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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大慈悲起天人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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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經過已經完全明白,蓮華尊就是這樣滅于黑刀之下的。三十二相便閉了口不再繼續誦那大自在感應密咒,震動萬物的密咒之音消散,漫空的虛影消失,盤踞在冰雪原之上的鉛云再度開始流動,風云散亂,將那密咒最后的余音也寒流湮滅,整個冰雪原上又恢復了原本的面貌。

  親眼見證了師尊化滅,三十二相停下誦咒之后一直沒有說話,荒未央知他心情,不敢打擾,所以也不說話,雪原上呼嘯的流風一時也失去了動靜。安靜,萬物都收斂了氣息,除去安靜之外,只有安靜。

  這冰雪原一片白茫茫,到處只有冰雪的氣息,永恒只是冰冷與凝固,難以感知萬物變化的氣息,偌大的冰雪原,倒仿佛是一具偌大的冰冷的尸體一般,讓人難以察覺時序的變化。唯有眼前的一片紅蓮讓人散發出的氣息,才能讓人感到一絲安慰。

  不知道過了多久,荒未央轉頭看了一眼三十二相,心中一驚,就在這一段靜謐之中,三十二相的形容發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三十二相之面目本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僧人,眉眼之間帶著一份天真可愛和靈動稚氣,但是現在眉宇之間的這一絲少年稚氣已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縷悲苦深沉之色,讓他看起來顯得成熟老練了幾分。這樣一來,面容雖▲長▲風▲文▲學,w≧ww.c≡fwx.ne≮t然還是當初的少年,但是神韻卻已大大不同,好似換了一個人一樣。

  荒未央在修行人之中號稱“不才子”,最是荒唐無拘,不知輕重,極愛玩耍捉弄他人,最喜便是和滌玄天較勁斗智。從來不知愁之滋味。但是在滌玄天被黑甲一刀斬入不死不生之地、最后在率意山飛升之后,他的眉宇間就多了一抹淡淡的輕愁,整個人都發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雖然玩笑依舊,但是偶爾眉心卻會不經意地一皺,仿佛是虛空之中的一抹淡云,糾纏無意。隨風聚散,卻是去而復來,永無盡頭。

  現在三十二相也是跟他一樣失去了師尊。而巧合的是,恰恰兩位師尊身份各自是佛道第一人,而他們兩人又各自少年驚才絕艷,所面臨的又是同樣的人妖大亂,可以說有著太過相似的命運。因此在這天地之間,只怕是誰也沒有荒未央能夠理解三十二相的心情,也沒有誰能做到如三十二相一般能夠了解荒未央的感受。

  此時荒未央所感受到的三十二相。心中正經歷著一種難以挽回的永恒之缺憾所帶來的傷痛。荒未央太了解這種心情了,因為不久之前,他也經歷過這種傷痛。荒未央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好像有一朵花掉落了枝頭!

  修行人就無情嗎?恰恰相反,相比人間的凡人而言,修行人之情更加的純粹,沒有虛榮之夸大,不帶自我之炫示。不淫不傷,一往而深。與人間凡人不同的是。修行之人不自亂以示情深,修行人不自傷以示情真,修行人不自執以示情貞,修行人不自放以示情存…總而言之,修行人之情,求之在己。行之在己,得之在己,不示于人,是因自心所珍,不求宣之于人。

  一位忘情天。一位世間尊,兩個少年在牛背之上默然而立。又不知過了多久,冰雪原上越來越安靜,直到靜至極處,荒未央聽見三十二相身中心臟跳動了一下,傳來聲響。才讓他終于松了口氣,開口說道:“在天地之間為人,真實的滋味,就是喜憂參半。”

  三十二相仿佛就是在等他這句話一般,伸手抹去淚痕,聲音滾動在喉嚨之間,帶著無比動人語調,道:“在天地之間為人,真實的滋味,就是悲欣交集。”

  兩人各自說完這句,相視一笑,頓覺心中塊壘松動,情隨聲出,各得安慰,重新收斂志意,存一凝神。荒未央向后一趟,靠在了白牛脖子之上,仰望高空的鉛云,哈哈一聲道:“如果陸正那臭小子在就好了,這時候倒是很想聽聽他的琴聲。小和尚,你還沒有聽過陸正彈琴吧,那是天地之間的絕妙之音,有哀樂相生之變,可是出自日月廬樂先生的調教。”

  三十二相聽見陸正二字,似是想起了什么,臉上露出暖意的微笑,道:“喜憂參半、悲欣交集,再多一個哀樂相生,倒也不錯。一別多年,想不到他已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真是了不起!”

  荒未央一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道:“你終于承認認得陸正了,那也一定認得唐小九了。當日在率意山,我就奇怪你為何肯這么輕易就散念削法,現在想起來應該是那黑甲處處以舊情相示,激你不忍之心,讓你顧全往日情分,輕易相信他的話,可真夠奸險的!”

  三十二相嘆了口氣道:“小僧與他們兩個相識在青龍寺中。這一節因果其實你也是知道的,當初在青龍寺門口,我師尊還受了那個人間僧人普光一個耳光,你和滌玄天不就在遠處看著嗎?后來我便留下了一個化身在那青龍寺中修行,法號明空。現在想來,這一段緣法著實玄妙難言!”

  荒未央道:“的確夠玄妙的,你留下的可不是普通化身,就是你的本尊化身吧!哈哈,想不到人間小小一座青龍寺,卻風云匯聚了那么多有來歷的家伙。對了,小和尚,你剛才以密咒感應,應該已經得到了蓮華尊給你的交代了吧,關于陸正和唐小九這兩個家伙的來歷,你也應該了然于胸了吧!陸正能夠進入日月廬,可不是什么偶然之事。”

  三十二相搖搖頭,道:“沒有,小僧還沒有得聞師尊遺言,不過方才感應之中,小僧已經知道師尊已將遺言寄于佛血之中,小僧還沒有取得佛血,所以并未知道究竟。你說陸正和唐小九的來歷,卻是怎么回事?”

  荒未央哼了一聲,有些沒好氣地道:“怎么回事,還能是什么事。你和我的兩個老家伙一起合伙瞞著我們的事唄?現在可倒好,兩個老家伙先后都被黑甲給滅了,差點這個秘密就傳不下來了,真是夠可以的!我一時也跟你說不清楚,還是等你得了佛血自己聽聽你師尊怎么對你說吧。”

  三十二相是自持之人,也不繼續打聽。點頭道:“理應如此。”

  荒未央道:“我剛才從虛影里面看見了,那佛血可是被金剛神搶走了。你現在身無神通,只好勞動本未央天去幫你奪回來了,你可記得又欠我一次啊!此事宜早不宜遲,我現在就去佛山,免得那老東西又玩出什么花樣來!等你知道了那個秘密,我幫你整頓好了光頭們,咱們就得好好商量商量,如何應對斷慈山了。”

  “且慢!”三十二相卻攔住了正要離開的荒未央。

  荒未央轉頭道:“佛山上的規矩門道你都告訴我了。區區一個手段如此下作的金剛老光頭奈何不了我的,我也會讓白牛將你帶回三山,不會把你扔在這里的,你就放心好了。還是說你還有其他的囑咐要交代嗎?”

  三十二相道:“小僧沒有其他要交代的,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荒未央道:“什么事?”

  三十二相呵呵一笑,道:“也沒有什么太大的事,只是想說那被云葉尊者帶走的,其實并不是真的佛血。”

  荒未央一聽。差點沒直接從牛背上摔下去,這還算不是什么太大的事。自己可是差點跑去和金剛神生死相斗一場,居然還不算太大的事嗎?荒未央一臉不滿道:“喂,小和尚,你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清楚了,分明是給我下套子,想坑苦我嘛!”又問道:“你說被那金剛老頭帶走的不是真的佛血。那他手上的是什么?難道佛血還分真假?”

  三十二相嘆息一聲,道:“佛血并無真假,只是金剛神帶走的,并不是他想要的佛血。其實說起來,天地之間至始至終也并不存在他想要的那種佛血。”

  荒未央聽得迷糊。道:“小和尚,你就不能說清楚些嘛,怎么你們和尚說話總是跟打啞謎一樣,難道是剃光了頭發的緣故嗎?我現在也是剃光了頭發,怎么就不會這樣說話!”

  荒未央一邊說,一邊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溜溜的頭皮。三十二相見他堂堂忘情天卻還如此滑稽,不由會心一笑,解釋道:“剛才在虛影之中金剛神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荒未央插口揶揄道:“這金剛老光頭還有說的對的時候,我怎么只覺得他吃了大糞一樣,只會滿嘴噴臭氣呢?”他剛才聽黑甲叫金剛神為金剛老頭,不知不覺也跟著叫了起來。

  三十二相不理荒未央這茬,他雖恨金剛神但卻仍守佛門戒律,口中不出臥穢語,道:“金剛神說到這佛血乃是佛祖的愿力所成,這句話乃是真知灼見。佛血之中所承載的確是佛祖想要普度眾生的大愿之力。只是金剛神有所不知的是,歷代世間尊要想將佛血袈裟披穿在身,首先就要發出跟佛祖一樣的普度眾生大愿,才能與這袈裟上佛血之中的愿力相合。只有這樣才可以得到佛血袈裟的認可,否則若無普度眾生的大愿或者愿力不堅,這佛血袈裟是穿不上身的。”

  荒未央頗感意外,沒想到和尚們穿一件佛血袈裟居然還有這樣的古怪門道,不過想一想也很容易理解,神器豈能輕執!道門的八大神器不也是一樣需要認主而從嗎?佛門世間尊的傳世信物,豈是隨便。這跟他從滌玄天那兒繼承的隱私拂塵和碧玉龍簪,也是一樣的,只是沒有佛血袈裟那樣明確需要以這樣清晰的大愿之力相合罷了。

  三十二相繼續道:“而每一代世間尊穿上佛血袈裟之后,愿力隨證入于身心。佛血之中的愿力也就會立即加持在了身披袈裟世間尊身上,這樣一來…”

  荒未央眼睛一亮,搶奪話頭道:“…這樣一來,袈裟上的佛血愿力就入了世間尊的身心后就成了一滴普通的血,而承接大愿之力后的世間尊身上血就變成真正的佛血。也就是說金剛老頭搶走的的確是佛祖之血,但也就僅僅只是一滴血而已,一滴跟凡夫俗子沒什么區別的血!哈哈哈哈,這金剛老頭機關算盡,一定想不到自己是白忙活了一場,捧著的是一滴幾千年的老血,估計他是想破腦袋也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半點靈用了!”

  聽到金剛神上當,荒未央心中暢快無比,笑了一陣,忽然看見周圍的紅蓮,心道,既然是世間尊承接愿力而成佛血,那就是說佛血應該是蓮華尊之血,蓮華尊已經被黑甲三刀斬滅,但那一身血卻留在雪原之上化成了這一片紅蓮。也就是說,這一片紅蓮才是真正的佛血所化而成!

  三十二相見荒未央的表情,知道他已猜到這一點,便道:“未央天,這一片紅蓮才是小僧師尊的佛血所化,其中所含便是小僧師尊恢弘愿力。煩勞你在一側護法,小僧要收起這一片紅蓮大愿之力了!”

  荒未央一愣之間,福至心靈,目光落在三十二相臉上,道:“小和尚,若是收了這一片紅蓮大愿之力,你的一身神通法力,三十二化身神通,也該恢復了吧!”

  三十二相沒有回答,卻說道:“天之有行,人之有命。若能知身從天地而出,人愿便是天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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