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大西南地區山高水急的自然條件,自古以來就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的真實寫照。
放灘出去的水上航運湍急而驚險,無數的船夫葬身水底,可逆流而上的時候更是纖夫的惡夢,那簡直是用身體跟血肉一寸寸的在丈量河運。
所以翻山越嶺的徒步運輸,始終在古時候占據了極為重要的地位。
這個西南地區普遍出產矮小而富有耐力的山地馬,加上跟隨它們徒步運輸的趕馬人,就組成了這片土地上已有上千年歷史,極為特殊的社會群體…馬幫!
袍哥跟馬幫在曾經的歷史上,比起來都是小個兒,還是很小的個兒。
名聲最大的當然是袍哥,因為這是個城市類型的組織,最容易得到清水袍哥和官把子的青睞利用。
另外還有兩個團體其實淵源和實力都曾經比袍哥大得多,而且三者之間的重疊到后來幾乎就是袍哥吸納了這兩部分才陡然壯大,一個就是馬幫,還有一個是更著名的鹽幫…..
聽起來馬幫好像就是類似物流公司的行為,但是在荒山野嶺的古時候,在商業社會不成熟,法律形同虛設的時候,馬幫的每次出行都伴隨極大風險,加上一兩百年前的政治局勢極不穩定,更讓土匪、官兵甚至同行都可能威脅到每個馬幫人的xìng命。
最后才是最嚴峻的大自然冒險,馬幫的存在就是為了在經濟條件不均衡的地區之間流轉,所以每條線路都異常危險艱苦,風霜雨雪。大山大川。毒草毒水。野獸毒蟲,瘟疫疾病,隨時隨地都能置這些長期野外生活的馬幫人于死地!
最終能在馬幫有頭有面混出名堂的家族團體,哪個不是彪悍異常!
于是建國以后,隨著國家大量投入修建公路解決西南地區的交通問題,機械車輛更是替代了人畜力的使用,受到嚴格管控的馬幫才分崩瓦解,銷聲匿跡!就跟鹽幫因為國家普遍改善了鹽業機構。形成了完善的供給制度,全國大江南北縱橫逍遙了上千年的鹽幫也消失在了歷史長河里一樣。
但和鹽幫又有點不同的是,在這樣偏僻的山鎮鄉村,古時水陸碼頭,因為山民生活的存在,才能看見馬幫的丁字棍,外加那格外特殊的馬背簍…
那是極為罕見的人和馬都能背的背簍,假如馬在中途死亡了,是要用人來繼續背架的,所以那板凳一樣的門字造型就是架在馬背上的用途。
就好像袁哲說的那樣。華國人只要結社必然會形成自己的團體特征跟文化,馬幫迄今為止都還極少的殘余在滇蜀黔的一些偏遠山區。同樣也有自己的切口跟暗語,當年袍哥和馬幫在蜀都各地可沒少合作跟爭斗,荀老頭自然是會跟陸文龍擺一擺這些龍門陣(陳年往事)。
最有名的馬幫切口莫過于就是窩子跟開梢,陸文龍那句點對了窩子,我來開個梢換成白話就是:“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來請吃個飯?!”
這家伙,喜歡請客的習慣真是走到哪里帶到哪!
山民窮歸窮,氣勢卻不一般:“不要只會沖殼子(說大話),拿點真鋼出來!一身船幫子(鞋子)三只眼(褲子)都細皮嫩肉的!”口氣說不出的鄙夷!
這領頭山民應該有三十多歲,卻滿臉皺紋給曬成了古銅sè,身上的粗布衣裳相當襤褸,外面就是一件深藍sè的棉襖,到處都有破洞,腰間隨意的用一根粗麻繩跟扎住當腰帶,下面的褲子也是把褲腿卷到了膝蓋,免得被山間行走劃拉開來,一雙已經極為破爛的草鞋用皮革緊緊的包裹在一雙大腳上,應該是絕對的真皮,用真皮包草鞋!
也許就是陸文龍身上穿得太干凈利落好了點,才會讓對方聽了他的切口,依舊有些無法把他歸到一類人的原因吧?
平心而論,陸文龍已經足夠平和了,就憑他現在那堆銀行卡里面八位數的存款,買點什么衣服不好?他卻依舊是簡單的牛仔褲加襯衣,外面加外套的打扮,依舊保持光溜溜的寸頭。
只是家有賢惠的女人,襯衫是每天要換的,雖然不至于穿一次就扔,只要衣領洗著不挺拔肯定就要淘汰給那幫弟兄們穿,牛仔褲也是經常洗,腳下的運動鞋更是無論龍牌還是國家隊都有經常發過來堆在墻邊嶄新的一摞,所以白生生晃眼的真皮運動鞋格外醒目,再加上利落的光頭,渾身上下沒什么地方不是干凈的!
嗯,跟對面這幫渾身都散發著濃郁酸菜汗味的山民大漢們的確是有些格格不入。
穿得干凈還是錯了?陸文龍無辜的低頭看看自己的運動鞋,隨手就脫了外面的夾克扔給阿生,順手連襯衫也脫了,實在是覺得這件白sè襯衫在這樣的環境里面太過刺目,露出里面黑sè的緊身T恤,被拉出來的襯衫也拉出來蓋在牛仔褲上,大年初幾的天氣chūn寒乍冷,陸文龍一件短袖T恤卻沒有絲毫的畏意,直接就朝著這山民大漢走過去:“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要鎮堂子還是得過兩招!”
他可不是磨磨唧唧的娘們兒xìng格,既然話說要露手,那就還是手上過吧!
對方也不是善茬兒,看見他的動作是要動手,肩膀這么一甩,背上的架子就落了地,還別說,設計得真是好,雖然上面捆綁了不少獵物,整個落在石板路邊的土坎上,正好就是扎穩了架勢,不偏不倚。
大漢的雙肩得到解放,就這么一展算是活動一下,剛要提氣說話,陸文龍一邊說這袍哥人家,腳下的步伐就跟著自己的字眼,一字一步快速靠近,鎮堂子的時候還在幾步之外,過兩招就已經飛快的貼近,手上不是常見的掌摑拳擊,而是五指正面張開,好像要一下捂住大漢的臉一般直接就蓋上來!
真是個出乎意料的動手!
無論哪國哪地的打斗,手對臉,用掌抽是最侮辱人的打法,用拳是最狠最重的做法,哪有這么直接叉開手掌蓋過來的?
大漢就是被這個有點莫名其妙的動作晃了一下,可能原本的動作就頓了一下,誰曾想陸文龍的右手在距離他的臉還有一尺左右突然就跟變魔術一樣突然挽了個花一晃,就變成了掌部干擾在先,肘部突然跟上,簡直就是讓人眼花繚亂的一般,手肘就在大漢的肩部一撞!
大漢雙手正在格擋手掌呢…
結果這兩三下全是虛招,陸文龍的腳尖已經伸到那個丁字棍下一勾!
大漢可不是一直坐在上面么,因為尺寸合適就是為了背負重物時候休息,起身也不太困難,所以高度比站著只是稍矮一點,馬幫有不少動作都是坐在丁字棍上做的,三腳落地腳才穩,這幾乎已經是馬幫人的習慣。
不過在野外這樣是沒錯,尖尖的丁字棍頭扎在土地里相當穩,可現在不是在石板路上么,陸文龍一勾,這棍子就掉了嘿!
青石板路都上百年的歷史了,磨得光光生生,邊上還有不少苔蘚,要支撐著坐在上面保持平衡不難,要被勾走,可也更不難。
陸文龍跟棍子多有緣分的,腳下一勾就有感覺,懸空一把就抓住,卻不管那大漢失去平衡卻勉力要站穩,噔噔噔往后退幾步,一下被自己后面的背簍個絆了個仰面朝天!
周圍的圍觀山民鄉親可不管哪邊哪頭,都笑成一片!
連阿生都抱著陸文龍的衣服嘴角有點笑意,但卻更多的是有點思考的模樣,看著陸文龍解決問題的辦法,似乎和他在jǐng校學習的完全不同。
其余幾個山民紛紛卸了背上的背簍反手抓過屁股下的丁字棍就沖過來,圍觀人群哄鬧著趕緊擴大點圈子,這可是持械打斗,場面更加火爆了,說不定這次翻山越嶺數十公里過來趕集,最值得回味吹噓的就是這場打斗了,所以喝彩聲頓時四方響起啊!
其實有點玩鬧的意思,沒那種生死相搏的味道,本xìng淳樸的山民刁鉆刁蠻得看是對誰,對zhèngfǔ不以為然幾乎就是多少年的傳統了,至于平時打打鬧鬧就當是個樂子,那個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山民大漢都不太著惱,只是大聲叫喊提醒伙伴:“是個會家子嘿,并肩子上啊,擒了他扔到河里洗個澡!”
看看,人家這心態,就算抓了陸文龍也不過扔到旁邊清涼的河水里面泡一泡,哪有城里道上動手,動不動就刀槍上陣要命下零件的?
湯燦清就是這個時候,拉著蔣琪仗著兩人都高挑,遠遠的就在山民后面肩頭看見里面的情形,原本心中一急想擠進去看的,剛剛靠近,唉…那股味兒還是讓倆愛干凈的姑娘皺緊了眉,試了好幾下,鼓足了勇氣都沒能擠進去!
所以就只聽見里面陸文龍近乎于歡暢的喊了一聲:“來得好!”接著就是一片木棍相交叮叮當當的聲音!
直聽得外面的姑娘心急如焚啊…
找個驍勇好斗的男朋友,還真是容易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