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熟悉之感轉瞬即失,隨即陸正元神一陣晃動,讓他產生了片刻的暈眩,再清醒時,又覺得這個背影陌生無比了。知心大成怎么可能無緣無故有這種暈眩之感,一定是來自那人染化,這白衣人讓陸正心里產生了一種十分奇異的感覺,似曾相識卻又最為陌生。
陸正心中疑惑,卻并沒有任何緊張和戒備之感,他本能的感到這白衣人并無任何的惡意,于是又問了一遍道:“這位前輩,剛才說話的就是您嗎,您到底是誰?”
陸正心中很是疑惑,之前他已經得知這個)如夢境一樣的地方根本不是夢,而就是在自己身上的那塊雕有六龍的玉佩之中。但是此前數次進入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白衣人啊,而且大金龍也沒有提起過他。這會兒大金龍跟其他幾條龍都一直在天上游動,一點兒也沒有要過來的意思,連問也沒有辦法問。
那白衣人卻沒有轉身,回答道:“我,我可不就是你嗎!”他的聲音明快簡潔,帶著笑意,讓人聽著便感愉悅,跟剛才的聲音一模一樣,果然就是他。
但陸正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一愣之下,笑道:“這位前輩,您是在開玩笑嗎?您是您,我是我,我好端端的站在這兒,您就在我面前,您怎么會是我?”
這白衣人說出這樣荒誕無稽的話,陸正自然不會相信,但是他剛才評判荒未央修為不錯,雖是贊許,但是語氣之中透露著一種超然和洞徹,讓陸正感覺這白衣人透露的意思是他的修為還在荒未央之上。荒未央可是脫天境的修為啊,那這人該是什么樣的境界!但陸正心中卻感覺這人并不是在撒謊。因此,他也不敢出言譏笑。
說話的時候,陸正繞到一側,想去看清楚這白衣人的面容,但是卻不知為什么,無論他怎么走,眼前始終都是正對著那個白衣人的后背,只能看見的是他的后腦勺。
“你是想看清我的樣子嗎?”那白衣人沒有回答陸正的問題,反而道破了他的心思。
陸正也毫不遮掩,坦誠的點點頭,笑著道:“沒錯啊,前輩您說您是我,所以晚輩想看看您是不是跟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前輩您好像有些不愿意讓我看見是嗎?如果不是的話,能不能麻煩您轉過身來,讓我可以看見您的樣子?老實說,這么對著您的背影說話,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哪知那白衣人呵呵一笑,搖了搖頭道:“做不到。”
陸正失望道:“前輩您不愿意?”
那白衣人解釋道:“不,你理解錯了,我說做不到的意思不是我做不到,而是你做不到。以你現在的修為,還不能夠看見我的面貌。這是你的問題,而不是我的緣故。等到你的修為到了知命境,你就可以看見我的面容了。”
這白衣人說出的話極為誠懇,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在他說出這話之后,陸正忽然想起明月山上的象帝先前輩,他也是一樣背對著自己,也同樣沒辦法看見他的面容,莫非也是自己修為不足的緣故。聽荒未央說,象帝先前輩其實已經死了,留在明月山上的只是他的一念,那這白衣人能夠出現在這玉佩之中,是不是也有可能只是他的一縷念頭,而他本人實際上已經死了呢?
想到這里,陸正道:“那請問前輩,您究竟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塊玉佩之中呢?您是特地找上我的嗎?”
那白衣人笑道:“我說了,我就是你,怎么你還是不信嗎?算了,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不是我找上你,而是你找上了我。若不是你知心大成,也不能有我。當然了,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來找上我,這里面的事情一下子可說不清楚。反正你看見了我,就代表了接下來就由許多事要發生了。好啦,這不是說話的時候,等你方便了我再找你說清楚吧,切記,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
這一大通話,繞來繞去,沒把陸正給繞暈了,可陸正還沒回答,突然他的元神一震,就已經出了玉佩中的天地,發現自己仍舊站在還元洞內,手中還捧著葉小秋帶給自己的衣服。
回憶之下,自己剛才進入玉佩之中好像并沒有過了多久,那個白衣人到底是誰呢,為什么他會說他是自己呢?陸正正思索著,耳聽洞外傳來荒未央的催促聲音,陸正不及多想趕緊先把衣服換好了,走出洞去。
洞外,荒未央黑著臉騎在牛背上,那頭牛身上又變化了圖案,一點兒白色都沒有,渾身通體黝黑,在陽光下閃著一種黑色的光芒,顯得十分雄壯。而等陸正靠近之時,那頭牛忽然又變成了白色,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黑毛,而且沖著陸正咩啤直叫。荒未央的左側是葉小秋,葉小秋的身邊還有青龍白虎,顯然這兩個家伙也知道陸正要走了,而且不會帶上他們,顯得垂頭喪氣的。陸正看得分明,這兩個家伙在吃不到烤肉的時候,就會露出這樣的神態,看來它們可不是舍不得自己,而是覺得吃不到烤肉了。
見到陸正出來,荒未央不滿道:“怎么回事,換個衣服也這么慢,你可真夠婆婆媽媽的。
陸正立即反唇相譏道:“換個衣服你也等不了,真是沒耐心。”
葉小秋微笑著道:“陸正,你別理他,衣服還可合身嗎?”
陸正一身衣服十分合身,只要長著眼睛就可以看見,但他知道葉小秋多此一問只是借題發揮,他心知葉小秋要說什么,搶先向她行了一禮道:“多謝小秋姑娘,這衣服很合身,穿著也十分舒服!這幾日承蒙照顧,陸正感激不盡,至于小秋姑娘所托之事,若真有那一日,陸正一定會做自己該做的事。”
葉小秋一愣,贊許陸正心思通透,既堵上了自己的嘴,也說出了想說的話,只好微微一笑:“多謝了。”又打量了一下陸正道:“果然是器宇軒昂、儀表堂堂,難啦”...,
荒未央在一旁聽著,不知是不是吃味,打斷道:“什么器宇軒昂、儀表堂堂,你是從哪里看出來他器宇軒昂、儀表堂堂的?我怎么看不見!行了行了,廢話少說,走了走了!”說著,一伸手將陸正拉上了牛背,隨即騰空而去。
陸正驚呼一聲,尚來不及與青龍白虎告別,回頭一看,已是白云茫茫,青丘山早不知所在,荒未央這一下也不知用了什么樣的神通,一下子就走得沒影了,只能隱約聽見風中傳來幾聲嘶吼,似是青龍白虎的叫聲。
陸正道:“你那么著急干什么,我還沒…”
荒未央道:“還沒什么?還沒等著那小狐貍出來嗎?要不是我打斷小秋的話,她可就要把小狐貍拖出來給你來一個依依惜別,那得拖到什么時候?演法大會都開完嗎?”
陸正一時無語,道:“難道不應該跟她告個別嗎?”
荒未央:“哈,原來你也惦記著這回事了,這些天我看你對那小狐貍只字不提,以為你把她給忘記了。要不,我這就掉頭回去,讓你們好好來一場相擁而泣,生離死別!哈哈。”
陸正立即道:“那就免了,我對渺渺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心里沒有她。我只是覺得應該跟她話個別?”
荒未央哈哈大笑:“你真要去告別了,你還告得了這個別嗎?就這會兒你都把她裝進心里帶走了,還需要告什么別!陸正,如果你對他無心,就不要做出那些讓人惦記的事,明白嗎?”
陸正一愣,默然無應。
青丘山上,青龍白虎對著陸正消失的半空大叫了一陣之后雙雙無奈離去,不多時便隱沒林中。葉小秋卻站在那里沒有離開,看著荒未央離去的地方,忽然嘆了口氣,轉頭道:“出來吧,剛才躲躲閃閃的,這會兒人都走了,你還躲什么!”
一旁的樹林中,一個身影帶著一些羞怯之意走了出來,看面目正是日月廬中心兒的面目,顯得十分稚嫩可愛,正是渺渺。雖然她仍舊穿著那一身誘人遐想的衣服,顯出一身玲瓏,但是與之前的妖魅張揚截然不同,此刻顯得十分內斂文靜。
渺渺低著頭走到葉小秋的身前,拜伏在地道:“圣君!”隨后起身站了起來,卻仍是不敢抬頭看葉小秋。
葉小秋取笑道:“我又不是陸正,怎么你也不敢看我嗎?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看看!”
渺渺不得不抬起頭來,葉小秋在她臉上掃視來回,眼中露出贊許的目光,最后卻又是嘆了口氣道:“好俊俏的一張臉蛋兒,竟無半點塵俗之氣,可惜卻是別人的,這就是我們狐族的悲哀!”
渺渺忽然鼓起勇氣道:“圣君,這張臉雖然是別人的,心卻是我自己的。”她的聲音極小,卻極為堅定。
葉小秋眼睛一亮,道:“你真的決定跟著他了嗎?真的一點兒也不考慮接受青丘山的傳承,做狐族的圣君!”
渺渺低聲道:“青丘山永遠是狐族的圣山,而您也永遠是狐族的圣君,這沒有任何一只狐能夠替代,渺渺也是一樣。”
葉小秋道:“陸正是應劫之人,如果跟在他的身邊,不知道會遭遇多少劫難,甚至可能連命也會丟掉。”
我知道這樣的話嚇不住你,對于狐族來說,自然有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但是也許是我見過太多狐族的悲傷,我真的不想看見你…”...,說到此,葉小秋已經說不下去了。
渺渺此刻眼睛無比清亮,她知道此刻在她眼前的不是狐族的圣君,而是一頭普通的狐。她上前輕輕握住了葉小秋的手,道:“在生不如死和不惜一死之間,總是要邁出那一步的。我相信,他會保護我的,就算丟了他自己的性命,他也會保護我的。”
葉小秋深吸一口氣,眼神變換不定,道:“怕只怕,有些事,逼迫他的不是生死,而是他所信奉和維護的一切。”
渺渺一聽,眼神一黯,不覺便有了淚,勉強一笑,道:“那我就成全了他好了。”說完,淚花迸散,滑落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