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向中懷接連在大姑娘臉上扎下二、三十根銀針,大姑娘才睜開眼,清醒過來。
她發現床頭除了秦惜梅、向中懷、年長奴婢等人,不見蕭詒榮、周碧玉,覺得很納悶,好奇地問秦惜梅:“二嬸,我父親、母親現在哪里?”
秦惜梅怕說真話刺激到大姑娘,避重就輕地溫聲回答:“你父親、母親另外有事,暫時不能過來陪你,才會是我在這里守著你。”
“哦。”,大姑娘傷得不輕,盡管清醒過來了,精神卻很不好,覺得秦惜梅跟周碧玉平時走得近,應該不會騙自己,信了她的話,瞪大眼睛,好奇地又問:“二嬸,我身上的傷要不要緊?”
秦惜梅心里很同情大姑娘,表面上仍然怕說真刺激到大姑娘,指著向中懷,繼續避重就輕地溫聲回答:“據向大夫說,你身上傷得不輕,估計得將養好些天才行。”
“哦?”,大姑娘嚇了一跳,連忙看向向大夫,目光凌厲地瞪著他,語氣傲慢地沉聲催促:“向大夫,你快老實告訴我,我受的傷到底有多重?要將養多少天才能好起來?”
向大夫嫌大姑娘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友善,吩咐自己的口氣太盛氣凌人,心里不高興,故意遲疑一下,才淡淡地回答:“你受的傷很重,要是平心靜氣地好好將養著,應該還有希望好起來,否則,應該過不了今晚。”
“啊?”大姑娘震驚不已,并因為心情激動導致內傷加劇,氣血上涌,說完,便從喉嚨里沖出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直噴得秦惜梅、向中懷、年長奴婢身上、臉上都是。
秦惜梅嚇壞了,顧不擦拭身上、臉上的血跡,慌忙認真勸導大姑娘:“大姑娘,你千萬別激動呀,向大夫剛不是說了么?你要是平心靜氣地好好將養著,應該還有希望好起來的!”
“是啊,是啊,大姑娘,你現在什么都不用想,趕緊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吧,不然,讓大夫人等下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很傷心的。”年長奴婢跟秦惜梅一樣,也嚇壞了,接過她的話頭,也認真勸導大姑娘。
大姑娘噴出血后,心里原本就又后悔、又害怕,被她們這么一勸,更加后悔起來,趕緊依了她們的話,努力鎮定情緒,閉上眼睛休息。
秦惜梅、年長奴婢看在眼里,都長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秦惜梅開始引了向中懷去外間,診治躺在榻上的蕭詒榮。
這時,外間里,蕭顧家打發家丁去請的兩個大夫都過來了,并且,已經都診斷過蕭顧家的傷勢,他們的說法跟向中懷相仿,就是治療上,都一致只能開出要三個月才能令蕭顧家康復的藥方。
蕭顧家因此意識到向中懷的醫術遠比他們要高明,正準備選擇用向中懷的獨門藥方。
看到秦惜梅帶著向中懷出來,他很高興,直接告訴向中懷:“向大夫,你來得正好,我決定了,就用你那獨門藥方治療我頭上的傷。”
“行。”向中懷忙著要給蕭詒榮做診斷,邊答應,邊隨秦惜梅一起走到蕭詒榮的榻前。
蕭詒榮的臉色比魯應承診斷時顯得更難看,頭上的包子也腫得更大了。
向中懷仔細觀察過后,嚇了一大跳。
他指了蕭詒榮頭上隆起的包子,神情凝重地問秦惜梅:“二夫人,蕭大爺是怎么傷成這樣的?”
秦惜梅不清楚情況,忙示意緊跟在身邊的年長奴婢代自己回答。
年長奴婢早有準備,直接拿周碧玉之前在魯應承問蕭詒榮受傷原因時說的話,騙向中懷:“我家大爺是聽說了我家大姑娘受傷的事,急著過來看她,走到這屋子里時,不小心摔了一跤,頭撞在凳子角上,撞成這樣的。”
“是么?”向中懷覺得凳子的角很尖,人撞在上面,不可能撞出半邊紅磚頭那么大、那么長的包子,懷疑年長奴婢是在撒謊,掩飾真實原因。
他不置可否地挑起眉頭,掃了年長奴婢一眼,才轉頭替蕭詒榮把脈。
蕭詒榮的脈象十分微弱、緩慢,跟垂死之人差不多。
向中懷心里暗暗吃驚,馬上又用手試探著認真摸了摸蕭詒榮腦袋上隆起的那個包子,翻了翻蕭詒榮的眼瞼。
忙完后,他神情凝重地沉聲告訴秦惜梅:“二夫人,蕭大爺有一大塊顱骨不僅骨折了,中間部分還碎裂了不少,同時,他受傷的地方恰好靠近太陽,頭骨偏薄,距離下面的內腦不遠,必定已經損傷到內腦,否則,不會在之前剛受傷時出現噴血、暈倒的癥狀。”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變得惋惜起來:“我醫術有限,對于這樣嚴重的傷勢,無能為力。”
“啊?”秦惜梅嚇得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蕭顧家,不知所措地問:“父親,這可怎么辦是好?”
蕭顧家之前聽過魯應承給蕭詒榮做的診斷結果,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沉下臉,無奈地回答:“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不用這么大驚小怪的。再說,我早已按照三丫頭的提議,派人去請永寧世子身邊的方侍衛過來給你大哥診斷,到時,看方侍衛怎么說,再作打算吧!”
“方侍衛只是個練家子,哪里能比得上正經給人看病的大夫呢?父親,不如你再派人打聽、打聽,看我們陵祁還有什么其他高明的、擅長診治大哥頭上外傷的大夫再說吧!”秦惜梅信不過方南旋,懷疑瑾瑜是因為蕭詒榮之前打自己耳光,在借機替自己報復蕭詒榮,好意勸導蕭顧家。
向中懷聽到這里,卻突然目光一亮。
他欽佩地看瑾瑜一眼,提醒秦惜梅:“二夫人,你想岔了。依永寧世子那樣尊貴的身份,身邊跟著的侍衛,必定是練家子中一等一的高手。而據我所知,練家子通常都學過一些望聞問切之道、及一些類似流血、暈倒要用到的急救方法,尤其是練家子中一等一等的高手,往往隨身攜帶著以備不時之需的良藥,且精通治療中毒和外傷的方法,有起死回生的本領,遠非治療外傷的普通外科大夫可比。”
“哦…”向中懷從來沒騙過秦惜梅,秦惜梅信不過瑾瑜,卻信得過他,感到恍然大悟,沒有再多說什么。
倒是蕭顧家,因為向中懷的一番話,意識到方南旋應該比向中懷的醫術更好,不想再用向中懷的藥方治療頭上的傷。
他不好意思直接出爾反爾,趁機找借口提醒向中懷:“向大夫,我剛才疏忽了一點,如果方侍衛等下過來,他看到我頭上的傷,必定也會過問,到時,我要是讓他知道我除了請他,另請了你,傳到永寧世子耳里,永寧世子必定不高興,因此,我現在只怕不能再用你的藥方來治療頭上的傷了!”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向中懷剛才光顧著提醒秦惜梅,倒是忘了依蕭顧家的無恥,會來這一手。
他心里為失去敲詐蕭顧家的機會惋惜,表面上則假裝善解人意的樣子,也趁機找借口提醒蕭顧家:“蕭老爺,麻煩你馬上把我給你和蕭大爺、大姑娘診斷的診金付給我,以便我能趕在永寧世子的侍衛過來之前,先離開這里,不被他發現你請我診斷的事。”
“行。”蕭顧家覺得向中懷的提醒有道理,爽快地答應了,馬上打發家丁封了十兩銀子遞給向中懷。
向中懷十分意外,不肯接那十兩銀子,嚴肅提醒蕭顧家:“蕭老爺,我們之前已經說好了,我給你診治的診金是十兩銀子,至于蕭大爺和大姑娘診治的診金我們雖然還沒有明說,但依照我平時來你們蕭府給二夫人、二少爺、三姑娘他們診病的慣例,起碼每人也該另出五兩銀子才是。因此,你至少應該付我二十兩銀子。”
蕭顧家把錢看得很重,覺得蕭詒榮雖然是自己打傷的,卻也打傷了自己,他的診金不該由自己來承擔;至于大姑娘受傷的事,與自己無關,更加不該由自己來承擔,才會只付向中懷十兩銀子診金。
他不好跟向中懷明說實情,故意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給向中懷解釋:“向大夫,你弄錯了,這十兩銀子是我付給你的診金,至于你給我長子、長孫女診治的診金,按照我府里的規矩,得由他們自己來承擔。你應該去找他們要才對。”
“好吧…”向中懷有些錯諤,怔了好一會兒,才回答。
其實,陵祁這邊,大戶人家的開銷,像日常的吃穿用度,就是屬于公中出;像頭疼腦熱之類額外用度,有些是公中出,有些是私人自己出;原本,蕭顧家不肯替蕭詒榮、大姑娘付診金,并沒有錯。
只是,蕭顧家是跟蕭詒榮、大姑娘一起讓向中懷診治的,且蕭詒榮現在昏迷不醒,大姑娘也傷勢極重,蕭顧家作為蕭詒榮的父親,大姑娘的爺爺,居然毫無同情之心,到了這個時候,連蕭詒榮、大姑娘看病的區區十兩銀子診金都不肯幫忙付,實在顯得太絕情了。
向中懷因此心里無比鄙視蕭顧家。
他悻悻地接過蕭顧家打發家丁遞給他的那十兩銀子,轉身往內室走,打算找大姑娘要診金。
秦惜梅見狀,嚇了一跳。
剛剛,秦惜梅一直在傾聽著蕭顧家跟向中懷的對話,心里正為蕭顧家對待蕭詒榮、大姑娘的絕情態度寒心。
她生怕依大姑娘霸道的個性,會通過向中懷要診金的事,意識到蕭顧家的絕情,又像之前一樣,因為受不了刺激而噴血,立即叫住向中懷,打發許媽媽包了十兩銀子給向中懷,并提醒他:“向大夫,這是我代我們蕭家大爺和大姑娘付給你的診金,你收下吧!”
“好,謝謝你,二夫人。”向中懷很意外,感激地看了秦惜梅一眼。
他在之前秦惜梅不肯替周碧玉給魯應承付診金的態度中,已經看出秦惜梅跟周碧玉的關系不怎么好,覺得秦惜梅這是顧念著自己是被她請來的,才肯這么做,拿了診金后,馬上識趣地離開。
一刻鐘后,蕭顧家打發去叫方南旋的家丁回來了。
他滿頭大汗地向蕭顧家稟告:“老爺,不好了,永寧世子和他的侍衛根本就不在二姑奶奶家!”
蕭顧家大吃一驚,慌忙問:“怎么會這樣?”
家丁如實回答:“奴才聽崔府的門房說,二房的姑奶奶和姑爺今天一大早從京里回來,然后,馬不停蹄地直接陪了永寧世子和兩位表少爺去衡祁。”
“啊?”蕭顧家更加吃驚。
衡祁距離陵祁有兩、三百里的路程,且衡祁是瑾瑜二姑奶奶蕭金玉丈夫崔康泰祖上的根基所在,崔康泰一回陵祁就帶著永寧世子和兩位表少爺去衡祁,說明京里一定發生了跟崔家有關的重大事情,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回陵祁來了。
而眼下,蕭詒榮、大姑娘都傷得很重,要是不能馬上得到診治,只怕都捱不過明天!
還有他,因為從向中懷嘴時聽出方侍衛應該“往往隨身攜帶著以備不時之需的良藥,且精通治療中毒和外傷的方法,有起死回生的本領,遠非治療外傷的普通外科大夫可比。”,特意改了主意,放棄用向中懷的藥方來治療頭上的傷,現在,方侍衛遠赴衡祁,一時半會兒,他又該上哪里找個像向中懷一樣醫術高明的大夫來給自己做診治呢?
想到這里,蕭顧家心情煩躁了起來。
他既拉不下臉面再委托秦惜梅把向中懷再次請過來,又擔心頭上的傷一直拖著,會越來越加重,左右為難地低頭細想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看向秦惜梅,沉聲問:“秦氏,你認不認識跟向大夫醫術一樣高明的大夫?”
秦惜梅也正為方南旋來不了而發愁,聽到蕭顧家的問話,靈機一動,迫不及待地回答:“有!靳大夫的醫術就跟向大夫一樣高明!”
“可我記得,靳大夫前天說過,他擅長的是內科,而且,他給大丫頭診斷時,連大丫頭鼻梁上比較嚴重的傷,他都無能為力,又怎么可能應付得了我和你大哥、以及大丫頭很嚴重的外傷?”蕭顧家不放心,提出質疑。R1152(www..)