對害怕,什么都會說…”遲疑一下:“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再看見他們會怎么樣,看見他們死在我面前,就好像天都一下亮了!”
陸文龍點頭:“下樓拐角還遇見一個襲擊我的,你自己好好回憶,還能想起什么人和信息,寫在一起,我要收拾掉他們。”
出乎意料的呂四居然搖搖頭:“多的我記不住,我得慢慢想,每天都要背條例,還要上鐘,有妹兒想記住客人的電話號碼,都記不住,每周只能睡幾個小時,有人含著鳥都會睡著,就記得規矩…”眼光有些默然的不聚焦:“上完鐘必須在十五分鐘內從內到外洗干凈漱口換衣服重新排隊,必須跑著才能完成,然后上鐘,不停拖延時間,滿足一切要求,再排隊…”
陸文龍甩手就是一巴掌抽臉上:“好了!那現在什么都不用想了,想好你以后做什么!”現在他有點后悔剛才要呂四回憶什么人物,顯然那種噩夢一般的經歷,絕對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除的。
呂四猛的就挺直了背,坐正在椅子上揚起脖子響亮的回答:“好!”反應嚇了陸文龍一跳。
然后松弛下來的呂四才笑著說:“我還是習慣這樣…你就該這樣對我。”
兩人相對無語,呂四自己搖搖頭:“我以后做什么,見了琪琪再說,我的命是你的,我不想,你幫我決定!”沒有詢問的意思,就是直接交出來。
無需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