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事情,飯桌上立刻就分為兩個陣營。
陸文龍和蘇文瑾都覺得不是什么勞什子的正經東西,嗤之以鼻,他們在喵喵里面看見的模特走秀都是以不正當色情表演為目的,那個服裝市場的模特隊,稍微好點,但也有限,總歸就是怪怪的騷首弄姿給人看,不太感冒。
湯燦清和蔣琪卻認為國家級的大賽,聽起來還是比較正規,既然做了這行,就可以去試試,而且這有知識的倆姑娘都覺得模特也是個正當行業,既然有這個天分有這個機會,為什么不做,湯燦清還能舉例子:“你看看我們那些廣告公司里面拍照拍產品,請模特的時候多了,現在渝慶是沒什么好模特,上次阿燦做東西除了你跟淼淼拍照的,其他模特還是從香港請的呢,一個工作日就是兩萬塊!”
陸娜有點咂舌:“我們現在只有五十塊,都覺得已經很好了!”那當然,要是天天有五十塊,就走一個上午一兩小時,一個月也很可觀啊。
楊淼淼則是理所當然:“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有比賽就應該去參加,爭取拿冠軍才是最要去爭取的。”
陸娜不敢反抗,但是趕緊幫楊淼淼挾了兩筷子肉,小虎牙還喜滋滋的接受了表示謝謝。
陸文龍一言堂:“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
陸娜小聲:“春節把我留在家里,我就去參加馬姐安排的集訓!”馬姐就是那個模特隊的教練,陸文龍曾經嘲笑過就是個拉皮條的鴇婆。
聽了這話。陸文龍就豎眉毛。正要把筷子拍在桌面上。湯燦清就笑得沒邊:“喲喲喲,真有點當老子的氣概了,以后豆豆瓜瓜,你也這么教育?這可是叛逆期…”
提到叛逆期,蘇文瑾似乎就想起自己那會兒,眼波流轉笑笑打圓場:“那行,那就明天跟著一起走。”
陸文龍才有點收斂:“淼淼你還是要多管著她!”覺得就是楊淼淼嬌慣了這小姑娘。
楊淼淼的思路卻完全是按照體工隊的來:“她訓練還是夠刻苦了,以后跟我一起練。準保有好處。”
陸娜只敢盡量把背弓一點,向小媽看齊,也被陸文龍骨頭里挑刺:“坐有個坐像,背挺直,成天手里拿個玉米棒子做什么,啃就光明正大的啃,搞得自己偷偷摸摸的!”
十四歲的長頸鹿女孩漲紅了臉不知道該干嘛,只好把玉米棒子丟桌面上,吶吶的去端飯碗。
晚上陸文龍跟湯燦清在一起的時候,這姑娘把他笑了個夠:“你說你是不是因為剛當了爹。就有種說不出的管教?”
陸文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急得很,看著她這樣。就想起豆豆跟瓜瓜要是以后也這樣不聽管教,老子就心急如焚!”
湯燦清捂著大肚皮盡量笑得緩和一點:“你才多少歲,慌個什么勁!”
可就是著急。
第二天一早,因為蔣琪聽學校同學說到縣城的公路也通了,雖然其他弟兄基本上都是成群結隊乘船回家,考慮到回去以后估計得到處走走,所以就建議開車回去,大年初一的早上,陸文龍就開了一輛黑色豐田lc80越野車裝了一車的姑娘和自己的兒子出發了。
兩小時后,就慶幸沒聽湯燦清的開那輛最舒適的子彈頭,因為這條剛通車的公路質量那叫一個差,冬季稍微下了點雨就泥濘坑洼得不行!
因為張揚他們都隨著大部隊一起乘船回去了,難得就是一家人一輛車,前面倆小時還說得過去,都是國道省道,一轉進縣級公路,就爛得厲害,還好是大年初一,沒有什么車,不然光是堵車就夠嗆。
所以陸文龍一邊小心駕駛,一邊叮囑把安全帶系好,手上也抓緊車壁上的拉手:“待會兒一個不小心顛簸個腦震蕩出來才是最不劃算的。”
原本一個人坐在二排打盹的蔣琪說不出的抱歉:“我不知道這條路有這么顛簸,把豆豆給我抱吧?”副駕駛的蘇文瑾抱著兒子,也被顛得東倒西歪,轉頭就罵這別出心裁的妖媚子:“我說你就是故意要讓豆豆記憶深刻的!”還是把兒子遞到后面,自己好系安全帶,平時都沒這個習慣。
這越野車體型龐大是有第三排座位的,原本楊淼淼和陸娜嘀嘀咕咕坐在二排討論模特的事情,又怕陸文龍聽見,才躲到最后面坐,現在更是被顛兒得跟篩框上的糠殼一樣不停的在座位上跳,蔣琪干脆叫陸文龍在路邊停靠一下,讓這倆坐到自己旁邊來。
只能把車速放慢點。
于是這原本以為四五個小時的路程一下就變長,早上六七點出發,準備回老家吃午飯的計劃就根本沒準備中午的吃食,蹦蹦跳跳的磨蹭到中午一點過,算算路程都還有一百多公里,按照這個烏龜爬一般的速度,起碼還有三四個小時,大家還好點,豆豆毫不客氣的就開始哭鬧起來,餓了!
蘇文瑾是有哺乳的,她就學幼教的,母乳喂養的好處最明白不過,只是平日里是自己一個人喂,現在居然要在一車人面前,抱過孩子悄悄解開衣服還是面嫩:“你們把頭都轉過去!”
楊淼淼才不怕她呢,還趴在蘇文瑾的座椅后背上伸脖子看:“聽說母乳對荷爾蒙刺激也是有影響的,下次回家以后你喂孩子時候,我也給你做個血檢?咦,大姐,你這比以前大了不少哦?”羞得蘇文瑾想打這嘴上沒遮攔的,一抬頭,卻發現陸文龍也在偷偷摸摸的側眼看,立刻拿他撒氣:“看什么看!”
陸文龍嘿嘿嘿的笑,蔣琪還是一貫奉行什么都相信書本的道理,準備了地圖冊的,翻翻看:“前面有個鄉場…就在那邊街道上看看有什么食店沒,也方便小蘇嘛。”
蘇文瑾想舉手贊成,但騰不出手來:“還是琪琪最體貼,陸文龍就是個粗胚!”
陸文龍也不爭,只是偶爾側頭看,覺得老婆孩子這樣也蠻好:“大年初一,我估計沒什么食店開門,能有個小賣部買點八寶粥方便面就不錯了。”
結果真是這樣,啥人花花都看不見,要么回家團圓,要么走親訪友,按照華國的傳統,鄉間初一根本就看不見什么人,一家人有點傻眼。
最后才是一直默不作聲的陸娜摸摸索索的從自己帶的包里拿出幾個玉米棒子:“我煮了幾個這個帶著的,你們吃點不?”
都有點發愣!
于是一車人都開始邊前進邊啃玉米棒子,連豆豆都讓蘇文瑾嚼碎了少少喂一點,小嬰兒頓時變笑臉。
車廂里都是玉米棒子的清香味兒,陸文龍拿了半根一邊啃一邊開車:“不錯嘛,你怎么想著帶這個的。”
陸娜小聲:“都是田螺叔他們飯館的玉米,外面除了轉賣做這個的,菜市場都是七八月才有賣的,我怕買不到,就帶了幾個。”
這么一說,蔣琪她們就更好奇了:“你為什么非要帶玉米?”最近一段時間是覺得這姑娘沒事兒就拿根玉米棒子啃,昨天陸文龍說的時候還沒注意,現在愈發覺得明顯特別。
陸娜不做聲了,又跟個鴕鳥似的在后排座位上弓著不說話,只是雙手抓了根玉米,就橫著慢吞吞的啃。
車廂里就沉默了,楊淼淼跟蔣琪都看著她呢,小虎牙還一個勁的追問:“說啊,為什么?難道是你們模特隊要求吃這個?有些運動隊是有格外的食品要求,隨時都要補充點什么維生素含量的,這個…應該是淀粉居多吧?”
問多了,陸娜才勉強:“就是喜歡聞著這個味兒。”
蘇文瑾都格外把玉米又仔細聞一下:“田螺哥他們買的玉米可真是好品種,就是香。”
陸文龍也聞一下,腦子轉得快:“聽二狗說,他們場子里面都有喜歡聞打火機味道的,沒事兒就拿個打火機放氣給自己聞,就跟吸毒似的!”
蔣琪也知道:“哦,這也是成癮性的一種,對腦子傷害挺大的。”
楊淼淼再看一眼手里的玉米棒子,懷疑:“這個聞多了不傷腦子吧?”
陸娜不做聲,只是偶爾抬眼看看前面坐在駕駛座上的陸文龍,瞇上眼又一粒粒的慢慢啃玉米,也許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當那支手槍一直頂在她和陸文龍之間的時候,開始驚慌得都要尖叫起來的時候,就是陸文龍剛啃過玉米棒子的手一直捂在她臉上,就是這樣一股味道,卻讓她在那生死攸關的時刻安靜得好像從來都沒有這樣安全過。
突然一下沒了父親和母親,長頸鹿一樣的小女孩不驚慌是不可能的,她不過是在給自己找個安定的依靠,甚至面臨搶劫犯的危急時刻都比不上這種家庭變故帶來的惶恐,沒曾想卻因為這樣一股清香味就讓她迷戀得難以自已。
只有自己知道,也許是那個能聽見沉穩心跳聲的寬厚胸膛,也許是那個有力堅定的懷抱,就讓自己再也沒有感到慌亂,似乎這個氣味就能替代那一刻所有的氣息。
那就只有自己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