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道門正傳,就是指這十一宗。這十一宗平時各自處理宗門事務,互不干涉,但玄宗是諸宗源流,居于清都、玄都、仙都三山,稱道海三山。地位超然,統領天下道門,玄宗掌門即是道門之主。
此后這十一宗的弟子又有自行創立門派的;或者傳承家人,建立修行世家的,乃至于成為行游天下的散修,收徒傳人的自然是不計其數,其源流皆屬于道門,卻不會算在道門十一宗之中,只能算得上是廣義上的道門。
吳正功所在的山水劍宗,當然不在這十一派的道門之中。山水劍宗宗門座落于蒙童山,其創派祖師,乃是數百年前陰陽八派之中的山宗的一位門人。所以嚴格上來講,山水劍宗只是屬于廣義上的道門,因為其修行的確實是道門流傳出的法訣。
在修行界中,類似這樣的門派,都自認是道門門派。但其含義主要是兩層,其一指自己修行的是道門法訣,乃是成仙之道,這一點主要還是為了與佛門修行有所區別;其二,也是感念傳承,銘記其修行來源,是修行人尊師重道的含義。
吳正功以山水劍宗長老的身份,在一位佛門僧人面前自稱道門,自然不錯,也是修行界由來已久的習慣。但是他口口聲聲的“我道門散淡已久,綱紀廢弛”等一番話,隱隱將自己放在了一個極高的位置,好像自己是道門中如何了不得的人物一般,但事實上即便是山水劍宗掌門,也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道門人物,更何況是他。
吳正功這樣說話,可不僅僅是自視甚高的問題了,要是在佛門,這屬于口戒中“妄語”,按照苦行僧的修行,他不僅不能說這樣的妄語,聽也是不行的。所以當吳正功在他面前胡扯了這一通,他當下就告辭轉身,不給一點情面。
自始至終苦行僧沒有說出一句貶低吳正功的話,只是將道門情況對陸正如實介紹,剛才一言不合他也只是轉身就走,更不曾對吳正功本人置以只言片語的是非。但陸正聽到這里卻已經明白,原來那個老頭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說起話來卻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聽到這里,陸正就問:“大和尚,道門是這十一宗,我記得你說過佛門有十一山,又是哪些山呢?”
苦行僧答道:“除了佛山之外,佛門還有十座大山,說是大山,其實主要是大山之上建有十座大寺。我佛門與道門不同,不分派別,只有一宗。也不分僧侶所修法門同異,只以所屬寺廟不同。
分別是歡喜山的白虎寺、離垢峰的十善寺、放光嶺的無量精舍、嗔怒山的火焰庵、勝難山的離戲齋、圓滿峰的般若院、遠游峰的方便寺、因緣山的不動寺、無相峰的大慧寺,以及大雷音山的法雨宮。”
原來佛門跟道門不同,十座大寺之主既不是如道門那樣稱為掌門或者宗主,也不是跟人間佛寺一樣稱為方丈或者住持,而是稱為駐山,由駐山統領寺中一切事物。而這十大寺的駐山都不是自己寺內推選,必須由佛山指派得道高僧前往就任。
十山大寺之中,每一寺除了駐山之外,而另外尚有負責監察僧人的戒師以及傳授佛法神通的法座,駐山、戒師、法座,三人一起管理寺內事物。因此修行界中除了這十大寺,并無其他的寺廟。
苦行僧還告訴陸正一件事,那就是這佛門十寺的還有一個極為有意思的情形。佛門這十座寺廟所在的大山,乃是一字排列,從歡喜山到大雷音山,猶如列隊一般一路向西。而且從歡喜山到大雷音山,每座山之間相隔差不多都是千里之遙,每一座山都比前一座山高出百丈,因此這十座山卻是依次增高,歡喜山最矮,大雷音山最高。
難道這些和尚是故意這樣排列寺廟的嗎?陸正心里默默想著,每隔一千里就找一座山,而且還要比前一座寺廟所在的山高一點,這可太不容易了。要是找不到可怎么辦?豈不是不能排成隊伍了?
但是轉念一想,修行界的和尚可不是人間的和尚,一個個都具有大神通法力,即便是在需要的地方沒有合適的山峰,移山填海,從遠處搬來一座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這些和尚把這十座寺廟這樣排列在一條線上,而且還分出高矮,的確是好玩,只是不知道和尚們還有其他什么意圖?苦行僧卻沒說。
陸正又問道:“大和尚,那日月廬是屬于道門還是佛門?”
苦行僧一邊走,一邊道:“看來剛才你都聽見了,貧僧要帶你去的日月草廬既不是屬于道門,也不是屬于佛門。這座草廬就在籬笆的邊上,不知道已經多少年了。據說從籬笆種下不久,就有了這座日月廬!
住在草廬里的兩位先生,一位名叫樂中平,一位名叫李儀,修為深不可測,乃是修行界的前輩高人!你見了他們時,可叫他們樂先生和李先生。兩位先生平時不大愿意與修行界來往,但也不喜歡與世俗太過接近,因此選擇住在這兩界山腳下的籬笆邊上。樂先生精通醫道,相信以他的本領,一定能為你治好毒患。”
陸正點頭道:“哦,他們這么厲害啊,難怪剛才那個吳老先生一聽說大和尚你認識日月廬里的人,眼睛都放光了。開始我聽他說話,還以為是道門里面的大人物呢!”
苦行僧道:“怎么,你不喜歡那位吳先生嗎?”
陸正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人啊!這人說話喜歡吹牛,還喜歡背后說別人,好像他有什么了不起似的,不是很討厭嗎?這種人,一般人可都得躲得遠遠地!”
陸正性格善弱,平時少言寡語,但卻絕非對事沒有自己的看法,只是除了唐小九之外,平時難得主動對人說話,因此往往都是看在眼里,爛在肚里。現在他在心里把苦行僧完全當做了親人,說話才比較直接,否則他可是絕對不會張口說人的。
苦行僧追問道:“一般人都得躲的遠遠的,這是為什么?”
陸正道:“按我九哥的說法,這種人就是一塊爛膏藥、大麻煩!九哥說了,這樣的人,做好事的本事沒有,做壞事的本事層出不窮,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嘴里說得又是另一套,臉上好幾層皮呢!看著笑瞇瞇的,別人冷不防就得受他暗算,自然怕他。”
苦行僧聞言一愣,想不到陸正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老于世故的話來,仔細思量之下,這幾句話跟這位山水劍宗長老的傳聞風評倒是十分符合。他忽然感覺到有什么不對,道:“小施主,你抓緊了。”一轉身背著陸正就往山下一跳。
陸正觸不及防,不知怎么苦行僧居然想不開往那么高的山崖上往下跳,驚呼一聲,緊緊抓住大和尚的肩膀。苦行僧下墜的速度非常快卻十分平穩,還沒等他感到害怕,苦行僧已經輕輕落地了。
這時陸正才回過味來苦行僧那句話喊得是讓他抓緊,剛才他可是根本就沒聽清。
苦行僧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落地的時候,輕盈的在地上一點,連一絲灰塵都沒驚動,甚至在苦行僧開始往前走了,陸正才反應過來兩人已經到了地面了。剛才那吳正功跳上兩界山,身姿雖然輕靈瀟灑,落地時卻生生踩裂一塊巖石,孰高孰下,一望而知。
陸正仰頭往剛才兩人跳下來的山崖一看,剛才那個叫吳正功的老頭就是從這兒上去的,這山崖比他從上往下看的時候似乎還要高出許多,實在不敢相信剛才自己就還在山崖的上面,心里一陣后怕,打鼓一樣猛跳起來,兩腿都有些發軟。
且說剛才那虎妖噴出了本命玄丹,發動了玄丹中的虎嘯神通,沖擊著那幾名山水劍宗的弟子。那幾名弟子修為不足,被那震撼心神的虎嘯沖擊,登時內息散亂,神魂受到沖擊,各自腑臟都是一陣糾結,紛紛向后退避。
那虎妖逮著機會,立即收了玄丹,認定一處方向便奔逃而去,他心知一定要在那老頭回來之前逃走,否則今天這條命肯定是要交代在這兒了,所以極盡全力奔去。不過他剛才被劍陣圍困了許久,神氣消耗也是不小,尤其是那根棍狀的法器被那劍陣合力發動的劍光絞碎,法器被損,他也受了不小的傷,神氣運轉十分澀滯。這種情況下再消耗法力維持變化而出的人形就有點勉強了,于是在跑出幾步之后,只見他就地一撲,化為一只白虎,繼續奮力向前奔跑。
白虎沒跑出多遠,就聽見身后一聲呵斥:“孽畜,哪里跑!”那白虎奔跑中回頭一看,好家伙,一道青色劍氣,迅疾無比的沖他飛斬而來。后面不遠處,剛才離開的那個老頭周身一道紅色煙氣繚繞,正以一種奇妙的身法神行追逐而來,正向他迅速接近之中。
白虎趕緊往一邊撲出,躲開了那道劍氣,劍氣劈中了它身邊的一顆小樹,登時將那小樹劈成了碎片。那白虎瞅了一眼,一邊狂奔,一邊喊道:“老頭,你的劍氣不純,還沒修到家!身上披著紅緞子,這是要娶老婆去嗎,你這老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