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愿?愿就是人之所將為。什么是愿景?不是已經出現在天地之間的一切,而是天地之間的一切可以發生的變化和可能。其中行愿者,并不是天地造化,而是人!天地造化,無心成事,但人卻不同,因心而成愿。
如此行愿,則必須有兩個前提。第一便是該修行人要有知命境的修為,否則連愿都談不上,不過仍在欲求之中,與人間凡夫無異。第二,對于所行之愿有足夠的見知,也就是從所謂的無涯之知中積累欲行愿景之圓滿見知。
而這樣實踐的愿行還有兩個不違之規,第一是不違天地造化之自然,不傷物本。第二是不違修行人一路所得之求證。這兩個不違之規并不是何人所定,而是若是有違任何一條,便不可稱為愿行。違于造化之自然,非知命境修行人之所悟,此即不違于天。違于自身修證,非修行人之所行,此即不違于人。
可以說,修行人之行愿,正在造化所不及之處,在天地缺憾之處,在自然不全之處。因此,在修行界,行愿之舉又被稱為鑿空。所謂鑿空,乃是行于未行之地,并不是行于不可行之地,猶如開辟洪荒為人間一般。白衣人師父告訴陸正,在御龍訣之中,這樣的愿行被稱為參贊天地之化育,也就是彌補天地之不足。
白衣○※長○※風○※文○※學,ww∷w.cfw≮x.n$et人講到這里,陸正才反應過來,不錯,白衣人師父所言正是御龍訣之中第四層躍龍訣的境界。以御龍訣的修持而言,與圣宗所言的六層境界還是略有不同的,第一層潛龍訣,相當于知身境和知心境的修持,而第二層見龍訣便已是知道之境,但是在第三層行龍訣之中。卻并沒有突破知道之境,可以相當于知道境之大成。
而在第四層躍龍訣則可以相當于是知命的境界,也就是修行者行龍有成,已握生死之根,便能真正主宰自我,此時所生諸般神通皆有所成就。其力可摧伏一切內外之劫,知其天命所歸,行之有常。天地同乎其力,災害不入其身。
白衣人對陸正所談,當然不止于此,所說更加深微奧妙,等到說完已經是月至中天了。一輪清亮的月光灑在兩界山上,萬物平靜而自然。陸正已是盤坐在地,他身具天地之力。四周萬物皆以他為中心,他的身形融入其中,猶如山上凸起一丘。在白衣人師父的點化之下,他很自然地運轉知命境,入于命定之中,細細地體悟師父所傳授的一切。這一入定便是一夜,等他出定之際,剛好是東方破曉。昏暗的天盡頭有晨曦吐露,猶如天地也和他一起睜開了眼睛。
一夜入定。已明化愿之法,但陸正卻并無所愿,不是沒有,只是時機上尚為成熟。但當他開口吐故納新之際,雙目之中別有一種透徹之感,整個人已經與之前又有一番極大的不同。當他從地上起身的時候,四周萬物都煥發出了一種昂然的精神。陸正面向東方朝陽,渾身沐浴晨光之中,開口說道:“師父,我明白了!”
陸正明白了什么。他沒有說,但玉佩之中隨即傳來白衣人的神念,他也沒有說什么,而只是發出一種共鳴,表示對陸正的認可。
陸正又道:“人生于天地之間,當有所為。可以無爭不求,但不可以行于無愿。”接著,陸正又再度沖著東方跪下,道:“師父,我該怎么做才能把心兒救回來,還請師父指點!”
白衣人嘿嘿道:“臭小子,你終于反應過來了?”
陸正目光之中流露一片思念,更帶著慚愧之色,低著頭道:“是弟子糊涂了,其實回想起來心兒身具三不死,又怎么會那么輕易就身亡呢?是我七情喪亂,忽視了這一切,反而錯過了許多機會。”
白衣人道:“哦?是哪三不死?”
陸正道:“我和心兒同在異雷之中,一起煉化九天神雷。在御雷訣中記載,九天神雷乃是純陽之氣,隨天地流形而蘊于萬物之中,永恒不滅,這是一不死。其二,當時我的隨身洞天之中還有頓悟空靈大師所贈的一團混沌祖氣,被九天神雷牽引出一絲靈氣煉化在我和心兒的形神之中,混沌祖氣之神妙自不必言,這就是二不死。
至于最后之不死,只怕比前面兩者有過之而無不及了,當時我煉化天命花時,心兒與我形神一體,其實也就是說她的形神之中有一半天地之力,其實若說天命之主,她也是天命之主,或者說真正的天命之主應該是她和我兩個人加起來才是!
這三不死之中,任何一種,都留下了心兒的生機。雖然她被忘我老人打出了心臟,但是既有混沌祖氣之所化之靈氣存在,其心不會離體而滅;有九天神雷純陽之氣在,忘我老人這等純陰之體便不可能將之煉化,否則如同九天神雷劫至;最后有天命存之,不當如此而絕,憑借這一份感應,我也能夠找到心兒!只是雖然如此,弟子還是需要師父指點,如何著手,才能真正把心兒救回來?”
白衣人聽罷,沒有直接回答他如何才能救回心兒,而是說了一句怪話,他道:“陸正,你變了!”
陸正卻并不是太過意外,只是問道:“師父,為什么突然說我變了?”
白衣人道:“變了難道不好嗎?天地萬物不變不生。從這一刻開始,你才算是真正的天地之主,也算真正踏上了你該承接的命運。”
原來師父說的是這個,陸正淡淡一笑,道:“如果是這樣,那師父說的沒錯,弟子真的是變了。其實這個時候,倒是讓我有些想念荒未央的酒了,這會兒真想好好的喝一壇,喝個底朝天!…對了,師父您還沒說,到底怎么才能救心兒呢?”
白衣人道:“笨蛋小子,剛剛才夸了你一句,馬上就這么不開竅。你剛才都已經說的那么清楚了。還需要我來教什么?既然那小丫頭身心都不死,你找回她的肉身和心臟不就行了?本是同源而生,見到肉身,她的心臟自然就會回歸她自己的肉身。你與他形神相合,再用雷宗的陰陽之氣催動雷法,將她震醒。不就行了嗎!”
陸正感到意外,愕然道:“就這么簡單?”
白衣人失笑道:“那你以為還有多復雜?你自己都知道了,這小丫頭身上既有九天神雷之氣,又有混沌祖氣之靈,加上天命花之中氣運和天地之力,救回這樣一個人,你還想有多復雜?否則你真當這三樣罕世神物都是廢物嗎?”
陸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的確,無論是九天神雷。還是混沌祖氣,乃至天命花,其中任何一樣都是修行人做夢都想得到,但也是做夢都得不到的東西。偏偏心兒和自己三樣神物都同時得到,如此福緣已足以讓許多修行人活活羨慕至死了。
那接下來就是要找到心兒和肉身和心臟了。回想當時的情形,心兒的肉身必在道門,不是在雷宗應該就是在道海三山,不管是躋九陵也好。還是荒未央也好,他們是絕對不會拋下心兒的肉身的。兩個地方之中。陸正估計更有可能是在道海三山,荒未央絕對會想盡千方百計先行施救的。雖然他未必能夠成功的,但是一定能照顧好心兒的肉身。
至于心兒的心臟,當然是在忘我老人手里。只不過忘我老人既做出這樣的事情,是應該不會再有可能回斷慈山了。九哥雖然變成了妖物,但是他是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既然知道了心兒是自己至愛之人,九哥愛屋及烏,也絕對不會容許忘我老人如此動到心兒的。這一點陸正心里是十分篤定的,那這樣一來的話,忘我老人一定是找尋某個地方躲藏起來了。說不定此刻正想盡千方百計想要煉化心兒的心臟,取得其中的種種靈氣,尤其是天命花的靈氣,為他所用呢。
雖然有九天神雷保護,忘我老人只怕一時還不能拿心兒的心臟怎么樣。但忘我老人他畢竟是修行界當世第一邪修,說不定有各種奇異的法寶和意想不到的手段,如果被他煉化了九天神雷,那心兒可就危險了。所以眼下當務之急,應該是盡快憑借天地之力的感應,找到忘我老人的藏身之處才是。
打定這個主意,陸正就和白衣人把自己心中所想說了一番,白衣人當然沒有反對的理由,只是提醒他,至少應該先去一趟道海三山才對。一來不管怎么說,他也應該和荒未央商量一下,如何處理唐小九之事;二來荒未央乃是道門忘情天,若是能得他的幫助,號召道門弟子一起幫助尋找忘我老人。以道門本身之實力,加上影響所及的種種修行宗門和世家,乃至游仙散人,怎么說也比他一個人僅憑天地之力的微弱感應去尋找要方便的多了。
陸正經得師父提醒才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只顧著依靠自己的力量,忘記了求助于人,一個人的力量怎么抵得上整個道門。于是當即當即決定再不耽擱,先上道海三山一趟。動身之前,陸正在兩界山上沖著日月廬磕頭跪拜,心中默默向兩位先生保證,一定找到忘我老人,奪回心兒的心臟,將心兒復活,然后兩人一起來日月廬向兩位先生請安。
心兒復生有望,糾纏陸正心念之中的死念終于消散無蹤,但這些天所造成的影響還在,陸正身心大損而形神不穩,他不敢立即飛天,便在兩界山上施展神行之法前去和赤靈匯合,準備帶著他一起上道海三山。
行至一半,陸正忽然想起當初白衣人師父以心兒的安危逼自己拜師的事來,現在才回過神來,白衣人當初所指的應就是自己的心兒一起煉化九天神雷之事,只是沒想到如此艱難的困局都闖過來了,心兒卻會遭逢如此劫數。陸正想到這件事的時候,又聯想起另外一件事,對白衣人道:“師父,當初您是說弟子到了知命境,才有能力看見您的面容,弟子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您的真容。那現在弟子已經有而來知命的修為,您愿意讓弟子一睹您的廬山真面目嗎?”
白衣人道:“哦?你很想知道我長得什么樣子嗎?”
陸正此時心情大好,領悟知命之后,心境亦有所改變,說話也輕松起來,笑道:“弟子當然好奇了,跟師父在一起那么久,受了您那么多的指點。但一直都不知道您長得什么樣子,說出去我這個做弟子的也未免太不靠譜了,只怕被人笑掉大牙!”
白衣人也隨著笑了幾聲,最后卻道:“再等一等吧,機緣足時,你不想見我都會讓你見,只是到時候你不要太過吃驚才好?”
太過吃驚?九哥都能死而復生了,自己還有什么會感到吃驚。白衣人師父跟自己相處那么久,難道還有什么是瞞著自己的嗎?陸正已經正要追問,神念之中忽然聽見前方傳來一陣咒音震蕩,隨即是陣陣法力震蕩,有一個聲音大喝道:“你這妖孽,僥幸之心不死,還感頑抗。本尊奉勸你快快束手就擒,隨我等前往佛山刑塔,聽候發落,如此尚有一線生機!”
話音剛落,又傳來一陣咆哮之聲,似在回應,風中理解傳來一股燥熱的氣息。陸正對那咆哮之聲十分熟悉,知道那是赤焰豹的叫聲,是赤靈!剛才那呼喝之聲聽起來似乎是出自一位和尚,從陸正的感應來看,對方的修為也是不弱,而且應該他不是一個人。
不好!赤靈大哥和佛門修行人起沖突了,陸正神行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風馳電掣一般在兩界山上狂飆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