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試探:“那你不是現在要好好的把老劉給盯住?”
武剛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邊了:“盯他?干什么?把他兒子抓回來很重要么?事情已經定xìng解決了,就是廣告公司夜間施工引燃了售賣服裝引起火災,各責任人都已經抓捕歸案了…老劉,估計他也走到頭就是了,雖然現在不一定動他,當然…他兒子要是還冒頭,那肯定要抓,不過罪名都是另外的了。你說老汪究竟在這里會呆多久?接著是往省里還是…老林這趟就有點奇怪啊,直接從地方跳回zhōngyāng去了,沒經過省里啊,因為香港的事情?”
陸文龍奉送一點點信息,就看對方自己琢磨:“老汪肯定不會升省里的,你真的不管老劉?他這賭博不可能是自己的錢?隨便查查就應該能找到問題的。”
武剛不耐煩:“老劉關我屁事,他們是廣電口的,是紀檢cāo心,不是我jǐng察的事情,我不是來得罪人的,要是人人都覺得我要抓貪官,還有什么人敢幫我?還做個屁的官?人人都要故意留點把柄給別人,大家才會接納你,這可是做官的要訣!”
就這么一句,陸文龍居然就坐在那里楞了半晌,心底似乎就跟三伏天淋了一瓶冰鎮汽水一般,透徹的大悟!
為什么武剛那么多劣跡,依舊可以身居官位,老劉也逍遙自在,就因為他們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官字口的階層,那邊衡量一個人是不是該下獄或者重用的標準壓根兒就不是老百姓以為的這些法律罪行,自己以前還糾結為什么沒有明眼人來看到這些人的作為,原來他們關注的不過是如何站隊,誰起誰落,依附誰,拋棄誰,自己一畝三分地的政績。至于最后這點貪腐或者作風問題,不過是心知肚明,需要用的時候才拿來蓋章的投名狀!
就跟袍哥之中有自己的道義風骨一般,官字口也dúlì的擁有另一套游戲規則,這都是迥異于一般老百姓的思路。
已經不再是普通老百姓的陸文龍假如還用那一套固定思維去揣摩官家,可不就是送死?
那一中午,隨口送走了也滿腦子想法的武剛,陸文龍坐在這茶館。慢吞吞的喝掉了三壺茶。
都說父母是孩子最重要的老師,而有些孩子假如不信任自己的父母,那么他們在社會上遇到的第一位信服的老板或者前輩就替代了這個位置,總之每個人的xìng格做派或多或少都會受到這最重要的領路人影子。
陸文龍打小就沒了父母管教,陸成凡雖然給了他開闊的視野跟冒險的膽量,林慧桑留下樂觀的jīng神。但真正在那些孤寂苦熬歲月里面,除了蘇文瑾那兩小無猜的溫情,估計就是書籍,看得最多的《菜根譚》也許才是影響了陸文龍很多行為模式。
別看他在遇事的時候能夠心狠手辣的無所顧忌,但從整體上來看,那種暗室中有青天,白rì下有厲鬼的做事為人一直都能恪守,舉案三尺有神明更是袍哥人家敬重關二爺的道義所在,所以心中有桿秤。才能秉承cāo守。
可眼前看見這些官字口的人,顯然卻把這些東西都扔得一干二凈,當然了,他們是無神論者嘛,真有點嘲諷!
所以等到午后,接到電話被叫到市委書記辦公室的他,看見汪澤清,也有點眼神怪怪。
這些高層官員比起基層的肆無忌憚,是要格外收斂?還是更肆無忌憚一些呢?
汪澤清目光敏銳:“看什么看?”沒質問。就是專注的追問。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眼光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
陸文龍緩緩的搖頭:“死了多少人?燒了多少東西?報紙上說的不是真的?”
汪澤清思路敏捷:“是真的,燒死了五個人。過火面積九千平方米,直接經濟損失一千萬左右,怎么?就因為你了解背后事實的真相,就不相信zhèngfǔ了?”
陸文龍還是緩緩搖頭:“不是不相信,我也知道這些真相不能隨便對市民說…可他們就一點點起碼的良知都沒有了么?哪怕一丁點良心,他們就不會這樣燒房子,而且我真知道,這應該不是第一遭了,zhèngfǔ就不能出點什么管理這種事情么?我也做過拆遷,真的在巨大利益驅動下無所顧忌,一切都要憑借良心的話,哪里能擔保不再出這種事情?”
汪澤清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輕輕點頭:“你在思考這種問題了,說明你的確長大了,人xìng或者社會就是這樣復雜的局面,但如果你還糾結在為什么社會不能適應你,順著你的想法去變化,那你只會越來越鉆牛角尖,走進你那個喜歡聚眾抱團的死胡同里面去,也許到現在你還沒有鑄下什么大錯,但隨著你手中的能力越來越大,你也就只能憑借良心決定行為的時候…好心未必就做的是好事,未必就是法律允許的事情!”
聲音隨著緩慢的語調,越來越嚴厲!
陸文龍坐在辦公桌前的姿態似乎也隨著這樣半訓導半jǐng告的話語,越來越挺直,目光愈發清澈透明,最終直面汪澤清:“嗯…我知道了,謝謝您的教導。”
汪澤清也稍微放緩點語調:“的確,無論打電話給老林還是在本地調查,都說明你的確是沒有違法亂紀,也盡量的自力更生創業,但是你明白我和老林都對你有很大的期望,你也是個全國聞名的奧運冠軍,現在也創下了一份矚目的產業,我不希望你一步走錯,掉進深淵!你明白么?”
陸文龍臉上做出第一次戴紅領巾時候的表情:“是!我一定遵章守法。”
汪澤清再次放緩表情:“我知道,你很聰明,在香港那樣復雜的局面,你也能秉承自己的信念坦然面對那些富商和外逃官員,這其中有天賦,也有后天的培養,你獲得奧運冠軍就是對你的一種培養,假若你是個單純的運動員,那也就罷了,你顯然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的名氣和自己的聰明才智,在渝慶經營出了這么多產業和一棟大樓,這就讓我很擔心,你明白么?你才二十歲,我擔心你過于年輕,無法駕馭手中這么多的關聯,你必須要明白,就好比你在奧運賽場上,你一個決定錯誤,就會丟掉冠軍,你現在就有這么一個集團公司,那么多人跟著你吃飯,你一旦選擇錯誤,會有很多人跟著遭殃,要慎重!”
這番話,真說得上是情真意切了,作為一個市委書記,能給陸文龍這么談話,就不光是面對一個商人或者冠軍,而是真的有點私交情誼才會這么說。
陸文龍居然有點眼眶發熱,缺乏父母教導的他,就怕這個,真不是做戲,幾乎是硬生生忍住要抬起來拱手的動作,笑著遮掩眼部反應:“汪團長…我這么稱呼您,絕不是攀交情,以后我也不會求您辦什么私事,就是感謝您這么掏心窩子的說話,我明白,也一定會照著這樣去做,有良心,有道德,多思考…不犯法,的確,現在有些事情您也明白,是擦著法律的邊,幾乎做商人的都會這樣做,我也會盡量秉承良心去做。”
汪澤清識人察sè的功力不淺,對陸文龍有些真情流露的反應也很滿意,放松點靠回椅背上:“的確,你有這個特點,從來都沒有借權謀私,這是老林再三給我強調的,我也相信,起碼你從來沒借著我干什么,這說明你是有自制力的,也許這也是一個優秀運動員的必備素質,以后切記不要觸碰黨紀國法的那些高壓線,特別是聚眾結社…你應該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如何化解這種擔心,是你需要好好做的事情。”
陸文龍這就是真心感謝提醒了,使勁點頭。
接下來的談話就輕松得多,汪澤清叫他來,除了敲打一番,主要就是詳細詢問關于劉沛東和天龍倉方面拆遷放火的整個過程,陸文龍從頭細細講述一遍,連陳家就是天龍倉的老板也表述其中,但是和亨瑞的過節當然略過不表,但是連劉臺長的事情也跳過。
汪澤清還著重詢問過這個劉臺長是不是跟天龍倉有關聯,陸文龍都搖頭否認:“劉沛東應該是在粵東戒毒期間和天龍倉拉上關系的,他父親很可能不知情,因為看上去電視臺真的沒幫上什么忙,他還是很在乎兒子的,假如知道的話,會盡量幫幫忙,因為吸毒鬧矛盾,劉沛東估計也是想做出點什么事情再給父親證明自己?”
汪澤清皺眉:“父子之間的確是…這件事就要好好查一下了,這位劉臺長口碑如何?”
陸文龍一推三不知,假若在今天上午之前,他也許會一怒沖冠的揭發這位臺長,現在…那不是斷自己財路么,人家官字口的事情,也不關自己的事兒。
這一刻的陸文龍,終于真正從一系列的事情中蛻變出來,再也不是那個只會熱血沸騰的少年郎,開始朝著成熟練達的chéngrén之路邁進…
哪個成王成侯的大爺回事只有一腔熱血跟莽撞的?
窮有一身武力的項羽也只能飲恨烏江邊,陸文龍可不會干那樣的傻事兒!
不過這究竟是好是壞呢?(。歡迎您來(qidian.)m.qidian.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