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水哭了好一會兒,慢慢停下來,歐樂山這才拿出一塊手絹,細心的替她抹去淚水,動作溫柔無比。方若水抽抽噎噎的道:“山…哥哥,我…我知…道你…是不會不要我的,但是…他這么說…讓我感覺好傷心,所以我才忍不住哭出來的,我就是…就是忍不住嘛!”歐樂山聞言,將她摟在了懷里,輕輕拍動她的后背,在她耳邊輕輕說著什么。方若水慢慢平靜下來,抽泣之中,時而露出一聲銀鈴般的輕笑,然后又抽泣一聲。
閬中山在角落站了一會兒,十分不是滋味,正yù轉身遁走。只聽身后歐樂山沉聲一喝:“閬中山,你站住!”
閬中山身子一僵,慢慢轉過身來,看了一眼歐樂山,眼睛就趕緊看去別的地方。歐樂山淡淡道:“怎么,你不敢看我?心虛嗎?”
閬中山頓時脖子一揚,做出一番硬氣道:“我心虛什么?看樣子,你是要了女人,不要宗主之位了,那就不再是山宗的大師兄了,你還不速速滾出山宗,憑什么在我面前吆三喝四。”開始還是裝出來的膽色,到后來卻是覺得事實果然如此,越說心里膽氣越壯,身板也不由挺直了幾分。
歐樂山絲毫沒有動怒,他懷里摟著方若水,語氣仍舊是淡然無波,好像是生怕驚到了懷中佳人一般。他沒有對閬中山說話,而是對周圍還站著的一些師兄弟,道:“眾位師弟你們說說,我歐樂山做你們的大師兄。什么時候對你們有過吆三喝四了?”
眾人都是一愣,紛紛搖頭。或者直接說沒有。歐樂山性情嚴謹,自律極嚴,但對待師弟卻總是耐心寬和,從未擺出過什么大師兄的威風,但是卻深得眾人敬服。
聽得眾人的話。歐樂山點了點頭,然后才對著閬中山道:“實話告訴你,你剛才猜的不錯,師父他老人家留下,的確是想讓我好好考慮清楚,是要做山宗宗主,還是要娶方妹為妻,但是師父卻從未逼迫于我。我還可以告訴你。對于我歐樂山來說,要做的事情,只需要去做便是了,就根本不會再想該怎么選。我既然知道了要娶方妹為妻,那就不會再去想山宗宗主之位。這一點,方妹心知肚明。”
眾人聽得這話,臉上紛紛露出崇敬之色,閬中山臉色一變。別過頭冷笑一聲,道:“那可正好,反正當不了山宗宗主。去做方家的家主也是不錯。靠著她,也能在修行界混得出個頭面。”
此言一出,方若水目光閃過一絲寒意,凌空一抽,便是一道法力擊出,閬中山早有防備。抽出一支黑色玉圭將那道法力擋飛了出去,正擊在一旁的樹上,頓時將樹擊得粉碎,倒落在地。這是閬中山的法器,叫做鎮山令。
閬中山冷笑一聲,對著其他師兄弟道:“堂堂山宗,豈容外人撒野…”他將外人二字咬得極重,顯然是說給在場其他人聽的,提醒他們對方已經不是山宗之人,自己等人豈容在山宗之內被外人欺負,他這是怕動起手來,自己孤立無援。
但是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啪”地一聲,一個巴掌抽到了他的臉上,將他后面的話生生打斷了,臉上頓時出現五個鮮紅的手指印。只聽歐樂山道:“只要還沒行離師別宗之禮,我就還是山宗大師兄。閬中山,本門門規第二十四條是什么!”說到最后一句,已經用上了法力,猶如驚雷滾滾。
閬中山一個恍惚,隨即便就一股威壓從自己雙肩壓下,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御山訣中的法術,名叫鎮山術,用來封印形神變化,鎮壓一切。乃是山宗最為基礎的法術,他自然知道如何破解,但不知為什么,無論他怎么做,都無法破除施加在身上的鎮山術。咬牙硬撐不住,雙腿一松,普通跪在了地上,登時將地面上砸出兩個坑來,兩個膝蓋幾乎碎裂。
雙膝劇痛,閬中山抬頭看著歐樂山,露出無比仇恨的目光,咬牙切齒道:“歐樂山,你敢…”
歐樂山喝道:“叫大師兄!”
閬中山痛得哇哇大叫,沖著在場其他人狂吼道:“你們都是死人嗎?就這么看著外人肆意在宗門道場內欺負自己師兄弟!都是廢物嗎…”
“啪”地一聲,又是一個耳光打來,歐樂山一言不發,他的身形不動,雙手摟著方若水,一動一是沒動,但接著第二個耳光,又在閬中山臉上出現。接著是第三個,連續不斷的耳光聲響起,一口氣打出了二十個耳光才停下。
閬中山被打得口齒流血,臉腫得已經認不出原來的模樣,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再也說不出話來。期間閬中山早已服軟,一口一個大師兄饒了我,但歐樂山卻道:“早已經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還要妄議師尊,出言辱及同門,對你留情,門規不許。”毫不手軟,一直打完了二十個耳光才停下。
然后歐樂山又讓在場一位山宗弟子大聲背誦了山宗門規第二十四條。這一條門規正是約束門人不當言行,一條門規之中足有三十條細則,以閬中山剛才的言行,幾乎是犯了一半,按懲處,應該是責罰二十棍,關入靜室,思過半年。歐樂山改為二十個耳光,已經是從輕發落了。經此一事,眾人之中對歐樂山更是崇敬。
三天之后,歐樂山在山宗祖師殿行離師別宗之禮畢,離開了山宗,從此不再是山宗弟子。但當時君行庭卻并沒有到場,歐樂山只是沖著歷代祖師牌位叩拜。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人沒有到場,那就是閬中山。眾位師兄弟們感慨唏噓,一直將歐樂山送出山宗,依依惜別,各道珍重。
歐樂山離開山宗之后。便前往了石景山與方若水喜結連理。而修行界之人聽聞此事,也是褒貶不一。各有各的說法。但歐樂山和方若水自然不會在意。
而修行界之人對二人之外,當然更關注的是象帝先的情形。自從救下歐樂山和方若水之后,明月山便時常出現在修行界,只是行蹤不定,教人難以測度。但是無一例外的便是所現之處。要么擊殺一些攻擊修行人的妖物,救出被圍困的修行人,要么就是追逐著相思鷂…
不管是因為什么目的,只要明月山出現,所在的方圓千里之內,天地會變成一片黑暗,悲傷哀絕之意充斥。而修行人無人知道,這股哀絕之意的由來。只見黑暗的深處懸掛著那么迷人的一輪明月,至幻至美,奪人心魂,久而久之,此山便被修行界之人稱為明月山!
象帝先再現修行界,許多修行人也靜觀風宗的反應,哪知道風宗仍舊是一如既往的不理不睬,門下弟子口風甚緊。誰也沒有對此多說一句。而隨無距一代宗主,他不主動提及,自然一不會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說什么。但是象帝先從一個叛出宗門叛徒。成為修行界如今一代俠士,卻是讓許多人著實意想不到。
而對此,方家的家主方有成,就曾經公開講過一句話:“當時罵他,是不識他;此時夸他,也未必是真的了解他。象帝先是他自己。從來都不是活在誰的嘴巴里!”
象帝先究竟是為何成了明月山上的那位孤獨之人,流傳出‘允生允死,縱情一劍’的豪言,風宗為何閉口不談,卻不代表沒有人知道緣故,比如說歐樂山和方若水就是知道其中情由的,只是他們不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其他人,那天象帝先跟他們說了許多,有些話他們只留給自己,連方有成也沒有說。
兩人成婚之后,偶爾也一起并肩望著天空上一輪皓月,雖然這明月并不是象帝先那一輪,沒有奇峰在前,也沒有那一股遮天蓋地的蒼茫悲傷之意,但他們卻往往會一直看到明月西沉,晨曦初現,才會一起攜手回去。
有一次,歐樂山和方若水一起看完月亮,回轉的途中,歐樂山嘆了口氣道:“明月千古,總是淺淡天心,世間轉瞬,每每得失亙古。”
荒未央講完了這些,陸正忍不住道:“你說講的是象帝先前輩的故事,怎么講的更多的都是別人的事?”
荒未央一笑道:“怎么,這個故事不好聽嗎?”
陸正道:“我只是想聽更多的象帝先前輩的事。”
荒未央道:“怎么,難道你不覺得歐樂山和方若水就是象帝先前輩的故事嗎?”
陸正一愣道:“他們是他們,怎么會是象帝先前輩?你說的話太玄妙了,我可聽不懂。”
荒未央呵呵一笑道:“聽不懂就聽不懂,終歸是別人的故事罷了。”
陸正道:“慢來,你說故事之前可是說我像極了象帝先前輩,我怎么沒聽出來,到底我有哪一點兒像他了。還有淵掌門說你是象帝先前輩第二,難道你也有一個女師父?”
荒未央飛起一腳,就要踹陸正,卻被陸正躲過,他當然不是真的要踹,只聽他笑罵道:“我只有老頭子一個師父!”又道:“呵呵,你其他的沒聽出來,這些事倒是聽得一清二楚了。”
陸正道:“你說的那么明白,再聽不出來就是傻瓜了,但是那些修行人也猜不到嗎?象帝先前輩就是喜歡她師父。不過到底出了什么事,讓慕容前輩好端端的坐化了,而象帝先前輩叛出了風宗呢?”
荒未央微微一笑,道:“你真的猜不到嗎?”
陸正道:“猜不著?”
荒未央道:“猜不著就猜不著,明明知道是悲傷的,又何必去多問其中的過程呢?難道是嫌世上的悲傷之人還不夠多嗎,要與之一起悲傷?”
陸正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如果我是象帝先,只怕也會做出同樣的事。”
荒未央笑道:“剛才不就說了,你像極了他。”
陸正道:“但我終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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